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婴
铁坪山地势险峻，位于淮南道以西，岷州以南。</p>
早些年头，最是狼虫虎豹，妖魔鬼怪的盘踞之所。</p>
但就在百多年前，五位出自正道青云门的上仙途经此地，</p>
据传闻，这五位上仙本来是要去西北蛮荒的，途见此地乌烟瘴气，实为一方恶土。</p>
秉着勿以善小而不为的仁心，遂大展神通，肃清了满山妖魔。</p>
如今，此处有个仙人驿，已经是四方地界，官道上有名的驿站。</p>
每日人流不辍，热闹非凡。</p>
“呦！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咋就惊动了数省道州府的联名通缉？”</p>
一张新张贴的告示牌前，围满了客商百姓。</p>
告示上用工笔画法，描绘了一个少年形象。</p>
五官清俊，看着十六七岁。</p>
众人议论纷纷：</p>
“这小子这么值钱？逮住了赏银十万，提供消息还给八千呢！”</p>
“听说是从仙门里逃出来的，惹得上仙震怒，满世界要他的命哩！”</p>
“怪不得。”</p>
人群外围，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默默的看了告示一眼，转身就走。</p>
然而途经一个面摊，油泼辣子的喷香，令他一时顿住了脚步。</p>
面摊主正剁着臊子，见状把手上油污往围裙上随意抹了抹，冲他笑道：</p>
“老爷子，来碗面条儿饱肚不嘞？”</p>
老头瞅了瞅他，</p>
“多少钱。”</p>
“不贵，就三文。”</p>
“我只有两文。”</p>
摊主上下打量着他，</p>
“看你这样的……好几天没上吃口热的了吧？”</p>
这老头破衣烂衫，像是碎布条拼凑成的，勉强够遮羞。</p>
脚下那双烂草鞋都像是捡来似的，明显不合脚。</p>
背脊佝偻，一脸的皱纹横生，满手老茧。</p>
好个邋遢的老花子。</p>
只是唯独那双眼睛……</p>
不知为何，好像比一般年轻人还亮堂。</p>
摊主也没多想，心肠一软，便招手道：</p>
“行了两文就两文，坐吧。”</p>
老头道了声谢，这便落了座。</p>
面摊子不大，但也坐了四五桌人。</p>
只不过没几个正经食客，</p>
或是唠闲的，或是饮酒的，或是歇脚的。</p>
老头被安排在边角的小桌，转头一瞅，</p>
发现紧挨着他的后座，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者。</p>
自顾的推杯换盏，已然喝的微醺，</p>
稀奇的是，那桌上竟还放着个被襁褓裹着的婴儿。</p>
“叫爷爷，叫爷爷……“</p>
那老者用筷子蘸酒水来奶孩子，并出言逗弄着，着实有够奇葩。</p>
小娃娃咿咿呀呀的也不会说话，舞动着短小的手脚，像在抗议。</p>
他看了眼没再理会。</p>
不大会儿，面端上来了。</p>
摊主心肠实在，非但没瞧不起他，反而多给他加了两勺辣子。</p>
老头道了声谢，便抄起筷子，啼哩吐噜的开始狼吞虎咽。</p>
奈何面干得很，他刚吃了两筷子就噎住了。</p>
摊主见状赶紧又给他舀了碗面汤。</p>
原汤顺了原食，老头继续狼吞虎咽起来，吃相野蛮。</p>
摊主看的起劲，笑着问：</p>
“老爷子，这是要往哪边去啊？”</p>
“往北，去岷州。”他头也不抬。</p>
“岷州？”</p>
摊主闻言一愣，面带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忽的又莫名的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p>
这碗面被他吃的那叫一个快！</p>
七八筷子见了底，</p>
连碗沿儿的辣椒油都被他转着圈舔了一遍。</p>
最后，再用面汤把碗一涮，一口气儿全灌肚儿里。</p>
“呼……”</p>
至此，</p>
这老头儿……或者说易容之后的许知秋，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p>
转眼已经逃命了一个多月，这还是头一次尝到热乎的吃食。</p>
当时他以逆生之炁，引得合欢圣火中的阴阳二炁对冲，致使山洞崩塌。</p>
