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震惊了沈丛文
如果说鲁迅先生是乡土文学第一人，那么沈丛文无疑就是“乡土文学之父”。</p>
《边城》这部湘西风情十足的乡土，在文学界里一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p>
文坛里向来有“两座城”的说法，一座是钱锺书的《围城》，一座就是他的《边城》。</p>
而《边城》只是80多部作品里的一部，沈丛文同样也是巴金齐名的散文大家。</p>
按照散文和韵文的分类，《边城》其实也可以算是散文化叙事的。</p>
因此，当沈丛文听到汪曾其手头有一部写湘西乡土的散文，倍感兴趣，让他送来。</p>
湘西的山峦叠嶂，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在阳光下，绿油油的稻田在微风中摇曳。</p>
土黄的砖墙，狭窄的青石板小路，黝黑结实的村前桥……</p>
扑面而来的湘西乡村的气息，一下子让沈丛文失了神，拉回到自己曾经熟悉的故乡。</p>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p>
汪曾其见他盯着稿子许久，轻唤了几声。</p>
沈丛文幽幽道：“这个小方，一定在湘西呆过对吧？”</p>
汪曾其点头，“为了写这稿子，他专程在湘西的一个苗寨里，和人同吃同住同生活。”</p>
“怪不得，怪不得。”</p>
沈丛文出生生活在凤凰县，隶属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zhi州，《那山那人那狗》里的这个湘西味儿，这个苗寨味儿，简直是原汁原味。</p>
盯着稿子，眼神迷离，“我看的时候竟然有一丝的恍惚，感觉以前的村子又回来了。”</p>
“你老师最近一直念叨着，‘回湘西去，我要回湘西去’。”妻子章兆和端着茶盘走了进来。</p>
“我这辈子也算看了很多文章，但能让我触景生情的，已经不多了。”</p>
沈丛文感慨道：“看完了以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要今年要回趟湘西老家的念头。”</p>
“这稿子真有那么好？”</p>
“是谁写的？曾其，是你吗？”</p>
章兆和看到之前还摇摆不定的老伴下定了决心，越发好奇。</p>
“师母，您肯定想不到，是方言。”</p>
汪曾其摇头失笑。</p>
章兆和咋舌道：“是不是就是茅公的那個关门弟子？！”</p>
“茅公收了个好弟子啊。”</p>
沈丛文把稿子放下，“这个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散文。”</p>
“小方他的诗歌，艾公就评价有散文化的趋势，想来散文化叙事，也是得心应手。”</p>
“当真是后生可畏，这下我们华夏文坛后继有人了。”</p>
“那么，您看修改小方稿子这件事……”</p>
“恐怕不只是改稿子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想让我再给他写篇文学评论？”</p>
沈丛文对自己这个爱徒的斤两清楚得很。</p>
以汪曾其今时的地位、能力和资格，完全可以自己修改点评这篇湘西乡土的散文。</p>
汪曾其问：“老师，您觉得小方在散文上的天赋怎么样？”</p>
沈丛文说单单从《那山那人那狗》的大散文叙述，就能看出方言这人潜力无限。</p>
“曾其，你是想让你老师指导小方学习散文？”章兆和隐约猜地了出来。</p>
“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只懂写，不懂教。”汪曾其讪讪一笑。</p>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苗子，不过他是茅公的弟子。”</p>
