“天刑堂”所属龙、虎、鹰、鸽四组当中,主行刺杀之事的龙组人数最少,但每一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身为龙组首座的洪熙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如今禹天来的得力臂膀。

    “熙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禹天来含笑摆手,颇有前辈长者之风。他的实际年龄要大过对方数倍,所以摆出这副态度发乎天然,丝毫不会有违和之感。

    洪熙官依言在一旁落座后问道:“不知堂主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因为当年的援手之情以及后来的相处,洪熙官已成为禹天来的死忠心腹之一。禹天来也不用对他隐瞒什么,直接将那封书信递给他:“总舵主有书信送到,你也来看一看。”

    洪熙官接过书信看了一遍,脸上登时笼罩了一层浓烈的杀机,冷然道:“可叹国姓爷一世英雄,连清廷都奈何他不得,最后竟死在自己族人手中。虽然元凶郑泰已经授首,但那些助纣为虐的帮凶也不可放过。既然总舵主下了令,便请堂主将此事交由我们龙组来做。属下愿立军令状,必定取来那郑家叔侄的首级!”

    禹天来含笑摆手道:“我唤你前来,自然是要将这任务交给你。军令状什么的自然不需要,但我希望你带回的不是首级,而是两个活口。”

    “属下遵命,定然给堂主带回活口。”洪熙官稍稍一愣,但他性情素来深沉稳重,虽然不明白堂主为何有此要求,却并未开口询问,只是起身肃然领命,然后自去调拨人手,安排行动。

    望着洪熙官离开的背影,禹天来隐隐有些预感,这一次他或许会揭开一件事情的真相。

    转过天来,已经离开近两年的陈近南毫无征兆地返回天地会总舵。

    两人见面叙礼已毕,禹天来笑道:“总舵主你既然马上便要回来,那还派人送信做什么?那些话回来再说不也一样吗?”

    陈近南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有些愧疚,又似有些苦涩,但随即又尽量做出淡然之色答道:“台岛诸事已定,延平王有意继承国姓爷遗志,因此命我重返内陆,继续扩充天地会实力以作内应。”

    禹天来已历经两世,一世混过商场,一世更做到一国之君,对于人心幽微颇有洞察之能。察觉对方神色有异,再结合自己通过隐秘渠道获得的一些信息,心中登时猜个八九不离十。

    此次陈近南突然返回只怕并非是自愿,而是那位新鲜出炉的延平郡王郑经的安排。而郑经之所以如此,一则是打压在陈近南这权力、功劳、声望都太大偏又并非他嫡系的老臣子,二则却是不放心天地会这偌大的势力掌握在自己这不明根底的外人手中。

    “嘿,飞鸟未尽,便要藏起良弓。郑经果然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心胸不及乃父多矣!”

    他心中冷笑,愈发觉得自己正渐渐完善的计划才是正途,当即放下此事不在多问,若无其事地笑道:“总舵主回来得却正是时候,当初小弟布置的那件事情已经基本妥当,小弟正有意正式进行那计划,只是被会中的这些事情拖住无法分身。如今还请总舵主来重新执掌天地会,小弟则专心去做那件事情。”

    “禹兄弟,你……”陈近南心思机敏、智虑深远,自然也猜到对方能够猜到许多事情,脸上神色更加尴尬,只是他此次回转天地会是奉了新主郑经严令,要他务必拿回天地会大权并重新整合,将这支力量真正归于郑氏掌握,所以心中的话在嘴边徘徊半晌,却怎都无法说出口来。

    禹天来摆了摆手,真诚地道:“陈兄,你我相交数年,我知陈兄,陈兄也当知我,总之大家都是为了反清大业,多余的话便不必多说。”

    “禹兄弟深明大义,愚兄惭愧无地,感激不尽。”陈近南心中大为感动,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一句话,并郑重无比地抱拳向着禹天来深深施了一礼。,

    翌日,重归天地会总舵主之位的陈近南向遍布于天下各地的分舵传下英雄柬,要各分舵舵主于本年七月二十五相聚襄阳城外红花亭,共商反清复明大计。而此次集会的真正意义所在,自然是重新确立陈近南这天地会总舵主的权力,并对这两年来又有了极大扩张的天地会做一番整合。

    而与此同时,在过去这一年多里已经渐渐与天地会融为一体的“天刑堂”则再次分割出来,并随着禹天来的指示化整为零,消失在一些有心人的视线之中。

    又过了数日,禹天来派去执行任务的洪熙官得手后带队归来。得知了天地会中的变化之后,他并未去见陈近南,而是通过“天刑堂”内部独设的联络方式来向禹天来交令——虽然他尊重陈近南,却更认同禹天来的为人和手段,所以才会选择投入禹天来的“天刑堂”

    见到禹天来后,洪熙官将生擒活拿回来的郑鸣骏和郑缵绪叔侄当面送上。

    禹天来大为满意,先对洪熙官做了一番交代。

    等洪熙官离开之后,他转向早已面无人色的郑家叔侄微笑道:“两位无须恐惧,本人将两位请来此地,只是有几个问题请教。两位若是如实回答,本人可以给两位一个体面而痛快的死法。”

    郑缵绪颤声道:“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知无不言,难道还不能换一条生路?”

    禹天来摇头,脸上依然微笑,说出的话语却是冷酷无比:“两位还是不要存此侥幸,更不要奢望以死来要挟本人。须知同样是死,其中也有天壤之别!”

    一旁的郑鸣骏颓然道:“罢了,阁下有什么要知道的,便只管问好了。”

    禹天来满意地点头,随即详细询问了几件事情。

    郑鸣骏果然一一回答,有些他本人不清楚地,还劝身边的郑缵绪来说明所知。

    半晌之后,禹天来停止了问话。从郑家叔侄的话中,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郑成功之死绝非是郑泰做的手脚。事实上自从那年郑经得陈近南进言,派冯锡范面见郑成功示警之后,郑成功便对郑泰有了几分戒心。后来郑泰纵使有心下手,却也未曾得到机会。

    “既然郑泰不是凶手,那么又能力做成此事的,便只有他了,毕竟他才是整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禹天来摇头叹道:“呵,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是这些人怎么都不明白一个道理——若真走到绝情绝义、无亲无爱的地步,便是坐上帝王宝座,又哪还有一丝儿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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