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香火气息缕缕絮绕,荀少彧伸手,轻触供台上的一尊灵位,仿佛开一扇门般。

    一道道淡淡轮廓虚影,自牌位中显现,其间上书:王氏一十二世孙,王铮灵位!

    王铮,即是原身姓名!

    荀少彧默然踏入轮廓之中,随即身影愈发暗淡,化作丝丝黑气,涌入灵位当中。

    嗡——

    空气中的香火气息,微微震荡一些,虚影轮廓似乎大门一般,徐徐闭合而上。

    荀少彧似乎是跨越空间束缚一般,一步踏入宗祠灵境当中。周边空间荡漾涟漪,荀少彧入目之处,只有七、八间草屋,孤零零的矗立于灵境之内。

    由于王家村近时,只有荀少彧原身一人亡故。故而此间荒芜颓废,孤魂幽鬼全无,只有荀少彧这一新鬼,独居于灵境中。

    这所谓宗祠灵境,乃是香火愿力构筑,于冥冥中开辟。固然不似冥土阴世一般,可以延续倍数鬼寿,但也是不失为一处宗祠游魂们,暂时一寄身之所。

    而且,因着王氏族人历代祭祀供奉,其日积月累之下,香火气息不断沾染。让这方灵境,除非王氏游魂入内,其他游魂恶鬼入内,都会在香火气息渲染中,不断削弱着自身本源鬼气,直至魂飞魄散为止。

    “有着宗祠灵境庇护,暂时不用担心,那些恶鬼邪祟出手了。”荀少彧盘膝,眸光微微闪动,丝丝缕缕的赤气,自眉心中游弋。

    “鬼修者,大不易哉!”

    他感受着自身精力,在灵境中渐渐恢复,不由内心微微感慨一番。

    这一世,诸神统御阴阳,唯神独尊于世。

    纵观鬼修之道,万万恶鬼游魂,有几多鬼王,有几多鬼君,又有几多鬼帝。

    这方天地,自上古神祗之时,此世神道大兴,横压诸多道脉,所谓仙道、鬼道、魔道、妖道之流,皆是不入真流的小门小道。

    恒古者,唯有神道之法,至高至上,正宗正朔!

    “还有两日生机,只有这两日踏入神道门庭,吾才算得不白来一场。”

    荀少彧心思转动,打定主意要在神道中厮混。

    虽然大成世界的修行之道,绝不局限于神道,但唯有神道当为正宗。

    但是他纵然有着数十门武道绝学,但失去了肉身宝筏,也是断了修行之路。

    因此,荀少彧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专修此世神道之法。

    毕竟,大成世界神道大兴万载,个中前路清晰明了,不似其他旁门流派一般,就算侥幸出一二大能者。那也是从万万人中,一路摸爬滚打出头的。

    在他眼中,从神道踏入巅峰的难度,与修行旁门支脉崛起的难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荀少彧很有自知之明,不想挑战一下地狱难度。类似在仙道世界宣扬神道,神道世界传播仙道一类的作死想法,他更是连一丝都欠奉。

    “这方金敕世界,虽不可能真正有长生不朽的神圣仙魔,但寿数达到一、二千的老不死,绝对不下十指之数。那是堪比主世界,大地游仙,武中圣人的大成就者。”

    “这方世界等阶如此之高,若是运作的好,主世界的吾也能撰取大量气运,甚至有着金色品质的源力,能让吾更快的‘抽筋拔骨’。”

    荀少彧眸子幽幽,抽筋拔骨八十一炼,堪于武圣人比肩。只要达到那般成就,谁还敢小觑他分毫。

    甚至,就是天人下凡,大能者出世,也要打过才知生死。

    毕竟,那一位上古霸王有着金刚不坏之躯,就连古之人王这般惊天地泣鬼神,可谓言出法随,号令周天鬼神的大能力者,都对其无可奈何,只能以五龙撕裂其身躯,分别镇压于主世界的五方神山之下。

