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后有南京之称,也称金陵。十里秦淮河,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在这里发生。

    往南再走,官道通溧水,通太湖,通湖州,也达杭州。水是这里最常见的东西,水也是这一方土地富庶的原因之一,有粮才有富,宜人气候与遍布的水系,让这里的粮食生产效率极高,能养活更多的人,就会有更加发达的经济活动,也就有更加璀璨的文化传承。

    春秋有吴越,三国东吴始,晋再有南渡。华夏广袤的土地,再面对北方游牧之时,从此有了一个坚实的大后方。隋有一条运河,从此把南北贯穿在一起,让这片土地更加紧密团结在一起。

    中原有一种大开大合,建筑方正,道路笔直,带着一种刚烈的性格。江南有一种温柔,水系让道路弯曲,让建筑各异,也让人如水一般温婉,温婉里也有坚韧。这才是这个民族最好的配合。

    江宁城之南,不得多远,缘小溪西行,小舟荡漾,江南的春比北方的春要来得早,桃花已开,粉红之间,还有春风使之芬芳飞舞。

    天下第一剑,江宁陆子游,就住在这芬芳飞舞之间,木屋雅致,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勤勤恳恳,小小的锄头正在清理着房前屋后新长出来的杂草,身边一个小箩筐,装满了搜集来的花瓣,额头上有汗,却也笑意盈盈。

    一袭儒衫之人,面色红润,却已然有了两鬓白发,负手慢慢走出木屋,笑容如春风一般:“小袭予,今日有客来了。”

    被唤作袭予的小姑娘闻言抬头,微笑却收了许多,说道:“爷爷,怎么又有客来了?我事情还没有做完呢,今天可没有好菜招待。”

    小姑娘袭予眉清目秀,带着一种别样的灵气,对于陆子游的访客,这小姑娘大多时候是并不待见的,因为这木屋里就她一人操持前后,来了客人自然要好宴好酒,待得酩酊大醉,又要安排住宿,对于小姑娘来说,酒前的准备,酒后的那一堆烂摊子,实在是个很大的负担。若是还有人酒兴大起,拿着刀枪剑戟一通耍,这刚刚清理好的房前屋后,更是一片狼藉。可见小姑娘是如何不待见这些访客。

    陆子游尴尬笑了一笑,语气有些讨好:“袭予,今日会了这个客人,往后来人,你尽管挡着就是,行不行?”

    小姑娘此时面色才好看许多,答道:“吴老夫子也能挡着吗?”

    陆子游更是尴尬几分,面色微红:“除了吴伯言,其他人都可以挡着。”

    吴伯言是谁?就是徐杰口中的那个诗词大开大合的江南名士,吴彦吴伯言。却是不想这吴伯言与陆子游是知交,一个名士,一个豪侠客,能成知交,普天之下,实在少见,兴许就此一例。只是这江湖人与文人,都少有知道这件事情的。

    小姑娘袭予面色立马难看几分,嘟着嘴便道:“就属这老夫子不把自己当外人,那些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还知道收敛几分,吴夫子那个老不羞,上次喝多酒,竟然在门口。。。小便。气死我了,打八捅水来冲洗都没有洗干净。”

    陆子游拿这个小姑娘没法,尴尬非常,连忙往外走去,便是去迎客。口中心虚一语:“今晚要喝桃花酒。”

    小姑娘气鼓鼓的腮帮子,一边低头除草,一边喃喃说道:“下毒毒死他们。”

    陆子游便也当做没有听见,只是快步而出。至于下毒,这方圆几里大概也找不到所谓毒物,不过是小姑娘气愤的话语而已。这小姑娘袭予,并非陆子游的亲眷,乃是陆子游收留的小姑娘,自小就照顾着陆子游的生活起居,没事也学些剑,大多时候也是不上心,单纯中也有古灵精怪。陆子游已然花甲,有这么一个小姑娘陪伴着,便唯有疼爱了。

    客人来了,小舟就在岸边,上岸就是这桃花林,陆子游也来了,陆子游满脸的笑意,心中有一种憧憬,脑中浮现的就是当年一个蜀地瘦子的言语:“陆子游,老子下次再来,定要把你手中的青铜剑砍成两截。”

    当年陆子游答:“青铜剑本就比不得铁剑坚韧,可断!”

    瘦子气呼呼飞奔二走,空中回荡着两首诗,一首《剑阁剑》,一首《断江刀》。

    剑门关上飞剑阁,剑阁峙立大剑山。大剑山上仙剑客,剑客怒开剑门关!

    三江蛟龙翻天浪,天浪只击佛座响。佛座响鸣铸刀芒,刀芒一起断三江!

    陆子游等着许久,等着这柄青铜剑断成两截,今日似乎等到了。天下舞剑客,陆子游高处不胜寒,唯有这剑阁剑,是陆子游唯一的憧憬。

    陆子游兴冲冲而来,看到的是一个倔强的脸,听到的也是一句不客气的话语:“陆子游,老子又来了!”

    陆子游却不怒,往前迎去,口中答道:“杨二瘦,等你许久了,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老了。”

    瘦子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你可别老,你若老了,老子胜之不武!”

    徐杰便也在打量着陆子游,一个能随口赋诗,又能在剑道拔得头筹之人。徐杰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看着这个花甲之人,莫名有几分好感在心中。

    陆子游便也注意到了这个与自己一样一袭儒衫,腰间又挎着一柄长刀的少年,只是这柄长刀卖相实在难看。

    二瘦见得陆子游多打量了几眼徐秀才,便开口道:“陆子游,这徐秀才比你有才,吟诗作对冠绝大江,写的话本故事也极有意思,只是也似你有个臭屁德性。”

    陆子游便是又打量几番,陡然发现这秀才内气浑厚,隐隐外露,又去看徐杰青涩的面孔,已然有惊讶,便是开口笑道:“这般的秀才,世间少有!”

    “徐杰徐文远拜见!”徐杰见礼。

    陆子游似有思索,然后又道:“徐杰徐文远?似有一曲《念奴娇》,听吴伯言酒后吟唱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好气派!”

    徐杰微微有些心虚,只答:“大江徐文远,久仰!”

    陆子游便是抬手作请:“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文远小友,请!”

    徐杰还未起身,而是有礼与陆子游回礼作请。一旁的二瘦已然迈步最前头,气语:“格老子,风头给这秀才抢了!”

    三胖在后微笑,便也迈步起身。不想陆子游竟然与徐杰并排而行。

    那正在除草的小姑娘袭予,抬头望了一眼,掰着手指头在数,胖瘦二人、徐杰与何霁月、云书桓与小刀儿,一二三四五六,便是六人,放下小锄头,往屋内而去,便是要多准备六人的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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