想不到苍天垂悯，竟让他顺着地下暗河，被冲到了百里外的一处山涧。</p>
之后他一路昼伏夜出，躲避着合欢弟子的追缉，累累如丧家之犬。</p>try{ggauto();} catch(ex){}
连这一身破烂衣物，都是从道边死人身上扒下来的。</p>
至于堂堂的年轻小伙儿，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一副老头模样？</p>
且不急，稍后会表。</p>
“嗯啊～嗯啊～嗯啊～”</p>
身后那桌，襁褓中婴孩突然开始手脚不安的挣扎起来。</p>
那老者不急不慢的饮下一杯酒，满不在乎的笑骂道：</p>
“嘿！讨债的毛丫头，这次是拉还是尿？乃公我可没有多余的尿布给你换哩！”</p>
“嗯啊！嗯啊！嗯啊！！”</p>
婴儿呜呶的叫唤不休，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邪乎。</p>
那老者便把婴儿搂在怀里，颠勺似的哄个不停。</p>
嘴里用戏腔唱着童谣：</p>
“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p>
把媳妇背到炕头上，把老娘背到山后头，</p>
烙大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我到山后看咱娘，</p>
咱娘变个屎壳郎~~ter~~飞啦！”</p>
可那婴儿显然不给面子，哭声越来越刺耳，反常到几乎声嘶力竭。</p>
这老酒鬼才开始有点慌神儿了，也醒酒了。</p>
“莫不是饿坏了？”</p>
撅着头四下张望。</p>
“路过的哪位大姐有奶水，舍老夫几口可好？”</p>
无人理会。</p>
这时，摊主沉着脸过来问：“我看你刚才给孩子喂的什么？”</p>
老者言辞讷讷，“面、面条儿。”</p>
“啊！？那面可加了辣子的！”</p>
摊主眼睛瞪圆，一副看人牙子的目光，</p>
他手里拎着菜刀，角度不知不觉已经研究上了这老酒鬼的脑门子，</p>
斜着眼觑他：</p>
“这么霍霍孩子，这娃莫不是你从哪个良家捻儿来的吧？”</p>
老者闻言大怒，</p>
“黄泥还没掉进裤裆里呢，你这店家怎就敢含血喷人？”</p>
一拍桌子加重语气：</p>
“这tm是老夫的孙女！”</p>
“你说是就是？哪个证明？”</p>
摊主说着去抢那孩子，</p>
“你撒手！等官府来了再说！”</p>
老者自是不让，二人随即撕扯在一起。</p>
可怜那婴儿被两个大人争抢着，此时反倒叫不出声了，一张小脸憋得像紫茄子。</p>
许知秋看出了好歹，</p>
连忙上前，手上一拉一拽就将二人分开。</p>
顺势将那婴孩搂在怀里，</p>
并折了一根空心芦苇，顺着婴儿的喉咙插进气管，吸嘬了一阵。</p>
不大会儿，</p>
果然吸出一块异物，却是一粒儿麻椒壳子。</p>
婴儿终于是顺了气，脸色回缓，咯咯咯笑了出来。</p>
许知秋伸出食指逗弄了一番，那婴儿竟将他手指吮在嘴里吸嘬。</p>
如此可爱，实在招人稀罕。</p>
他见状也笑了。</p>
……</p>
之后事儿弄清楚了。</p>
这老者姓周，讳一仙。</p>
乃是个走街窜巷，专给人算命看相的先生。</p>
不是人牙子。</p>
单纯是缺乏哺育婴儿的经验，这才险些酿成祸事。</p>
若非许知秋发现的及时，这女婴今天怕是得呛死。</p>
总之女婴的命保住了，那老者自是向他道谢不迭。</p>
可许知秋也没与他周旋客套，只是交代了他几句带小孩儿的注意事项，</p>
随后向摊主交了面钱，起身离去。</p>
然而，走出人堆没多远，</p>
“年轻人。”</p>
许知秋诧异的转头，只见那老者抱着女婴颠颠儿的跟了上来。</p>
肩上还扛着一杆写着“仙人指路”的白布幌子。</p>
许知秋脸上平静，轻笑着问：</p>
“这位老哥，可是在叫某？”</p>
对他的言辞掩饰，周一仙嘿然一笑，</p>
他凑到近前，压低着声音，故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p>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官府告示上通缉的，是你吧？”</p>
“……”</p>
许知秋双眸直视着他，不觉间已是褪去了平和。</p>