沈丛文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手中的稿子，脸上带着一丝遗憾。</p>
能这么写湘西乡土人情、这么写散文的，整个文学界年轻一代里，恐怕只此一个！</p>
“老师，这您就有所不知了。”</p>
汪曾其说方言是沈雁氷的关门弟子，但也是集文坛百家之所长，至少有三个一字之师。</p>
在上的半个老师，是李尧堂。</p>
诗歌上是艾清，戏剧上是万佳宝。</p>
严格地讲，文学讲习所创办人以及第一任所长是丁玲，丁玲也算是方言的校长。</p>
“你们这是？！”</p>
沈丛文和章兆和不为震惊。</p>
“老师，将来的文坛不仅仅需要接班人，也需要能带领华夏文学复兴的领军人。”</p>
汪曾其隐晦地暗示，大意就是方言是很有可能统领全国文坛新军的那个大帅，方大帅！</p>
“是啊，《潜伏》发表了之后，我们编辑部里就一直有人说，文坛需要100个‘方言’。”</p>
章兆和作为《人民文学》的编辑，感叹了一句，“光年、冯木等同志也非常器重他。”</p>
“前不久，他在戏剧上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您二位也应该听说过吧？”</p>
汪曾其暗戳戳地说，现在方言唯一的弱项，恐怕就在散文上，偏偏又那么有天赋！</p>
“改天啊。”</p>
沈丛文沉吟了半晌，“等我把稿子改好了，让小方到家里来一趟吧。”</p>
…………</p>
方言万万没想到，汪曾其竟然会喊上他一起拜访沈丛文。</p>
更想不到的是，汪曾其说不能空手去，必须带点礼物，结果两人出现在老东单菜市场。</p>
“汪老，您说的礼物不会是这个吧？”</p>
方言看着人流，哭笑不得。</p>
“当然不是，菜和肉只是原材料。”</p>
汪曾其的礼物是上门给沈丛文做菜。</p>
“嘿嘿，那我今天算是沾到口福了。”</p>
方言咧嘴笑道：“都说您是地道的美食家，是作家里最会吃的，是厨师里最会写的。”</p>
“这话过了，我也就会做几样小菜而已。”</p>
汪曾其挑挑拣拣，“比如这红萝卜，又叫秋萝卜，一年里只有这几天最好，早几天，萝卜没长好，水分少，发艮，不甜，过了几天，又长过了，糠，你说说怎么做合适？”</p>
“要不咱来一个‘群英荟萃’！”</p>try{ggauto();} catch(ex){}
“群英荟萃？这是道什么菜？”</p>
“就是把青萝卜、白萝卜、水萝卜、红萝卜拌在一起。”方言嘿然一笑。</p>
“哈哈，这菜倒不错，就是这名儿太雅。”</p>
“有俗的，叫‘萝卜开会’。”</p>
“‘萝卜开会’，这个菜名俗得好！”</p>
汪曾其摇头失笑：“不过时节不对，立秋以后得少吃凉拌菜，这回咱们做干贝烧萝卜。”</p>
“得嘞。”</p>
方言提着篮子，跟在身旁。</p>
汪曾其就像个寻常老者，絮叨着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话里话外都是生活的滋味。</p>
很快地，篮子里装着萝卜、豆腐、栗子、土豆、韭菜花等家常小菜，还有汪曾其从家里带来的米线、高邮鸭蛋等地方特产。</p>
两人提着东西，来到沈丛文家中。</p>
“师母。”</p>
开门的是章兆和，方言在《人民文学》编辑部跟她打过照面。</p>
“老师的身体怎么样？”</p>
方言跟着汪曾其，走进了屋。</p>
“我啊很好。”</p>
沈丛文从书房走出来，“前天才检查过，没什么大毛病。”说完，眼睛落在方言身上。</p>
“你就是茅公的弟子，小方吧？”</p>
“丛文先生，您好。”</p>
方言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p>
在汪曾其的互相介绍下，沈丛文和方言聊了开来，“让他们忙他们的，你跟我进屋吧。”</p>
方言看了眼汪曾其，就见他以烧菜的由头，笑着走去厨房。</p>
沈丛文拍了下方言的肩，“我这个弟子啊，对‘吃’情有独钟，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了四年，吃了四年，就连鬼｜子的飞机在春城上空盘旋，师生们往郊外逃命的时候，他竟然还吃着点心，往反方向跑。”</p>
