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在徐杰与杨三胖的控制之下,直往江边而去。

    杨二瘦听得陆子游说同去西湖,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开口再问:“陆子游,老子这一招该取个什么名?”

    陆子游闻言,双手努力微微一撑,却是不见起身,口中答道:“断海潮!”

    杨二瘦笑得极为畅快,口中又道:“断海潮好,我兄弟断三江,老子断海潮,极好。断海潮破了辕门舞,当世人皆知!你读书这么多年,当真还有点用处,至少能为我这一招取个好名字。”

    陆子游闻言也笑:“杨二瘦,辕门舞,从来未被破。断海潮可称剑道最强一招,辕门舞,便是剑道最强之法,断海潮未曾破那辕门舞,辕门舞也未压过断海潮。”

    杨二瘦闻言嘴角一撇,说道:“那老子也是创出了天下第一剑。”

    陆子游不再争辩,只是摇头苦笑:“杨二瘦,剑道如今,力不如前,唯有术更精巧,实乃悲哀,不知你我二人一去,更几百年后,这剑道该式微到什么地步。”

    陆子游还有那大胸怀,话语之意便是说古人于武道,内在修为更强,如那剑圣裴旻,唐《独异志》明确记载,轻松一掷,剑飞数十丈高,下落之时,轻松在插入剑鞘之中。

    到得如今,能把剑投掷数十丈高的人并非没有,却是投掷出去之后,哪里还能精准控制落点?陆子游都做不到这一点,这不是剑法的高明,就是力道上的高超,控制力道的精准。

    其中道理,也是在说如今习武之人,内力比古人差之甚远,先天依然就是顶峰,再也不曾有人超越先天,甚至都不知道先天之后还有什么境界。所以唯有在这剑法之上精益求精,唯有在这使用力道的办法之上继续发展。是为悲哀!

    这些事情,陆子游显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方才得出这种结论。末法已来,武力式微,越来越不如从前。

    杨二瘦却没有陆子游这些多愁善感,只是开口答道:“天下有你陆子游,方才有我杨二瘦。”

    临死之即,杨二瘦终于说了一句“服软”的话语。没有陆子游在那巅峰,便也不会造就这么一个勇攀高峰的杨二瘦。杨二瘦不在乎那些什么古今之别,只在乎这一世的高低。

    陆子游闻言,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尖锐之下,几百步内,皆是捂耳之人。

    双眼微闭,面色安详,似还带有一种洒脱的笑意。

    陆子游,驾鹤而去!

    浪潮一线横,继续往江中倒涌,浪潮过处,慢慢恢复了平静水面,那些之前被浪头揽入水中的观潮人,也在大呼小叫往岸上爬,也还有人在那潮水沉浮,失了踪迹。

    小姑娘袭予,不断摇晃着已然仙去的陆子游,恸哭不止,伤心欲绝。

    回头再看,还有几语笑声哈哈,笑着笑着,二瘦也闭上了双眼,瞑目了!

    杨三胖不哭,只是安静着抱起杨二瘦,从已经靠近岸边的树冠上一跃而去,直奔刚才那个石台。

    徐小刀也自己跃起,跃出二十步外,上了岸边,不哭不喊,唯有泪水不停。

    徐杰俯身抱起陆子游,与小姑娘说道:“袭予,走吧!”

    小姑娘哭得瘫软,抬头看了看徐杰。

    “你师父,江宁陆子游,还是那天下第一剑客!”徐杰又道,说完已然跃起。

    小姑娘袭予此时方才站起,上了岸边。

    吴伯言看着满身是血的陆子游,一动不动躺在石台之上,又看了看并排而躺的杨二瘦,再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更也不知心中作如何想法。

    比剑!吴伯言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后悔不该这么看着陆子游,一动不动的陆子游。

    江湖豪侠客,重义轻生死。陆子游不该是这种人!吴伯言以为,以为这些只是书中的记载,如《史记?刺客列传》之聂政,刺杀韩相侠累,一人仗剑至韩国都阳翟,从侠累府邸大门入,杀侍卫数十人,斩杀侠累于阶,为了不拖累家人,自毁容颜,挖眼剖腹,自刎面前。

    这些古事,吴伯言向来读之只作故事调剂,陆子游当面而亡,江湖豪侠客在吴伯言心中,已然再也不是当初那种闻之轻蔑、见之鄙夷之感。

    那杨二瘦,吴伯言也多看了几眼,这个与他同座,却未与他说过话语的蜀地粗俗汉子,吴伯言莫名起了几分敬畏!

    还有那观剑的读书人再记:江宁陆子游,时人谓之为“天下第一剑”,蜀地杨堪不甘,约斗中秋大潮。仙人有二,潮头剑舞,同亡,啸声不绝!叹曰:一时成瑜亮,绝代有风华,剑仙难再觅,天妒是英才。

    文以记之,歌以咏叹。

    大华咸宁八月十五。

    石台之上,徐杰有歌:“叶落难飞还,到秋哪般?西风不悲生死难。念得海浪终有尽,有心何安?

    点桂香几番,数日阑珊,只待来年月再圆。又等潮水湿满襟,香风已残。”

    潸然泪下《浪淘沙》,已是落幕曲终散,还有八月桂花香。

    杭州西湖,三潭印月,便是那湖中孤岛,坟茔起二,英雄归处英雄冢!

    墓碑也有二,头前还有石碑,天下第一剑!

    吴伯言本以为谢昉走后,自己当少来这杭州之处,却是不想此时并不愿离去,结庐而居,还去信江宁,叫人移植桃花上岛,梦中兴许还能见到“落英悬空”。

    湖水之边,小船一侧,徐杰席地而坐,饮血宝刀在手。

    磨刀声起,那柄锈迹斑斑依旧还能杀人的刀,慢慢脱去了红锈。

    徐杰磨得极为认真,小刀儿提水在旁,不时往磨刀石上浇上一些水,看着徐杰来来去去,一下一下,也听着那磨刀的“霍霍”之声。

    “少爷,磨刀为何?”小刀儿开口问道。

    徐杰闻言,眼神凌厉,答道:“磨刀霍霍,当杀人!”

    小刀儿只答:“我帮你杀。”

    徐杰点了点头:“待我把刀磨好,你去你师父坟前舞剑,舞完之后,去杀人!”

    小刀儿点点头道:“好!”

    铁锈尽去,锋芒毕露,饮血宝刀,却是那暗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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