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联军,兵分三路,直扑三关而来的消息很快传入洛阳,无数士人为之振奋,刘协闻讯之后,却是心情沉重,连夜召集群臣议事。

    “陛下不必担忧。”董卓立在朝堂之上,淡然道:“虎牢、伊阙、轩辕三关皆乃雄关,自光武开始,便数次加固,关东鼠辈,想要攻进来,却是休想。”

    “只是贼势浩大,不知我洛阳有多少兵马可以御敌?”刘协还是有些不放心,诸侯百万联军,就算如董卓所说的一般,大多都是诸侯征发的民夫,单是听着,就有些骇人。

    “回陛下,如今洛阳守军,大概在十万之众,三关皆有重兵把守,陛下不必忧虑。”董卓淡然道。

    刘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见董卓如此笃定,也不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道:“朕听闻近日坊间有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不知这是否……”

    原本站在班列之中闭目养神的李儒闻言豁然睁眼,站出来看向刘协道:“陛下,不知此言是何人所说?”

    李儒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令刘协畏惧的缩了缩脖子道:“乃中常侍高贺所说。”

    “霍乱圣听,当斩!”李儒冷哼一声,看向刘协身后那面色骤然惨变的宦官,厉声喝道:“甲士何在?还不将此妖言惑众之人拿下!”

    董卓虽然不解其意,却也并未阻止,殿外冲进来一队甲士,不由分说,便将那宦官给拖下来。

    “太傅救我!太傅救我!”那高贺乃新任中常侍,从宫中残留下来的宦官中选出,论官职的话,跟昔日的十常侍是一个级别,可惜,自那场宫廷政变之后,这宦官早已没了昔日十常侍时的风光,更何况如今刘协只是名义上的天子,洛阳大权尽在董卓手中,哪有资格跟董卓叫板,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此刻那高贺死到临头,却并未向天子求救,而是朝着班列中的袁隗呼救。

    “慢!”李儒伸手,阻住甲士,看了一眼面无人色,涕泪满面的高贺,微笑着看向袁隗道:“高贺,你死到临头,不求陛下或是董相宽恕,怎的却求太傅救你?”

    袁隗淡淡的扫了李儒一眼道:“或是昔日老夫于其有活命之恩,因此相求。”

    李儒看着袁隗,微笑道:“既然如此,看太傅颜面,我便给他一个机会。”

    “不必,既是触了律法,老夫断无纵容之理。”袁隗迎着李儒的目光道。

    “高贺,我且问你,这童谣是谁人指使你透露于陛下?”李儒没有理会袁隗,而是看向高贺道:“可要想清楚,命只有一条。”

    “是太傅授予。”高贺有些畏惧的看了袁隗一眼,将头低下。

    “太傅有何解释?”李儒看着袁隗,阴冷的目光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坊间童谣尔,侍中何必如此在意?”袁隗淡然道:“不过闲话之时随意说起。”

    “小小稚童,怎会无端唱起这等童谣?”李儒回头看向刘协道:“陛下,此童谣背后,怕是有卑鄙小人在背后指使,当彻查!”

    刘协疑惑道:“只是一句童谣,侍中是否言重了些,朕思之,也未尝没有道理。”

    “陛下此言差矣!”李儒躬身道:“这童谣虽然浅显,却有劝陛下退往长安之意,试想只是童谣,怎会传入陛下耳中?况且,若我等此刻撤往长安,就算关东诸侯未胜,也是不战而胜,我军退往长安,便是向关东诸侯示弱,在天下人眼中,便是败了,也代表陛下承认自己皇位不正!”

    刘协闻言,面色一白,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皇位不正,嘴唇翕动了几下,点点头道:“那依侍中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首先,当将太傅下狱!”李儒扭头,看向袁隗笑道。

    “荒唐!”群臣之中有,有议郎陈义出列怒道:“太傅乃三公之首,身负天下之望,尔等无任何证据,岂有将太傅下狱之理?”

    “且不说……”李儒回头,看向陈义道:“此事与太傅脱不开干系,单是如今其侄袁绍、袁术兄弟,为关东群贼联盟之主,有叛国谋逆之嫌,太傅作为袁家之望,怕是也难辞其咎吧。”

    袁隗挥了挥手,示意想要出头的王允不要说话,起身对刘协一礼道:“陛下,本初、公路起兵,非是要颠覆我大汉,也非不认可陛下,只是认为董相之德行不够行废立之事尔,并无意冒犯陛下,至于那童谣,老臣真是道听途说,只是如今解释,想来董相也未必会听,老臣甘愿领罪,只望董相能听些人言,莫要被奸佞宵小误了前程!”

