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王府之中,叶昭抵达王府时,正看到刘辩正在跟几名神工营的大匠探讨着什么,争论的很激烈。

    有些好奇,上前躬身道:“臣叶昭参见殿下。”

    “叶卿来得正好,快来看看孤这三年来研究的新物什!”刘辩兴奋地冲到叶昭身边,一把拉着叶昭就走,力气不大,但叶昭也不好挣脱,只好跟着刘辩来到一张巨大的方案前。

    “这是……”方案上面摆着几个模型,叶昭目光微微一缩,看向刘辩道:“这是殿下做的?”

    “也不全是。”刘辩摇了摇头,指了指几名大匠道:“这几年蜀中变化很大,孤也想帮叶卿做些事情,只是论军事、政治,莫说跟叶卿相比,叶卿府下一众贤士也都远超于孤,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便钻研这格物之学,做一些于民有利的物什。”

    见叶昭不说话了,刘辩指着一架器物模型道:“叶卿且看,孤将此车命名为钳车,按照投石车的原理改造,用此物如果能够做出实物,只要绳索足够坚韧,可以将重达万钧之物提高五丈以上,只要这钳车足够坚固,甚至可以提高到十丈也不一定,而且可以以绳索、机括牵动支架,随意调整角度,可以省去大量不必要的人力!”

    投石车用的其实就是杠杆原理,实际上,人们虽然没有理论,但实际行动中,很多地方都会用到杠杆原理,在格物学之中,叶昭将这一条加上滑轮尽数单独成章,待那些学者去完善。

    只是叶昭没想到,第一个将这种原理运用到实际中的,竟然是刘辩。

    “还有此物,以水车为原型进行改善,借助水流的冲力,可以将水抽取出来,进行灌溉,这蜀中水土肥沃,倒是无甚用处,但若有缺水之地,可以用此物进行农田灌溉,如此一来,可以耕作的范围会更大。”

    此外,刘辩对现有的播种机、收割机也进行了改良,而且根据叶昭的眼光来看,似乎还都不错,尤其是被刘辩命名为钳车的东西,分明就是古代版吊车!

    “叶卿,孤做得如何?”刘辩看着叶昭,那表情,就如同做了什么事情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一般。

    “很好,可有做出实物?”叶昭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其他几名大匠道。

    “回主公,如今还在推演阶段,并未做出实物。”几名大匠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们之前争吵的原因,如果做出来的东西失败了,不但白耗功夫,更是浪费精力,虽然他们也比较认可,但王府的经费可是得叶昭这边点头啊。

    “实践是验证的唯一办法,你们就是在这里推演一百年,也不会有结果。”叶昭道:“我看来,殿下的模型已经做的相当出色,接下来,再推演也是自寻烦恼。”

    “叶卿同意了?”刘辩兴奋道:“叶卿不觉得朕这是在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谁说的?”叶昭看着刘辩,皱眉道,如今格物课已经是一门正规学问,被列入书院之中,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用事实告诉大家,这格物并非奇技淫巧,怎么现在蜀中还有人在传播这种观念?

    “蔡翁、任明等一众大儒。”刘辩叹了口气道,他的学问多是这些人教导。

    “殿下,也非臣不认可恩师。”叶昭摸了摸下巴,认真的看向刘辩道:“无论是殿下、臣亦或是恩师,中原诸侯、包括天子在内,对这天下来说,都是财富的分配者,我们收税,纳取民间财富,然后调集粮草赈灾、修桥铺路,这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是在分配财富,我们并不创造财富。”

    “就比如说,这天下的财富加起来有一石,我们这些人负责的,只是决定如何分配这些财富,不管如何分配,这财富都只有一石,真正创造财富的,是这些升斗小民,农夫种地,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增加财富,工匠们制作这些有利于民的器物,比如殿下这钳车,播种机、收割机,这些可以大幅度增快农夫耕作效率的,这属于创造财富,试想,如果天下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做财富的分配者,而无人愿意去创造财富,这天下的财富,就会越来越少。”

    看着刘辩恍然大悟的神情,叶昭笑道:“如今诸侯纷争,天下大乱,不管最后谁得胜,但这之间相互倾轧、杀戮,都是在激烈的消耗财富,而我们研发器物,令百姓增产,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不过是小道,但这些器物的每一次改良,都是能够有利于后世子孙,但我们这些诸侯能干什么?相互厮杀,不管最后谁胜,实际上都是在破坏这天下,或许能辉煌一时,但扪心自问,于后人,于这天下,有谁真正做了有益的事情?这一石财富,天下重归一统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叶卿果然看的通透,如此说来,孤并没错?”刘辩兴奋道。