    由此可知,一尊肉身八十一炼,金刚不坏者的含金量。

    荀少彧沉下眸子,既然想要修行神道法门,但神道入门也需一线引子的。

    而石镜中存着的十来滴赤色源力,就是他自矜进入神道的根本。

    只是,神道之中也有数个道脉系别。而神道中的数个道脉,固然都可称之为庞然大物,但其中也分为他合适与否。

    他默默念叨着:“此世神道,有天神,地祗,鬼神,水神四脉共执天地大运。天神掌天地四时,地祗执地理山川,鬼神定天地轮回,水神理江河湖泊。这四脉神道,各有各的优势,也各有各的劣势。”

    “其中天神高远,最尊最贵;地祗尊荣,权柄一域;鬼神渺渺,不可预见;水神无常,翻覆江河!”荀少彧徐徐念着,几大神道脉络,眸中烁烁其光。

    “这几脉之中,天神高远不可企及,鬼神留守阴世冥土,水神困于一江一河自在,都不合适吾!只有地祗一脉,权柄贵重,是神道四脉中,仅次于天神一脉的一大脉。”

    荀少彧定下心思,一般的游魂倘若有机缘登临神位,也就只有地祗、鬼神二脉,能从中择其一选了。

    天神一般都是天生地养,是天道神祗居多,甚至古老神祗居多。而水神一系,则是只有彪炳千古的名臣,或是世代传唱的名人,才有资格进身水神。

    “还好,那些积年老鬼手上,也不乏有着,一些粗浅的神道法门。”

    他这几日也不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

    凭着些许赤气护身,荀少彧也有底气,与那些百年老鬼们交涉。

    并且一番交涉之后,打死了一二老鬼。再付出了些代价。那些积年的老鬼,也只能乖乖奉上神道法门,免去这无妄之灾。

    “地祗之道,正从九品之道,堂堂皇皇,为通天彻地之道。”

    “而若想入地祗门庭,必要炼就一道本命符箓,再得一道神庭、龙庭敕命,两者相合掌握地脉、人心,既为真正的地祗。”

    “自古敕命易求,本命符箓难得!”

    这都是积年老鬼们,有心而发的感慨。

    “但是,我这情况却有些颠倒。只是一道本命符箓,凭着不计源力的推演,也能生生炼一道出来,但龙庭、神庭的敕命,得之却不容易。”

    荀少彧眸子泛着淡淡赤芒,这赤气等阶极高,也是贵气的一类。

    在正从九品神道体制众,正七品县城隍一级的地祗,才有着赤气。

    “借着宗祠内的香火,炼假成真,炼一道宗祠符箓。”

    荀少彧徐徐吞吐香火气息,固然这些香火中,愿力早已消逝一净,但那些温润气机,仍然让他神色渐渐红润。

    轰——

    一滴滴源力,轰然蒸腾出丝丝赤雾,自荀少彧眉心祖窍溢散。这一丝丝源力,仿佛一只大手,整合着宗祠周匝的香火气息。

    荀少彧鲸吞着聚敛的香火,杂质、杂念繁多的香火气息,让他的眉心处不自觉的稍稍蹙起。

    轰——

    祖窍轰鸣着,缕缕赤气渐渐垂落,掀动无数涟漪。

    这是奠定神道根基的第一步,开辟灵台一窍,以灵台承载本命符箓。

    一旦开辟灵台一窍,即为神道的第一步。一丝丝缝隙,自眼前徐徐裂开,荀少彧赤气勃发,支撑着这一丝丝裂缝,透出点点光辉。丝丝缕缕的赤气愈发厚重,支撑着灵台开辟。

    …………

    轰——隆隆——

    豆子般的雨滴,砸在土地上,一并飞溅数瓣。

    雷雨飘摇,大雨滂沱间,村老面色惨白,瞳孔绿油油的看着中年男子。

    南江水畔,风雨拍打,一卷竹简沾着江水,浮于江水表面之上,迟迟不肯沉入江水当中。

    这,是一卷祭文告神竹简!

    江河湖海,神祗自有灵性运动。这一卷告神竹简,并未沉入南江水中。这在明眼人看来,何尝不是拒绝这一祭祀的明证。

    毕竟这一卷告神竹简,秉承着村民愿力,简言投入南江水的那一刻,就能惊动南江水君。

    迎着村老瘆人的神情,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这龙君祭,让南江龙君给拒了。

    听着中年男子的话,村老拄着鸠杖,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淫雨缠绵数月,田地稻苗浸泡多时,根系腐烂严重。田亩的收成,连往年的一层都不到。

    这一场龙君祭,就是求请南江龙君驱散雷雨,庇护王家一村而设。

    然而这方天地,固有天神执掌四时四象。但水神一脉中的龙神一系,亦能兴云布雨,喷吐雷霆,搅散云雨之势。

    但是,天神太高太远,哪里是一搓饵小民,有资格祭祀的。只有这水神一脉,看得见摸得着,是为祭祀水灾祸患时的首选。

    “不成?”

