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九坨岭与尊贵马车
翌日一早。</p>
宋阳晨起后，在街边吃了一碗面片汤，立即前往县衙，准备从县丞那里取一张过所。</p>
古代王朝大多限制出行，没有过所，出行将极其不便且危险。</p>
在十几年前，大唐鼎盛时期，过所申请流程极为复杂。</p>
不止要担保人向县衙呈牒申报，还要送洲府户曹进行审批，一趟流程下来可能要一月甚至数月时间。</p>
但如今八王割据，地方辖管力量混乱，只需一张县府盖印的过所，加之过关税银，便可正常往来。</p>
正沿曲巷走出，准备上金玉街。</p>
忽见到前方一群人聚集着，堵在曲巷口，仿佛金玉街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敢上前。</p>
宋阳凑过去看了一眼。</p>
却见一行大约十人，身着墨色步人甲的军卒，手提横刀，腰配劲弩，铁血肃杀地走在街道之上。</p>
他们的装备比起长安不良人更加精良，而且鹰视狼顾，气势极凶厉。</p>
周围民众俱都不敢靠近，挤在两侧，噤若寒蝉，将金玉街全都让给他们。</p>
直到军卒消失在一条宽巷，所有人方才松了口气，一边陆陆续续走出，窃窃私语。</p>
“这是哪儿来的兵？以前从未见过。”</p>
“那眼神盯着我，我都以为他要吃人了！”</p>
“可不是。这番凶恶模样，也不知谁要倒霉。”</p>
“兵过如蓖，匪过如梳，只盼别闹到我们头上……”</p>
人群很快散去。</p>
宋阳盯着军卒消失的宽巷，眼中疑惑。</p>
黄柳县可没有兵。</p>
像这等装备精良、铁血十足的兵，绝不是什么简单来历。</p>
为什么会到黄柳县来？</p>
来做什么？</p>
难道……是候明远？</p>
看他们去的方向，宋阳一时也想象不出，他们到底是去哪里。</p>
“这黄柳县，越来越热闹了……”</p>
继续向前，快步来到县衙。</p>
今日的县衙，也是冷冷清清，门都没开。</p>
敲了敲，仍是昨日那老通传开的门。</p>
一见宋阳，老通传立时露出讶异之色：“你怎么没去呢？”</p>
“去哪儿？”</p>
“九坨岭啊！”</p>
九坨岭是城外一座山峰名字，宋阳只是听过，却没去过。</p>
再跟老通传聊了几句，宋阳才知道，县丞今日仍然不在。</p>
不止县丞，如今整个县衙内，武侯、捕役、文书等等各方人员，都不在县衙之内，全去了九坨岭！</p>
“昨天县令柳大人，不是邀曹大人、黄大人一同郊游去了吗？</p>
“说是有什么要事商议，一夜都没回来。</p>
“不止如此，昨日傍晚还派人来，一一通知县衙内的各司，把人都叫九坨岭去了。”</p>
“都叫去了？！”</p>
宋阳有点惊讶，黄柳县虽小，但食民脂膏的，也有三十几人，而且并不都聚集在县衙内。</p>
“可不是嘛，是柳大人的亲随，拿着名录，挨个儿上门到家里，敲门通知的！</p>
“也就是我年老体衰，腿脚不利索了，否则定也一块儿跟去了。”</p>
挨个儿敲门通知？</p>
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要挨个敲门，把县衙所有人都叫过去？</p>
那怎么没人来叫他？</p>
宋阳这时想起，当时领制衣的时候，的确登记过姓名居住基本信息。</p>
但当时他还没找客栈，所以登记的是自己在西南坊的住址。</p>
“我这是……错过了？”</p>
这就相当于老板召集所有人开会，就他一个人没去？</p>
“错过了？那可糟糕！</p>
“你啊，快赶去九坨岭吧！</p>
“若去迟了，怕是恶了曹大人！”</p>
“谢老前辈关心。不过，我突然记起，县丞交代我有件事情要办，先办好了再去。”</p>
去什么九坨岭？</p>
县衙内一个人没有，正好是他偷一张过所的好机会。</p>
宋阳找了个借口，直接进到西侧厢院。</p>
公廨的门已经锁上了。</p>
但这难不倒宋阳，从腰间随身囊袋里，取出两根细长的硬竹钎。</p>
伸进门锁中，来回捅了半晌，咔哒一声，锁便开了。</p>
——盗窃Lv.2，来自帮派里一个惯偷，溜门撬锁也算个熟手。</p>
推开门，房间又昏又暗，有一股子陈霉的气味。</p>
宋阳点了一盏油灯，进去一顿翻找。</p>try{ggauto();} catch(ex){}
然而，他把所有东西翻了个遍，竟也没有找到过所的影子。</p>
“奇怪，怎么会没有……”</p>
曹蛰总揽县内政务，按理说“过所”这种制式的小文件，肯定在他这里才对。</p>
但宋阳又再次翻了一遍，仍是没有找到。</p>
出了房间，重新将门锁上。</p>
