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海和秦军手里攥着一叠稿纸打报告冲进门来的时候,沈耘和潘光知道,他们期盼已久的结果,现在终于要出来了。

    沈耘身后那窗外的夜空,似乎就是他此时繁杂却又泾渭分明的思绪。

    无尽的黑暗中,乍起一点星芒,却随即又消失不见。当再次看到它的刹那,偏偏又格外耀眼。

    在沈耘心里,那耀眼的星芒,正是他在虚无中升起的希望。

    “情况怎么样?”

    潘光代替还在沉思的沈耘问出了两人最为关切的问题。

    扬了扬手中的稿纸,江海脸上充满了欣喜:“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咱们这节思想教育课,居然有这样的积极影响。”

    听到积极两个字,沈耘瞪大的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紧绷的脸也终于舒缓开来。

    到底战士们还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手心里其实早已汗涔涔的潘光,此时朗声大笑着,冲江海伸出了右手:“来,拿过来,我也好好看看咱们战士们的心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熬了足足四个小时的潘光一把接过江海递来的稿纸,迅速将目光盯在了上边的文字上。

    “当兵就要当能打仗的兵,做人就要做有骨气的人。这话不错,我看看,这战士叫啥名?”

    “还有,我曾在军旗下宣誓,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我苦练了三年,本以为会随着退伍将它深埋在心里。却不想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潘光握着这些稿纸,似乎是握着无价珍宝一样,嘴里不停地乐呵呵地念着上边慷慨激昂的话语。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潘光也确实有些累了,这才停下这样的动作,坐在椅子上。

    “怎么样,战士们都是这个心思?”

    江海摇了摇头:“也有几个怂了的,我就没带过来,怕你们看到了生气。”

    华夏人民解放军作为一个整体,诚然如山如岳。

    但具体到个体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人会让人有稍微的失望。潘光大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郁。

    到了这个时候,就轮到沈耘出马了。

    “这很正常,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有恐惧的权利。哪怕他是一个兵,我们也不能剥夺他这样的权利。”

    “不然,我们就彻底把他们当做战争的机器了。”

    “我们要培养的,是有血有肉,有责任有担当的战士。他们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劝慰了潘光两句,沈耘这才抬头对秦军说道:“秦指导员,明天抽个空,跟那几个想要退出的战士谈谈心,告诉他们,不要有心理压力。”

    “让他们多呆几天,等所有连队都上完了这堂课,我们会搞一个突击语言考核。到时候会以语言不过关为由让他们回去。”

    沈耘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内心还是带着一份憧憬,

    他希望这些战士能够通过这短暂的几天,跨过心里的这道坎。

    其实最后的考核没有来临之前,谁又说得准最后谁能留下呢。思想政治课,不过是他们第一道要跨过的关卡罢了。

    程雪峰,一个个子不高,有些文弱的小伙子。

    虽然生在农村,然而社会发展这么多年,其实农村兵和城市兵的区别已经不是很大。虽然程雪峰的身上很少有少爷习气,但太过懦弱的性格,是他的硬伤。

    一开始是报名参加维和营的训练,其实他也是抱着锻炼自己的心态来的。

    训练虽然艰苦,但以他的性子,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可今天下午沈耘放了那二十张照片,可真是把他给吓坏了。

    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恐怖的尸体,这绝对要比他在鬼片里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恐怖多了。

    当时就有些浑身颤抖的他,是被旁边的战友搀着回到宿舍的。

    躺在床上,他想睡一觉好把这些画面全都忘掉。可越是想忘掉,记得就越清楚。

    闭上眼睛的他只看到那两截尸体忽然站了起来,张牙舞爪朝他冲了过来。

    短短一分钟时间,他就满头大汗从床上跳了下来。入眼处战友们停下笔带着关切的眼神看他,反倒是让他舒心了不少。

    程雪峰没有问自己的战友们写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退出。

    除了那些恐怖的画面,他此时无比想念奶奶大冬天给他包的饺子。

    那绿茵茵的韭菜,和金灿灿的鸡蛋,合成的馅料带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让他魂牵梦绕。

    虽然爸妈平素也经常喝骂他,但至少家人都在身边,心里到底觉得踏实。

    此时他真的想自己就在家里,哪怕被刚刚做工回家的老爸用放羊的鞭子抽两下,然后骂他没出息。

    拔出笔,程雪峰写下了退出报告。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比黎明的曙光早一步来到训练场的时候,面对江海和秦军,程雪峰一直不敢抬头。

    他生怕两人的目光如锋刀利剑刺穿自己的身体,将自己那懦弱的灵魂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炙烤。

    他懦弱,可是不代表他没有尊严。他还是想带着最后一点自尊,不要再有什么沉重的压力,然后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离开。

    一个早上的训练,程雪峰忽然感觉好累好累。一个不小心,爬地桩网的时候,胳膊肘居然碰到了那粗大的木桩子上。

    钻心的疼,可是程雪峰不敢喊。

    他怕自己一喊,瞬间引起江海和秦军的注意力,然后将他写了退出申请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可是,这事儿怎么瞒得过江海。

    就像讲台下边的学生们一样,自以为做些小动作老师看不到。

    然而很多时候,只是老师们在装作不知道罢了。

    足足一米多的高度差,足够将一间教室里所有事情看个通透。

    等程雪峰爬出地桩网,正要忍痛过绳梯的时候,秦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区区三个字,让程雪峰瞬间脸色变得苍白,紧绷着身体,来到秦军面前。

    随即,使劲地吞了两口吐沫,这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指导员,您叫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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