    村老苦涩的摇了摇头。

    “……”

    中年男子也无言沉默。

    这是天灾,天威如狱,天威如怖。

    除非是神祗插手,否则这一场绵延千里江南的大雨,还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中年男子出身儒家,熟读经史子集,胸中养就一口浩然,深明‘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精意。

    但儒家皇天后土,何尝不是神祗之属,只是说不得而已。

    “太爷!”

    “这江南水系,整个江南水米之乡,都沉浸于雷雨淫淫当中。此时的江南,水气蔓延何止千里,如此重灾水情,绝非一时可解。”

    中年男子叹息,道:“南江龙君贵为正七品水神,一方水脉之主,但也有难保水祸蔓延,龙君也是有龙君的难处啊!”

    毕竟数在南江畔,中年男子也不敢不敬龙君。那神灵一怒,不是他这个落魄读书人能担待的起的。

    只是村老呆呆的望着愈发湍急的江流,面上中全然无一丝神采。

    “呵呵呵……”

    村老惨笑着,道:“救灾如救火,这一场大水灾,淹没家园、耕地,这已经是咱们最后的生机了!”

    惨惨戚戚的悲意,让数百口王家村人,都垂头不言。

    “或许……或许朝廷赈灾,咱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作为王家村唯一的读书人,焉能不知道官府是个甚么德行。

    经过州、府、县、乡,一层层盘剥之下,又能有几粒救命粮,落入他们这些穷苦农户的手中。

    村老老于世故,灰败的脸色,望着江水渐渐抬升的水位。

    “朝廷,朝廷,老汉我也活了七十有五,朝廷那帮老爷,是个甚么样子,也是清楚明白的。”

    “等着官府赈灾,老汉还不如自谋生路。”

    村老喘着粗气,老手青筋暴起的捏着鸠杖。

    “只是可惜,祖宗留下的老地,是带不走的。”

    所谓故土难离的乡土念头,在自身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是那么的不起眼,甚至可以称之为渺小。

    轰——

    雷霆划破天际,大雨瓢泼,村老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南江,坚定的转身,迈着蹒跚的步子,徐徐走入村中。

    …………

    嗡——

    宗祠灵境中,荀少彧骤然睁开双眸,新辟的灵台之上,一缕淡淡白光,笼罩着灵台方寸之地。

    这一线白光,自灵台之中蜉蝣,一道符箓的大致轮廓,已然初具其形。

    这是大道符箓,有大道本源具现,一笔一划都有着微妙道意。

    石镜中源力涓涓流动,不断推演着其中大道痕迹。荀少彧心神沉浸其中,一笔一划刻画,铭刻着属于自身的本命符箓。

    看似本命符箓寥寥几笔的刻画,无时无刻不让荀少彧小心谨慎,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这是荀少彧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一旦刻画符箓失败,本命符箓自行崩溃,不但让荀少彧数日以来是心血,一朝丧失殆尽。而荀少彧本身,也不会再有这些时日,可以再度积攒源力。

    所以,荀少彧这一举,只能功成,而不能有败。

    “……最后一笔!”

    心神损耗之极,荀少彧沉凝的刻画最后一笔。

    这一笔用尽了他的心力,铭刻着符箓上的一枚枚云篆。

    在最后落下‘笔’的一刹那间,一股股昂然生机,自荀少彧心田处升腾。

    这一股生机,让荀少彧面色直接红润了不少。而其中微妙的波动,更让他的魂魄渐渐凝实。

    “本命符箓,成矣!”

    荀少彧低声呢喃,

    开辟灵台,凝炼符箓,有着本命符箓存在,鬼寿直至百五之数,不似凡俗一般有七日魂飞魄散之厄。其更是有着地祗之望,只差一道龙庭、神庭敕命,化为神道敕命诏书,就可为一地之主,享三百载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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