眼中精光与杀意交杂，隐隐闪烁。</p></div>
早些年头，最是狼虫虎豹，妖魔鬼怪的盘踞之所。</p>
但就在百多年前，五位出自正道青云门的上仙途经此地，</p>
据传闻，这五位上仙本来是要去西北蛮荒的，途见此地乌烟瘴气，实为一方恶土。</p>
秉着勿以善小而不为的仁心，遂大展神通，肃清了满山妖魔。</p>
如今，此处有个仙人驿，已经是四方地界，官道上有名的驿站。</p>
每日人流不辍，热闹非凡。</p>
“呦！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咋就惊动了数省道州府的联名通缉？”</p>
一张新张贴的告示牌前，围满了客商百姓。</p>
告示上用工笔画法，描绘了一个少年形象。</p>
五官清俊，看着十六七岁。</p>
众人议论纷纷：</p>
“这小子这么值钱？逮住了赏银十万，提供消息还给八千呢！”</p>
“听说是从仙门里逃出来的，惹得上仙震怒，满世界要他的命哩！”</p>
“怪不得。”</p>
人群外围，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默默的看了告示一眼，转身就走。</p>
然而途经一个面摊，油泼辣子的喷香，令他一时顿住了脚步。</p>
面摊主正剁着臊子，见状把手上油污往围裙上随意抹了抹，冲他笑道：</p>
“老爷子，来碗面条儿饱肚不嘞？”</p>
老头瞅了瞅他，</p>
“多少钱。”</p>
“不贵，就三文。”</p>
“我只有两文。”</p>
摊主上下打量着他，</p>
“看你这样的……好几天没上吃口热的了吧？”</p>
这老头破衣烂衫，像是碎布条拼凑成的，勉强够遮羞。</p>
脚下那双烂草鞋都像是捡来似的，明显不合脚。</p>
背脊佝偻，一脸的皱纹横生，满手老茧。</p>
好个邋遢的老花子。</p>
只是唯独那双眼睛……</p>
不知为何，好像比一般年轻人还亮堂。</p>
摊主也没多想，心肠一软，便招手道：</p>
“行了两文就两文，坐吧。”</p>
老头道了声谢，这便落了座。</p>
面摊子不大，但也坐了四五桌人。</p>
只不过没几个正经食客，</p>
或是唠闲的，或是饮酒的，或是歇脚的。</p>
老头被安排在边角的小桌，转头一瞅，</p>
发现紧挨着他的后座，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者。</p>
自顾的推杯换盏，已然喝的微醺，</p>
稀奇的是，那桌上竟还放着个被襁褓裹着的婴儿。</p>
“叫爷爷，叫爷爷……“</p>
那老者用筷子蘸酒水来奶孩子，并出言逗弄着，着实有够奇葩。</p>
小娃娃咿咿呀呀的也不会说话，舞动着短小的手脚，像在抗议。</p>
他看了眼没再理会。</p>
不大会儿，面端上来了。</p>
摊主心肠实在，非但没瞧不起他，反而多给他加了两勺辣子。</p>
老头道了声谢，便抄起筷子，啼哩吐噜的开始狼吞虎咽。</p>
奈何面干得很，他刚吃了两筷子就噎住了。</p>
摊主见状赶紧又给他舀了碗面汤。</p>
原汤顺了原食，老头继续狼吞虎咽起来，吃相野蛮。</p>
摊主看的起劲，笑着问：</p>
“老爷子，这是要往哪边去啊？”</p>
“往北，去岷州。”他头也不抬。</p>
“岷州？”</p>
摊主闻言一愣，面带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忽的又莫名的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p>
这碗面被他吃的那叫一个快！</p>
七八筷子见了底，</p>
连碗沿儿的辣椒油都被他转着圈舔了一遍。</p>
最后，再用面汤把碗一涮，一口气儿全灌肚儿里。</p>
“呼……”</p>
至此，</p>
这老头儿……或者说易容之后的许知秋，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p>
转眼已经逃命了一个多月，这还是头一次尝到热乎的吃食。</p>
当时他以逆生之炁，引得合欢圣火中的阴阳二炁对冲，致使山洞崩塌。</p>
想不到苍天垂悯，竟让他顺着地下暗河，被冲到了百里外的一处山涧。</p>
之后他一路昼伏夜出，躲避着合欢弟子的追缉，累累如丧家之犬。</p>try{ggauto();} catch(ex){}