宋阳出去跟老通传又聊了几句，方才知道，曹蛰的儿子曹昂，在临行前，搬了两箱公文，一并上去九坨岭了！</p>
宋阳猜测，很可能是些见不得人的文件账目，担心留在县衙，被有心人光顾。</p>
而过所，极有可能也被他一并带走了。</p>
“麻烦……”</p>
没有过所，意味着无法通过各地的州县关津。</p>
虽说如今吏治败坏，手里有钱，总也有其他的路子能够办事。</p>
但没有过所，就相当于没身份的黑户，这在大唐是极其危险的，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抓去打成奴隶。</p>
跟老通传告别，走出县衙，宋阳有些烦恼地按了按眉心。</p>
难不成也要上一趟九坨岭？</p>
正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走着。</p>
忽然宋阳脚步一顿，停在路边一个陶器摊位上，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陶盆观看。</p>
眼角余光中，有一驾朴素的马车，静静停靠在一间茶肆侧边。</p>
这辆马车他见过。</p>
刚才县衙门口，他刚走出时，这辆马车就停在县衙边上。</p>
宋阳放下陶盆，顺着大道继续走，到路口时，忽然九十度转了个方向，上了纵向的另一条大路。</p>
一路出了县中坊，都不曾再见到那辆马车。</p>
“是我多心了么……”</p>
宋阳拐进一条小巷，正走了几步。</p>
忽然，一个青黄圆领袍衫的大汉，自巷道对面走出，迎面走来，拦在他身前。</p>
大汉身材高瘦，腰佩木鞘横刀，一手搭在刀柄，一手伸直阻拦，神态冷峻如青岩，气质冷厉。</p>
宋阳敏锐地注意到，他按刀的那只手，手指关节粗大，虎口长着厚厚的茧。</p>
——一个极老练的刀客。</p>
“停步。我家主人请你一叙。”</p>
他的声调低沉浑厚，有一种不容人置疑的威严，口中说请，但态度分明是不容反对，仿佛宋阳应该理所当然地听从他的命令。</p>
宋阳回身望了一眼，身后巷道口，也有一个同样装束的护卫跨步而出，正好堵在巷道入口。</p>
“有备而来啊。”</p>
宋阳眼睛稍稍眯了眯，眼角余光左右扫视，渐渐浮起危险之色。</p>
这时，那辆朴素的马车，缓缓转过街角，不疾不徐地追赶上来。</p>
“吁！”</p>
驾马的车夫技术娴熟，只是轻轻一拽，高头大马便即停住，稳稳当当，正好将前半段堵在巷道之外。</p>
那马车通体包裹灰色绸缎，乍看之下朴素简约，但仔细分辨，却不太简单。</p>
车身的木纹，色泽黝黑深邃，细腻而不失厚重，显然不是普通木材；车窗以翡翠色的琉璃镶嵌，雕纹精致典雅，细节感十足；车轮、车身各处俱都巧妙地添加了许多金属零件，严丝合缝，浑然天成仿佛无瑕的工艺品；拉车的高马毛色鲜亮，品种极纯，不少地方夹带疤痕，绝不是寻常的驽马，而像是沙场的战马。</p>
与这些细节相比，灰色而略显平庸的绸缎，便更像是一层漫不经心的伪装和欲盖弥彰，仿佛在说：“看，我真的有努力在低调了。”</p>
——黄柳县，出不了这种低调内敛的奢华。</p>
停好马车，赶车的车夫翻身下马，躬步小跑至马车的琉璃窗前，低声向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p>
宋阳体魄属性远超常人，五感极其敏锐，虽然隔着距离，也能隐约听清，他应该是在询问马车内的主人怎么处置他。</p>
只是马车内的人说话声音不大，有琉璃小窗隔着，宋阳并未听见。</p>
等那车夫听完了吩咐，便转过身，大步向着宋阳走来。</p>
神奇的是，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那车夫的气质，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像是从一个躬腰驼背的奴仆，一下子变成了什么昂首阔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般。</p>
宋阳这才发现，这车夫身材极高，五官立体凸显，瞳孔墨绿妖异，是个胡人。</p>
他慢悠悠走到宋阳跟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和轻视，先是略带鄙夷地上下扫视，而后以极为标准的长安口音，冷冷问道：“喂，叫什么名！有件事，吩咐你去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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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晨起后，在街边吃了一碗面片汤，立即前往县衙，准备从县丞那里取一张过所。</p>
