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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邑,太师府邸!

    府邸内中置数十房舍,格局陈设五明四暗,屋舍布置简单空旷,除了兵器武械,并未有雕廊画栋来点缀奢华。院落中一队队甲兵漠然守卫,甲叶晃动时簌簌作响,刀鞘碰撞甲胄发出铮铮鸣响。

    作为四朝元老,这一座太师府邸内外,简朴沉肃有余,门庭显贵不足。多数人对于这一座府邸的印象,都是一板一眼,内中规矩沉重不得逾越,犹如一座军营一般。

    府邸正堂之内,闻渊明身着粗布麻衣,端坐太师椅上,老而弥坚的身躯,携带着一股宏大刚正之气。

    大宗傅荀太常坐在靠椅上,眉头紧锁,悠悠道:“渊明兄,这一次营口之会,三方封君齐聚,可有机会平息他们三人的争端?”

    “机会?”老太师温吞吞道:“太常老弟想得太简单了,既然三头幼虎都已经成年了,成了能吃人肉喝人血的猛虎,你现在让他们收敛獠牙,与直接要他们的性命有何区别?”

    “营口之会,只是老夫最后的一次努力,能平息战火最好,就是平息不得战火,老夫也是尽力了。反正咱们吕国的【黑水劲卒】、【飞凰神兵】,两大强兵根基未损,荀氏天人老祖也并未陨落,太常老弟何必担心吕国基业?”

    虽然荀氏那一位天人老祖重创之后,到如今也未曾出现。但闻渊明以第三只神目观望荀氏气运时,仍能见得天人大运镇压荀氏气运。

    所谓人死运消,气运最无虚假。

    这便是那一尊天人尚存世间的明证,同时也是郑、宋二国之所以不出兵吕国,而是以高阳君、信陵君的名义干涉吕国内政的原因所在。

    倘若一尊天人神魔不顾一切,所能爆发力量的灾难性的。

    因此,只要荀氏天人老祖存世一日,吕国荀氏的社稷江山就能稳如泰山一日。

    当然,这是在吕国自身没有问题的情况下,若是吕国本身生乱,再有天人神魔牵制住荀氏天人老祖,吕国该要亡国还是要亡国的。

    荀太常幽幽道:“不瞒渊明兄,吾如何能不担心,现今吕国大地烽火四起,几位封君公子彼此攻伐,战火连绵之下,文侯十数载呕心沥血奠定的吕国基业,正在一点点化为乌有。”

    “老夫身为吕国荀氏子孙,深感痛心啊!”

    大宗傅荀太常的一席话,让老太师不觉眉头一蹙,老太师定定看着荀太常,神情凝重道:“那么,不知太常老弟以为哪位封君,可为吾吕国新君?”

    对于这位荀氏三老,闻渊明心头突如其来升起一丝警惕,说话间也带着一抹郑重。

    “渊明兄言重了,老夫可不是他们三个小辈中的说客,就凭他们几个小子,还不值得老夫舍了这张老脸不要,来老兄的府上充当说客。”

    荀太常轻声一笑,神态自若道:“只是看着郑、宋两国上蹿下跳,作为一个吕国人,而且还是个公室子,心有一股子怨忿气罢了。”

    “那,以太常老弟的意思?”

    闻渊明挼了挼胡须,沉声道:“太常老弟有何话,不妨直言就是,你我二人同为吕国柱石,在此国运起伏之际,也就你我二人能商量一二了。”

    老太师从始至终都看的很清楚,所谓的荀氏三老,除了一个荀太常值得真正信重,其他的荀太庸、荀太微二人都要有所保留。

    虽然以荀太庸、荀太微二人的品行,值得任何人敬重,但他们的子嗣血裔,却是他们斩不断的羁绊。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荀太庸、荀太微的儿孙中间,有多少人栖身高阳君麾下,又有多少人成为信陵君的座上宾。

    因此,在羁绊重重之下,老太师不认为二人还值得信任。

    在这般情况下,荀太常执掌着【飞凰神兵】兵符,自身品行也值得老太师相信,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能决定着国君之位的归属。

    荀太常直言道:“如今的荀氏宗老们,大多分为三派,大多倾向于公子则,少数人倾向于公子央,只有寥寥几人倾向公子彧。”

    “由于没有老祖在上面镇压,几大宗老各行其是,个个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盘算。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群鼠目寸光的老家伙。”

    听着荀太常的抱怨,闻渊明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那么,太常老弟就没有任何自己的倾向?”