方言好奇道：“跑错了方向吗？”</p>
沈丛文笑骂道：“他说那边的树林有松子可以吃，就算被炸死，也不做饿死鬼。”</p>
方言强忍着笑意，跟着沈丛文来到书房。</p>
湘西风情的雕花木窗下，藤编靠椅，梓木方桌，桌上的笔是一毛三分中小学习字笔，纸也只用一毛五分的糊窗高丽纸，墨是沉淀后加水的墨汁，所以无光彩，可以叫死墨。</p>
“伱比我年轻时候要强多了。”</p>
沈丛文坐了下来。</p>
方言一脸诧异，一问才知他说的是自己当燕大老师的时候，因为第一次登台授课，过于紧张，呆呆地站了10分钟，不知道说什么。</p>
好不容易开了口，结果10分钟就全讲完了，再次陷入窘迫，最后无奈之下，在黑板上写道：“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p>
“曾其说你的小名叫‘岩子’，岩石的‘岩’，性子确实如磐石般稳重。”沈丛文把稿子递了过去，暗暗透露出愿意指导散文的意思。</p>
又一个“一字之师”！</p>
方言大为意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p>
随后，照他的意思，从到到尾看了一遍，改动的地方不少，但修改得确实精准到位。</p>
“可惜我没有去过你写的这个苗寨，肯定很美吧。”沈丛文语气里透着一丝遗憾。</p>
方言说：“那个苗寨，我其实拍了不少照片。”</p>
“照片？！”</p>
沈丛文倍感兴趣：“有带在身边吗？”</p>
方言从包里取出第四期的《十月》期刊，照片就夹在《秋天的怀念》那一页。</p>
沈丛文翻着黑白照片，就算不是彩色，依然看得津津有味，眼里流露出怀念之色。</p>
靠着这些照片，沈丛文开始指导方言对《那山那人那狗》里的景色描写，修改润色。</p>
这么一来，更如诗如画，完全就像一副湘西风情的水墨画。</p>
“这篇《秋天的怀念》，写得很不错。”</p>
沈丛文趁着方言认真修改的工夫，随手翻起了《十月》。</p>
“这篇是我朋友写的，叫石铁生。”</p>
方言说：“丛文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p>
沈丛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是想让我也点评下这篇散文吗？”</p>
方言郑重地点头，“可以吗？”</p>
沈丛文露出惊奇的目光，“看来这个‘铁生’是你很要好的朋友。”</p>
方言会心一笑：“非常要好的朋友！”</p>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汪曾其的声音。</p>
“开饭了，开饭了。”</p>
满满一桌的菜，干贝炒萝卜、拌荠菜、拌菠菜、塞馅回锅油条……</p>
最硬的主菜就是鲤鱼豆腐，鲜嫩的鲤鱼肉配上香浓的汤汁，鲜艳的红辣椒丝勾人食欲。</p>
最后吃上一口鲜活的豆腐，任由美味在口腔内刺激交融。</p>
这叫一个滋味！</p>
方言连吃两大碗，瞥了眼汪曾其：“汪老，您怎么不吃啊？”</p>
汪曾其解释说，做菜的人一般吃菜很少，自己烧的菜端上来之后，习惯每样尝两筷，然后就坐着抽烟、喝茶、喝酒，看客人们吃。</p>
沈丛文说：“从这点说起来，愿意做菜给别人吃的人是比较不自私的。”</p>
“老师说的是。”</p>
汪曾其说，“小方，感觉味道怎么样？”</p>
“这可真是‘四方食事，不过手里一碗人间烟火’。”方言几乎脱口而出。</p>
“小方这一句，说到了吃的精髓。”</p>
汪曾其又惊又喜，接着把方言在菜市场讲的“萝卜开会”，分享给众人。</p>
“既然小方在吃上有这样的见解，不妨第一篇散文的题材，就先从这方面入手？”</p>
沈丛文放下筷子，把目光投了过去。</p>
“写关于吃和美食的散文？”</p>
方言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纪录片。</p></div>