    说着,瞥了李儒一眼,坦然起身,径直向殿外走去。

    “太傅!”王允等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涌上去,将甲士推开。

    “子师莫要冲动!”袁隗见周围董卓的人被隔开,对着身旁的王允低声道:“看来董贼已有杀我之心,而且此举,恐怕还会牵连许多人。”

    “那童谣……”王允看向袁隗低声问道。

    “当是董卓所出。”袁隗叹了口气道:“看来董贼已有退避之心,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就如那李儒所说,若此时退,天下人会以为他们败了。”

    “太傅放心,允必设法救太傅出来!”王允肃容道。

    “不可!”袁隗摇了摇头,肃容道:“那李儒不杀我,却将我下狱,便是想要尔等跳出来,而后……”

    看着王允,袁隗森然道:“一网打尽!”

    “什么!?”王允闻言,面色不禁一变,骇然道。

    “子师此时,绝不可做任何事,就算本初联络于你,任何要求,都莫要答应,自联军出征以来,董卓对联军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恐怕联军之中,有诸侯为董卓所用,不管你有任何动作,都逃不过董卓算计,要杀董卓,当设法挑拨其与吕布之恩怨,那吕布不过一勇之夫,挑拨他当非难事。”

    “那太傅……”王允听袁隗说了这么多,却唯独没说自救之事,心中有种不降的预感。

    “垂垂老朽,何惧死哉,老夫一死无妨,但其他人,不能让那李儒察觉,此事之后,莫要设法营救于我,更要与我撇清干系,能得董贼信任最好,若是不能,也当明哲保身,以待时机!”袁隗笑道。

    “太傅你……”王允怔怔的看着谈笑自若的袁隗,一时间眼角有些发酸。

    “欲成大事,切莫效这小女儿之态。”袁隗摇了摇头道。

    “诸位莫非都想陪太傅不成?”李儒从背后走上来,看着拥挤的人群,微微皱眉,寒声说道。

    “走!”袁隗趁势一把将王允推入人群,而后负手而立,等待那甲士上前,将他押走,他乃三公,哪怕下狱,只要他愿意配合,旁人也不能给他上刑具,在甲士的看押下被送去了大牢。

    “可曾看清之前袁隗与何人说话?”李儒看着袁隗的背影,招来一名亲董的臣子,皱眉道。

    “未曾看清。”那臣子摇了摇头,之前众人一拥而上,他身量不高,被挤在人群中,哪能看到中间的情形?

    李儒看了看袁隗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散朝之后,跟着董卓一起回府。

    “文忧,我等当真要退?”回到董府,董卓带着李儒径直入了书房,皱眉看着李儒道。

    “岳父可知,洛阳府库存粮,已经不够我军三月用度。”李儒苦笑道:“西凉粮草要运往洛阳,路途遥远,损耗颇巨,而且此时继续占有洛阳,便是四面受敌之境,诸侯虽不齐心,但只要我等留在洛阳一日,便是众矢之的,不如退守关中,一来有崤崡之险,只需谨守虎牢,便可抵御百万雄师,二来诸侯破了洛阳,要再打长安,补给必然拉长,恐怕无人愿意再进,届时岳父便可以诏书令诸侯相互攻讦,岳父则作用崤崡之固,内修兵戈,虎视中原,待中原诸侯疲惫,方是我军兵指天下之日。”

    “除此之外,我军能有今日之势,全凭西凉军在背后支持,中原士人,一时间怕是难以接纳岳父,此刻岳父若是久居洛阳,麾下西凉军日久思乡,于军心不利,而且岳父若是离得西凉久了,恐怕也会令西凉百姓、羌人忘掉岳父威严,时日一久,岳父的根就没了,倒不如退守关中,八百里关中沃土,足矣养活十万雄兵!”还有一点,李儒不好跟董卓说,那就是以董卓现在的势力,哪怕赢了诸侯,也是惨胜,远没有荡平天下的实力,倒不如暂时避开诸侯锋芒,令诸侯内斗方是上策。

    “便依文忧之言。”董卓思虑片刻后,点头道:“那袁隗杀了便是,文忧何以将其下狱?”

    “此人乃洛阳士族之首脑,有此人在,其党羽便会不断浮出水面,我等可将其一网打尽,若就此杀了,怕是那些人会继续潜伏,于岳父而言,这些人的威胁,甚至比那关东诸侯更甚!”李儒躬身道。

    “有文忧在,吾无忧矣!”董卓闻言不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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