    “哼……”

    荀太常话音一顿,若有深意道:“老夫的倾向,就是整个吕国未来的倾向,只要对吾吕国有利,对吾吕国有益的,就是老夫的倾向。”

    “到是渊明兄,如今整个营邑都在盛传,上大夫司子期将要行联姻之事,而那位姻亲正是风头正盛的公子彧,这话可是不假吧?”

    现在的太师府,内外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注视着,明察暗间不知雌伏了多少,可谓是半明半暗都有。这当中固然有老太师权柄过重,而且迟迟不表态,也让公子则极为的放心不下。

    当然,营邑时下流传甚广的,这一则所谓的‘流言’,亦至少是占据了三四分的功劳。

    闻渊明神色自若道:“哼……小小的一点离间计而已,太常老弟可是相信了?”

    荀太常冷笑道:“老兄的脾性,吾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这很重要吗?”

    “你我二人信与不信,都是无关当前大局得失的,只要公子则、公子央有一人信了,老兄且试想一下会生出何事?”

    毕竟,荀太常信不信都无关大局,但只要公子则、公子央有一人信了,营口之会就会是另一番局面。

    固然,三位封君之会必然不会平静,可这也是吕国最后平息战火的时机。闻渊明、荀太常都知道三位封君不会轻易放手,也不会甘于束手待毙,只是他们留着一丝念想罢了。

    “太常老弟啊……你我二人把持兵权,一心为吕国社稷存续,而殚精竭虑,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懈怠,唯恐愧对诸位先君先侯。只要吾等秉持公心,无愧于己心,无愧于国人,余生足矣!”

    荀太常苦笑道:“太师心意之纯,老夫确实是不如也!就期待着营口之会,不会将吕国乱局,推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虽然,以闻渊明与荀太常手中的兵权,大可以一槌定音,举荐一位国君公子,承继吕国君侯大位。

    但是,二人心中也有顾虑,朝中的文武诸卿心意不明,公室宗老各有心属,几位封君公子势力雄厚。外有郑、宋二过虎视眈眈,其上至少两尊天人神魔磨刀霍霍。

    外忧内患之下,让他们也不得不暂且置身局外,一旦他们按耐不住赤膊上阵,立时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人生于世间,谁也不能无所顾忌,哪怕天下至强,神力足以横推宇内,但该有的顾忌一样也少不得。闻渊明与荀太常是吕国硕果仅存的几位重臣之一,身上并非只有一家一姓的生死,还牵系着诺大吕国的国运。

    “如果,营口之会真的没有达到预期,三方全面开战之下,吾等又该何去何从。”

    …………

    青山渡口!

    清江之水绵延三千里,其水湍急迅猛,水势涨落汹汹,只有十数轻健木筏,在江畔两岸游弋。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荀少彧步伐间从容有度,一步步行到青山渡口旁,负手望着两岸青山碧水,耳畔回响江流激荡之声。

    他指尖轻轻弹动着腰间吴刀刀鞘,一丝丝铮铮之音起伏不定:“如此景致当真不错,遍数吕国山川大地,都可谓是少有的美景了。”