《边城》这部湘西风情十足的乡土，在文学界里一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p>
文坛里向来有“两座城”的说法，一座是钱锺书的《围城》，一座就是他的《边城》。</p>
而《边城》只是80多部作品里的一部，沈丛文同样也是巴金齐名的散文大家。</p>
按照散文和韵文的分类，《边城》其实也可以算是散文化叙事的。</p>
因此，当沈丛文听到汪曾其手头有一部写湘西乡土的散文，倍感兴趣，让他送来。</p>
湘西的山峦叠嶂，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在阳光下，绿油油的稻田在微风中摇曳。</p>
土黄的砖墙，狭窄的青石板小路，黝黑结实的村前桥……</p>
扑面而来的湘西乡村的气息，一下子让沈丛文失了神，拉回到自己曾经熟悉的故乡。</p>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p>
汪曾其见他盯着稿子许久，轻唤了几声。</p>
沈丛文幽幽道：“这个小方，一定在湘西呆过对吧？”</p>
汪曾其点头，“为了写这稿子，他专程在湘西的一个苗寨里，和人同吃同住同生活。”</p>
“怪不得，怪不得。”</p>
沈丛文出生生活在凤凰县，隶属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zhi州，《那山那人那狗》里的这个湘西味儿，这个苗寨味儿，简直是原汁原味。</p>
盯着稿子，眼神迷离，“我看的时候竟然有一丝的恍惚，感觉以前的村子又回来了。”</p>
“你老师最近一直念叨着，‘回湘西去，我要回湘西去’。”妻子章兆和端着茶盘走了进来。</p>
“我这辈子也算看了很多文章，但能让我触景生情的，已经不多了。”</p>
沈丛文感慨道：“看完了以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要今年要回趟湘西老家的念头。”</p>
“这稿子真有那么好？”</p>
“是谁写的？曾其，是你吗？”</p>
章兆和看到之前还摇摆不定的老伴下定了决心，越发好奇。</p>
“师母，您肯定想不到，是方言。”</p>
汪曾其摇头失笑。</p>
章兆和咋舌道：“是不是就是茅公的那個关门弟子？！”</p>
“茅公收了个好弟子啊。”</p>
沈丛文把稿子放下，“这个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散文。”</p>
“小方他的诗歌，艾公就评价有散文化的趋势，想来散文化叙事，也是得心应手。”</p>
“当真是后生可畏，这下我们华夏文坛后继有人了。”</p>
“那么，您看修改小方稿子这件事……”</p>
“恐怕不只是改稿子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想让我再给他写篇文学评论？”</p>
沈丛文对自己这个爱徒的斤两清楚得很。</p>
以汪曾其今时的地位、能力和资格，完全可以自己修改点评这篇湘西乡土的散文。</p>
汪曾其问：“老师，您觉得小方在散文上的天赋怎么样？”</p>
沈丛文说单单从《那山那人那狗》的大散文叙述，就能看出方言这人潜力无限。</p>
“曾其，你是想让你老师指导小方学习散文？”章兆和隐约猜地了出来。</p>
“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只懂写，不懂教。”汪曾其讪讪一笑。</p>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苗子，不过他是茅公的弟子。”</p>
沈丛文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手中的稿子，脸上带着一丝遗憾。</p>
能这么写湘西乡土人情、这么写散文的，整个文学界年轻一代里，恐怕只此一个！</p>