古代王朝大多限制出行，没有过所，出行将极其不便且危险。</p>
在十几年前，大唐鼎盛时期，过所申请流程极为复杂。</p>
不止要担保人向县衙呈牒申报，还要送洲府户曹进行审批，一趟流程下来可能要一月甚至数月时间。</p>
但如今八王割据，地方辖管力量混乱，只需一张县府盖印的过所，加之过关税银，便可正常往来。</p>
正沿曲巷走出，准备上金玉街。</p>
忽见到前方一群人聚集着，堵在曲巷口，仿佛金玉街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敢上前。</p>
宋阳凑过去看了一眼。</p>
却见一行大约十人，身着墨色步人甲的军卒，手提横刀，腰配劲弩，铁血肃杀地走在街道之上。</p>
他们的装备比起长安不良人更加精良，而且鹰视狼顾，气势极凶厉。</p>
周围民众俱都不敢靠近，挤在两侧，噤若寒蝉，将金玉街全都让给他们。</p>
直到军卒消失在一条宽巷，所有人方才松了口气，一边陆陆续续走出，窃窃私语。</p>
“这是哪儿来的兵？以前从未见过。”</p>
“那眼神盯着我，我都以为他要吃人了！”</p>
“可不是。这番凶恶模样，也不知谁要倒霉。”</p>
“兵过如蓖，匪过如梳，只盼别闹到我们头上……”</p>
人群很快散去。</p>
宋阳盯着军卒消失的宽巷，眼中疑惑。</p>
黄柳县可没有兵。</p>
像这等装备精良、铁血十足的兵，绝不是什么简单来历。</p>
为什么会到黄柳县来？</p>
来做什么？</p>
难道……是候明远？</p>
看他们去的方向，宋阳一时也想象不出，他们到底是去哪里。</p>
“这黄柳县，越来越热闹了……”</p>
继续向前，快步来到县衙。</p>
今日的县衙，也是冷冷清清，门都没开。</p>
敲了敲，仍是昨日那老通传开的门。</p>
一见宋阳，老通传立时露出讶异之色：“你怎么没去呢？”</p>
“去哪儿？”</p>
“九坨岭啊！”</p>
九坨岭是城外一座山峰名字，宋阳只是听过，却没去过。</p>
再跟老通传聊了几句，宋阳才知道，县丞今日仍然不在。</p>
不止县丞，如今整个县衙内，武侯、捕役、文书等等各方人员，都不在县衙之内，全去了九坨岭！</p>
“昨天县令柳大人，不是邀曹大人、黄大人一同郊游去了吗？</p>
“说是有什么要事商议，一夜都没回来。</p>
“不止如此，昨日傍晚还派人来，一一通知县衙内的各司，把人都叫九坨岭去了。”</p>
“都叫去了？！”</p>
宋阳有点惊讶，黄柳县虽小，但食民脂膏的，也有三十几人，而且并不都聚集在县衙内。</p>
“可不是嘛，是柳大人的亲随，拿着名录，挨个儿上门到家里，敲门通知的！</p>
“也就是我年老体衰，腿脚不利索了，否则定也一块儿跟去了。”</p>
挨个儿敲门通知？</p>
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要挨个敲门，把县衙所有人都叫过去？</p>
那怎么没人来叫他？</p>
宋阳这时想起，当时领制衣的时候，的确登记过姓名居住基本信息。</p>
但当时他还没找客栈，所以登记的是自己在西南坊的住址。</p>
“我这是……错过了？”</p>
这就相当于老板召集所有人开会，就他一个人没去？</p>
“错过了？那可糟糕！</p>
“你啊，快赶去九坨岭吧！</p>
“若去迟了，怕是恶了曹大人！”</p>
“谢老前辈关心。不过，我突然记起，县丞交代我有件事情要办，先办好了再去。”</p>
去什么九坨岭？</p>
县衙内一个人没有，正好是他偷一张过所的好机会。</p>
宋阳找了个借口，直接进到西侧厢院。</p>
公廨的门已经锁上了。</p>
但这难不倒宋阳，从腰间随身囊袋里，取出两根细长的硬竹钎。</p>
伸进门锁中，来回捅了半晌，咔哒一声，锁便开了。</p>
——盗窃Lv.2，来自帮派里一个惯偷，溜门撬锁也算个熟手。</p>
推开门，房间又昏又暗，有一股子陈霉的气味。</p>
宋阳点了一盏油灯，进去一顿翻找。</p>try{ggauto();} catch(ex){}
然而，他把所有东西翻了个遍，竟也没有找到过所的影子。</p>
“奇怪，怎么会没有……”</p>
曹蛰总揽县内政务，按理说“过所”这种制式的小文件，肯定在他这里才对。</p>
但宋阳又再次翻了一遍，仍是没有找到。</p>
出了房间，重新将门锁上。</p>