    荀少彧看着水流激荡两岸,水花飞溅丝丝水气散入空气中,呼吸间都带着清凉。

    这一趟营口之会,荀少彧可谓是孤身一人单刀赴会,并未带着任何的大军兵马,麾下众将更是一个没带,只是一袭青衫磊落而来。

    他虽然知道白龙鱼服的道理,然而大军一有动向,千军万马簇拥,沿途大邑、小邑都由着高阳君占据,未必能让他平稳通行。

    而且他自持武道神通,天人神魔不出,几无可与争锋之人。他一人赴会可进可退,一身【金刚不坏】的武道神通,就是十万顶尖精锐之师围杀,尚且来去自如。

    以他一身【金刚不坏】的武道根基,最适合大军冲锋陷战,介时刀枪剑戟都是无用,在万军之中横冲直撞,具备无可比拟的优势。

    “青山渡口距离营口极近,过了这个青山渡,想必就能看见营口一角了。”荀少彧看着江面上的阵阵风波,心中倏然一动。

    这几日以来,他孤身独行,以混元一炁神通疾行数万里之遥,从南阳岐邑一路行来,只是以脚力而言,就已经超过了天下十大宝驹。

    “却不知道,吾那两位不争气的兄长,到底有没有魄力,参加营口之会。”

    荀少彧眺望江岸一畔,身形蓦然化作一道虚影,脚下云光掠过无数涟漪,自江面疾驰而行,任凭江水沸然汹汹,尤自如履平地一般。只在须臾之间,身形就已化作一点模糊虚影,远远消逝在清江尽头。

    …………

    营口大营!

    深沉杀机肃穆冷彻,荀少则落座主位,左右亲信臣僚恭立,人人佩戴刀兵。

    一列列方阵兵甲整装而待,明晃晃的甲胄,森森冰冷的兵器,都带着沉沉肃杀。

    “你们……都准备好了?”

    他幽幽的说着,手掌按着佩剑,面上虽然平静,暗中的心绪波动剧烈。

    优柔寡断如荀少则,能下的如此决定,也是臣僚们群策群力,还有姒宣云一旁督促之功。

    左右亲信臣僚齐声道:“君上宽心,臣等准备妥当,定当不会误了大事。”

    荀少则面无表情,缓缓说道:“你们说,这事能成吗?”

    要知道,老太师营口之会的本意,是想平息吕国的内乱,而荀少则却要兵行险招,宁可恶了老太师这位四朝元老,也要一举将两大劲敌除去,这无疑是与老太师本意反其道而行。对于掌握着极重权柄的老太师,荀少则还是极为顾忌的。

    至于围杀两个兄弟,荀少则自身到是不会在意。以诸侯贵胄之家的亲情,本就淡薄之极,而这一场吕国的内乱,更是将这一份本就不多的情分,削减的几乎没有了。因此荀少则杀心一朝起来,一切也就理所应当了。

    谋臣李安低声道:“君上放心,吾等都已准备齐全,只要公子彧、公子央一现身,三万【飞鱼精兵】立即围杀。还有三尊姒姓武道圣人在侧,足以镇压大局,任他肉身不坏武道称圣,也要死在营口之地。”

    “介时,三大封君只剩您一人,闻老太师、荀氏公室心里就算再有不满,又能将您如何?在国君诸子中,能威胁您的都死了,这君侯大位简直就是非您莫属,舍您其谁啊!”

    这三万【飞鱼精兵】的调动,已是荀少则秘密调集的极限,再多就难脱【黑水锐士】、【飞凰神兵】的耳目。这事是瞒着太师进行的,一旦事泄祸福难以预料。

    荀少则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呢喃自语道:“一举杀掉两大劲敌,吾就能登上君侯大位,吕国也能不受战火侵扰,吾这是为了诸位先君先侯们的心血。”

    “君上,您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这次机会就必须要把握住。而且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您都有莫大的好处。”

    李安语出昂扬,道:“倘若公子则、公子彧不来营口,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人心民意上压制他们。以他们一己之私无心谈和为由,咱们自然而然的占据道义,到了再度开战时,自有事半功倍之效。”

    “而且,就算是他们来了营口,以他们所能带着兵甲之数,又如何能与咱们经营许久相比?只要咱们布置下重兵,再有几尊武道圣人级数坐镇,此事必然万无一失。”

    迎着一道道灼热的目光,荀少则紧紧攥着剑柄,道:“诸位,吾之一身祸福,尽数托付于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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