“老师，这您就有所不知了。”</p>
汪曾其说方言是沈雁氷的关门弟子，但也是集文坛百家之所长，至少有三个一字之师。</p>
在上的半个老师，是李尧堂。</p>
诗歌上是艾清，戏剧上是万佳宝。</p>
严格地讲，文学讲习所创办人以及第一任所长是丁玲，丁玲也算是方言的校长。</p>
“你们这是？！”</p>
沈丛文和章兆和不为震惊。</p>
“老师，将来的文坛不仅仅需要接班人，也需要能带领华夏文学复兴的领军人。”</p>
汪曾其隐晦地暗示，大意就是方言是很有可能统领全国文坛新军的那个大帅，方大帅！</p>
“是啊，《潜伏》发表了之后，我们编辑部里就一直有人说，文坛需要100个‘方言’。”</p>
章兆和作为《人民文学》的编辑，感叹了一句，“光年、冯木等同志也非常器重他。”</p>
“前不久，他在戏剧上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您二位也应该听说过吧？”</p>
汪曾其暗戳戳地说，现在方言唯一的弱项，恐怕就在散文上，偏偏又那么有天赋！</p>
“改天啊。”</p>
沈丛文沉吟了半晌，“等我把稿子改好了，让小方到家里来一趟吧。”</p>
…………</p>
方言万万没想到，汪曾其竟然会喊上他一起拜访沈丛文。</p>
更想不到的是，汪曾其说不能空手去，必须带点礼物，结果两人出现在老东单菜市场。</p>
“汪老，您说的礼物不会是这个吧？”</p>
方言看着人流，哭笑不得。</p>
“当然不是，菜和肉只是原材料。”</p>
汪曾其的礼物是上门给沈丛文做菜。</p>
“嘿嘿，那我今天算是沾到口福了。”</p>
方言咧嘴笑道：“都说您是地道的美食家，是作家里最会吃的，是厨师里最会写的。”</p>
“这话过了，我也就会做几样小菜而已。”</p>
汪曾其挑挑拣拣，“比如这红萝卜，又叫秋萝卜，一年里只有这几天最好，早几天，萝卜没长好，水分少，发艮，不甜，过了几天，又长过了，糠，你说说怎么做合适？”</p>
“要不咱来一个‘群英荟萃’！”</p>try{ggauto();} catch(ex){}
“群英荟萃？这是道什么菜？”</p>
“就是把青萝卜、白萝卜、水萝卜、红萝卜拌在一起。”方言嘿然一笑。</p>
“哈哈，这菜倒不错，就是这名儿太雅。”</p>
“有俗的，叫‘萝卜开会’。”</p>
“‘萝卜开会’，这个菜名俗得好！”</p>
汪曾其摇头失笑：“不过时节不对，立秋以后得少吃凉拌菜，这回咱们做干贝烧萝卜。”</p>
“得嘞。”</p>
方言提着篮子，跟在身旁。</p>
汪曾其就像个寻常老者，絮叨着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话里话外都是生活的滋味。</p>
很快地，篮子里装着萝卜、豆腐、栗子、土豆、韭菜花等家常小菜，还有汪曾其从家里带来的米线、高邮鸭蛋等地方特产。</p>
两人提着东西，来到沈丛文家中。</p>
“师母。”</p>
开门的是章兆和，方言在《人民文学》编辑部跟她打过照面。</p>
“老师的身体怎么样？”</p>
方言跟着汪曾其，走进了屋。</p>
“我啊很好。”</p>
沈丛文从书房走出来，“前天才检查过，没什么大毛病。”说完，眼睛落在方言身上。</p>
“你就是茅公的弟子，小方吧？”</p>
“丛文先生，您好。”</p>
方言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p>
在汪曾其的互相介绍下，沈丛文和方言聊了开来，“让他们忙他们的，你跟我进屋吧。”</p>
方言看了眼汪曾其，就见他以烧菜的由头，笑着走去厨房。</p>
沈丛文拍了下方言的肩，“我这个弟子啊，对‘吃’情有独钟，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了四年，吃了四年，就连鬼｜子的飞机在春城上空盘旋，师生们往郊外逃命的时候，他竟然还吃着点心，往反方向跑。”</p>
方言好奇道：“跑错了方向吗？”</p>