宋阳出去跟老通传又聊了几句，方才知道，曹蛰的儿子曹昂，在临行前，搬了两箱公文，一并上去九坨岭了！</p>
宋阳猜测，很可能是些见不得人的文件账目，担心留在县衙，被有心人光顾。</p>
而过所，极有可能也被他一并带走了。</p>
“麻烦……”</p>
没有过所，意味着无法通过各地的州县关津。</p>
虽说如今吏治败坏，手里有钱，总也有其他的路子能够办事。</p>
但没有过所，就相当于没身份的黑户，这在大唐是极其危险的，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抓去打成奴隶。</p>
跟老通传告别，走出县衙，宋阳有些烦恼地按了按眉心。</p>
难不成也要上一趟九坨岭？</p>
正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走着。</p>
忽然宋阳脚步一顿，停在路边一个陶器摊位上，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陶盆观看。</p>
眼角余光中，有一驾朴素的马车，静静停靠在一间茶肆侧边。</p>
这辆马车他见过。</p>
刚才县衙门口，他刚走出时，这辆马车就停在县衙边上。</p>
宋阳放下陶盆，顺着大道继续走，到路口时，忽然九十度转了个方向，上了纵向的另一条大路。</p>
一路出了县中坊，都不曾再见到那辆马车。</p>
“是我多心了么……”</p>
宋阳拐进一条小巷，正走了几步。</p>
忽然，一个青黄圆领袍衫的大汉，自巷道对面走出，迎面走来，拦在他身前。</p>
大汉身材高瘦，腰佩木鞘横刀，一手搭在刀柄，一手伸直阻拦，神态冷峻如青岩，气质冷厉。</p>
宋阳敏锐地注意到，他按刀的那只手，手指关节粗大，虎口长着厚厚的茧。</p>
——一个极老练的刀客。</p>
“停步。我家主人请你一叙。”</p>
他的声调低沉浑厚，有一种不容人置疑的威严，口中说请，但态度分明是不容反对，仿佛宋阳应该理所当然地听从他的命令。</p>
宋阳回身望了一眼，身后巷道口，也有一个同样装束的护卫跨步而出，正好堵在巷道入口。</p>
“有备而来啊。”</p>
宋阳眼睛稍稍眯了眯，眼角余光左右扫视，渐渐浮起危险之色。</p>
这时，那辆朴素的马车，缓缓转过街角，不疾不徐地追赶上来。</p>
“吁！”</p>
驾马的车夫技术娴熟，只是轻轻一拽，高头大马便即停住，稳稳当当，正好将前半段堵在巷道之外。</p>
那马车通体包裹灰色绸缎，乍看之下朴素简约，但仔细分辨，却不太简单。</p>
车身的木纹，色泽黝黑深邃，细腻而不失厚重，显然不是普通木材；车窗以翡翠色的琉璃镶嵌，雕纹精致典雅，细节感十足；车轮、车身各处俱都巧妙地添加了许多金属零件，严丝合缝，浑然天成仿佛无瑕的工艺品；拉车的高马毛色鲜亮，品种极纯，不少地方夹带疤痕，绝不是寻常的驽马，而像是沙场的战马。</p>
与这些细节相比，灰色而略显平庸的绸缎，便更像是一层漫不经心的伪装和欲盖弥彰，仿佛在说：“看，我真的有努力在低调了。”</p>
——黄柳县，出不了这种低调内敛的奢华。</p>
停好马车，赶车的车夫翻身下马，躬步小跑至马车的琉璃窗前，低声向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p>
宋阳体魄属性远超常人，五感极其敏锐，虽然隔着距离，也能隐约听清，他应该是在询问马车内的主人怎么处置他。</p>
只是马车内的人说话声音不大，有琉璃小窗隔着，宋阳并未听见。</p>
等那车夫听完了吩咐，便转过身，大步向着宋阳走来。</p>
神奇的是，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那车夫的气质，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像是从一个躬腰驼背的奴仆，一下子变成了什么昂首阔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般。</p>
宋阳这才发现，这车夫身材极高，五官立体凸显，瞳孔墨绿妖异，是个胡人。</p>
他慢悠悠走到宋阳跟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和轻视，先是略带鄙夷地上下扫视，而后以极为标准的长安口音，冷冷问道：“喂，叫什么名！有件事，吩咐你去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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