    “当然!”叶昭看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冲劲的刘辩,不禁笑了。

    不止是刘辩,周围一群大匠,此刻听叶昭一席话,也忍不住目露欣喜之色,作为蜀中实际上的王,叶昭这番话,算是对他们这些孜孜不倦的在工匠、格物之上寻求道路的人,打了一针兴奋剂。

    “叶卿果然看的通透。”刘辩突然低落了几分,看向叶昭道:“那叶卿可否告诉孤,这天下重归一统之后,还是大汉吗?”

    叶昭抬头,看向刘辩,不知不觉中,昔日那脸上很少流露出自信神色的刘辩,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眉宇间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自信。

    “当然。”良久,叶昭说了一句连他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叶卿军政皆通,蔡翁曾言,叶卿乃百年难遇的佐世之才,有叶卿这句话,孤便放心了。”刘辩看着叶昭笑道。

    昔日纯真怯懦的少年,已经不再纯真怯懦,懂了些权谋,只是……

    “殿下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这天下,臣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叶昭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臣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先告退了。”

    “叶卿自去,不用管孤的。”刘辩低头,不再看叶昭,仔细摆弄着桌案上面的东西。

    叶昭点了点头,退出了刘辩的大殿。

    “今日谁人当值,让她来见我!”出了大殿之后,叶昭招来一名涅凡营女卫,沉声道。

    “喏!”女卫躬身一礼后,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任红昌过来,对着叶昭躬身一礼道:“参见主公。”

    “还当我是主公?”叶昭仔细看着任红昌的双目,沉声道。

    “主公何出此言?”任红昌单膝跪地道。

    “跟我来。”叶昭看了看四周,带着任红昌径直出了王府,在府外一处偏殿,命人守卫左右。

    “主公,到底出了何事?”任红昌看向叶昭道。

    “辩王子这三年来在干什么?”叶昭看着任红昌道。

    “招揽工匠,偶尔会与蔡翁论学,此外还有张松、任安、秦宓等人会来为殿下讲学。”任红昌躬身道。

    “那些工匠是何人,可曾记录在册?”叶昭问道。

    “凡出入王府者,皆有记录。”

    “张松乃从事,并无权出入王府,为何放行?”

    “蔡翁相邀,殿下亲口说情,末将也不好阻拦。”任红昌将这三年来张松是如何出入王府的事情一一道来,这其中,多有蔡邕被张松相邀之事。

    “我这位岳父,又被人当枪使了!”叶昭叹了口气,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的认知,自己这次离开,太久了。

    “主公,是否从今日起阻止张松等人探望殿下?”任红昌抬头,看向叶昭道。

    “不必,木已成舟,此时已竟没用了。”叶昭摇了摇头,看着任红昌道:“红昌,我还能信你么?”

    任红昌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剑,沉声道:“红昌有今日,是主公给的,红昌对主公绝无半分二心,此心,愿以死相告!”

    “啪~”

    二话不说,便将匕首刺向心脏,干脆果决,没有半分犹豫,却被叶昭一把拦住,看着任红昌笑道:“阴刻之人,是没办法培养出红昌这等死士的,你且回去,继续当值吧。”

    “喏!”任红昌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叶昭负手而立,看着门外,如今蜀中大势在手,原本,他是不想让刘辩掺和这乱世纷争,安安心心的当一个王爷,无忧一生,自己对死去的刘宏,对刘薇,对蔡邕也算有些交代,只是如今看来,想要舒心一生是不可能了。

    张松、任安、秦宓!

    叶昭握了握拳头,嗤笑一声摇头轻叹,真以为刘辩能对自己有任何影响吗?或者……这些人还有其他手段?

    看来在自己出兵之前,也是时候该将这成/都城重新清理一遍了。

    “查!”叶昭突然对着空气朗声道:“张松、任安、秦宓三人这些年来与何人交际,军中将领,书院弟子,有谁与他们有瓜葛,哪怕有仇,也要查!”

    “喏!”一声应诺之后,再无声息。

    这三人,是主力,至于自己那位岳父……虽然说过为官当奸的言论,但他自己显然不是这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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