连这一身破烂衣物，都是从道边死人身上扒下来的。</p>
至于堂堂的年轻小伙儿，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一副老头模样？</p>
且不急，稍后会表。</p>
“嗯啊～嗯啊～嗯啊～”</p>
身后那桌，襁褓中婴孩突然开始手脚不安的挣扎起来。</p>
那老者不急不慢的饮下一杯酒，满不在乎的笑骂道：</p>
“嘿！讨债的毛丫头，这次是拉还是尿？乃公我可没有多余的尿布给你换哩！”</p>
“嗯啊！嗯啊！嗯啊！！”</p>
婴儿呜呶的叫唤不休，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邪乎。</p>
那老者便把婴儿搂在怀里，颠勺似的哄个不停。</p>
嘴里用戏腔唱着童谣：</p>
“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p>
把媳妇背到炕头上，把老娘背到山后头，</p>
烙大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我到山后看咱娘，</p>
咱娘变个屎壳郎~~ter~~飞啦！”</p>
可那婴儿显然不给面子，哭声越来越刺耳，反常到几乎声嘶力竭。</p>
这老酒鬼才开始有点慌神儿了，也醒酒了。</p>
“莫不是饿坏了？”</p>
撅着头四下张望。</p>
“路过的哪位大姐有奶水，舍老夫几口可好？”</p>
无人理会。</p>
这时，摊主沉着脸过来问：“我看你刚才给孩子喂的什么？”</p>
老者言辞讷讷，“面、面条儿。”</p>
“啊！？那面可加了辣子的！”</p>
摊主眼睛瞪圆，一副看人牙子的目光，</p>
他手里拎着菜刀，角度不知不觉已经研究上了这老酒鬼的脑门子，</p>
斜着眼觑他：</p>
“这么霍霍孩子，这娃莫不是你从哪个良家捻儿来的吧？”</p>
老者闻言大怒，</p>
“黄泥还没掉进裤裆里呢，你这店家怎就敢含血喷人？”</p>
一拍桌子加重语气：</p>
“这tm是老夫的孙女！”</p>
“你说是就是？哪个证明？”</p>
摊主说着去抢那孩子，</p>
“你撒手！等官府来了再说！”</p>
老者自是不让，二人随即撕扯在一起。</p>
可怜那婴儿被两个大人争抢着，此时反倒叫不出声了，一张小脸憋得像紫茄子。</p>
许知秋看出了好歹，</p>
连忙上前，手上一拉一拽就将二人分开。</p>
顺势将那婴孩搂在怀里，</p>
并折了一根空心芦苇，顺着婴儿的喉咙插进气管，吸嘬了一阵。</p>
不大会儿，</p>
果然吸出一块异物，却是一粒儿麻椒壳子。</p>
婴儿终于是顺了气，脸色回缓，咯咯咯笑了出来。</p>
许知秋伸出食指逗弄了一番，那婴儿竟将他手指吮在嘴里吸嘬。</p>
如此可爱，实在招人稀罕。</p>
他见状也笑了。</p>
……</p>
之后事儿弄清楚了。</p>
这老者姓周，讳一仙。</p>
乃是个走街窜巷，专给人算命看相的先生。</p>
不是人牙子。</p>
单纯是缺乏哺育婴儿的经验，这才险些酿成祸事。</p>
若非许知秋发现的及时，这女婴今天怕是得呛死。</p>
总之女婴的命保住了，那老者自是向他道谢不迭。</p>
可许知秋也没与他周旋客套，只是交代了他几句带小孩儿的注意事项，</p>
随后向摊主交了面钱，起身离去。</p>
然而，走出人堆没多远，</p>
“年轻人。”</p>
许知秋诧异的转头，只见那老者抱着女婴颠颠儿的跟了上来。</p>
肩上还扛着一杆写着“仙人指路”的白布幌子。</p>
许知秋脸上平静，轻笑着问：</p>
“这位老哥，可是在叫某？”</p>
对他的言辞掩饰，周一仙嘿然一笑，</p>
他凑到近前，压低着声音，故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p>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官府告示上通缉的，是你吧？”</p>
“……”</p>
许知秋双眸直视着他，不觉间已是褪去了平和。</p>
眼中精光与杀意交杂，隐隐闪烁。</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