沈丛文笑骂道：“他说那边的树林有松子可以吃，就算被炸死，也不做饿死鬼。”</p>
方言强忍着笑意，跟着沈丛文来到书房。</p>
湘西风情的雕花木窗下，藤编靠椅，梓木方桌，桌上的笔是一毛三分中小学习字笔，纸也只用一毛五分的糊窗高丽纸，墨是沉淀后加水的墨汁，所以无光彩，可以叫死墨。</p>
“伱比我年轻时候要强多了。”</p>
沈丛文坐了下来。</p>
方言一脸诧异，一问才知他说的是自己当燕大老师的时候，因为第一次登台授课，过于紧张，呆呆地站了10分钟，不知道说什么。</p>
好不容易开了口，结果10分钟就全讲完了，再次陷入窘迫，最后无奈之下，在黑板上写道：“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p>
“曾其说你的小名叫‘岩子’，岩石的‘岩’，性子确实如磐石般稳重。”沈丛文把稿子递了过去，暗暗透露出愿意指导散文的意思。</p>
又一个“一字之师”！</p>
方言大为意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p>
随后，照他的意思，从到到尾看了一遍，改动的地方不少，但修改得确实精准到位。</p>
“可惜我没有去过你写的这个苗寨，肯定很美吧。”沈丛文语气里透着一丝遗憾。</p>
方言说：“那个苗寨，我其实拍了不少照片。”</p>
“照片？！”</p>
沈丛文倍感兴趣：“有带在身边吗？”</p>
方言从包里取出第四期的《十月》期刊，照片就夹在《秋天的怀念》那一页。</p>
沈丛文翻着黑白照片，就算不是彩色，依然看得津津有味，眼里流露出怀念之色。</p>
靠着这些照片，沈丛文开始指导方言对《那山那人那狗》里的景色描写，修改润色。</p>
这么一来，更如诗如画，完全就像一副湘西风情的水墨画。</p>
“这篇《秋天的怀念》，写得很不错。”</p>
沈丛文趁着方言认真修改的工夫，随手翻起了《十月》。</p>
“这篇是我朋友写的，叫石铁生。”</p>
方言说：“丛文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p>
沈丛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是想让我也点评下这篇散文吗？”</p>
方言郑重地点头，“可以吗？”</p>
沈丛文露出惊奇的目光，“看来这个‘铁生’是你很要好的朋友。”</p>
方言会心一笑：“非常要好的朋友！”</p>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汪曾其的声音。</p>
“开饭了，开饭了。”</p>
满满一桌的菜，干贝炒萝卜、拌荠菜、拌菠菜、塞馅回锅油条……</p>
最硬的主菜就是鲤鱼豆腐，鲜嫩的鲤鱼肉配上香浓的汤汁，鲜艳的红辣椒丝勾人食欲。</p>
最后吃上一口鲜活的豆腐，任由美味在口腔内刺激交融。</p>
这叫一个滋味！</p>
方言连吃两大碗，瞥了眼汪曾其：“汪老，您怎么不吃啊？”</p>
汪曾其解释说，做菜的人一般吃菜很少，自己烧的菜端上来之后，习惯每样尝两筷，然后就坐着抽烟、喝茶、喝酒，看客人们吃。</p>
沈丛文说：“从这点说起来，愿意做菜给别人吃的人是比较不自私的。”</p>
“老师说的是。”</p>
汪曾其说，“小方，感觉味道怎么样？”</p>
“这可真是‘四方食事，不过手里一碗人间烟火’。”方言几乎脱口而出。</p>
“小方这一句，说到了吃的精髓。”</p>
汪曾其又惊又喜，接着把方言在菜市场讲的“萝卜开会”，分享给众人。</p>
“既然小方在吃上有这样的见解，不妨第一篇散文的题材，就先从这方面入手？”</p>
沈丛文放下筷子，把目光投了过去。</p>
“写关于吃和美食的散文？”</p>
方言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纪录片。</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