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谁?”</p>

    “郭翠娥。”</p>

    岑冬生已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复述过一遍,所以伊清颜知道这个人。</p>

    “你想让我和别的咒禁师相处?需要我和她搞好关系吗?”</p>

    “不,是她来讨好你。如果你不反感与她相处,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追随者。”</p>

    岑冬生对郭翠娥还算放心,是因为她在未来的名声还不错,她会收养被咒禁师之间的战斗波及而失去亲人的孤儿,在咒禁师群体中属于道德水平偏高的那一类。</p>

    那年头可不兴作秀,名声只与实力绑定,能主动做好事的,大体上都是发自真心;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和伊清颜合得来。</p>

    另外,郭翠娥给自己列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她暗中召集起来的咒禁师,目前主要集中在红尘酒吧内活动。</p>

    从这份成果来看,她还具备一定的领导能力,这点更是稀缺。若她成为伊清颜的助手,想来是能帮上忙的。</p>

    岑冬生还注意到,她的追随者都是女性。这是让他拍板决定的最后一枚筹码;可以说是出于他的私心,也可以说是为了将意外因素削减到最少的谨慎……</p>

    而另一方面,他其实对造成这一现象幕后的缘由,感到好奇。</p>

    郭翠娥的酒吧里,说不定还藏着别的秘密。</p>

    “安小姐不会有意见吗?她已经把这座城市看成是自己的地盘了吧,这算不算是挖她墙根?”</p>

    伊清颜一手托着下巴,这话貌似是提醒,但看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唯有在给安知真添堵一事上,少女充满热情。</p>

    “没关系,我已经和知真姐说过了,她大度得很。”</p>

    小姑娘瞳孔中的光芒又熄灭了,撇了撇嘴。</p>

    ……你的情绪不要太好懂哦。</p>

    她说回正题。</p>

    “这就是冬生哥引导我的方式吗?你希望我在这方面做出改变?”</p>

    “是的。会觉得不适应吗?”岑冬生观察着她的表情,“对我而言,这只是一次测试,如果你不愿意,就拒绝吧。”</p>

    沉默片刻后,小姑娘缓缓开口。</p>

    “不,我觉得……挺好的。”</p>

    她用手指绕了绕落在自己肩头的头发,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p>

    “……而且,我本来就无所谓。”</p>

    “什么?”</p>

    “哥哥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话。”</p>

    最重要的是你本人的意志——</p>

    岑冬生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p>

    伊清颜的想法,他其实能猜到一二。</p>

    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入眼所见皆是迷茫,所以才干脆将选择权交给了信任的自己。</p>

    就像投石问路,用石头坠落时尖的那头确定接下来的路,其实都是玄学;这么看来,岑冬生虽然对自己的教育水平不甚自信,但提出来的都是建立在对未来的洞见上,多少靠点谱。</p>

    ……</p>

    追随者……吗?</p>

    伊清颜认真考虑起冬生哥的提议。</p>

    正像岑冬生猜得那样,她虽有信念,却不知如何实现,才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唯一能信赖的人。</p>

    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想,如果能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确实不错吧?</p>

    “冬生哥对我的期待,是像安小姐那样,召集一大批属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组织,统治一个地区……吗?”</p>

    岑冬生摇了摇头。</p>

    “你不必做到她那种程度……不必学她。”</p>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伊清颜代替谁,他心目中的平等王爱憎分明,如风一般自由,不会背负上如此沉重的拘束。</p>

    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干领袖这行,就比如他自己,人贵有自知之明,人的智慧在于选中合适自己的道路。</p>

    身为重生者的他很难想象伊清颜成为统治者的样子。</p>

    要是能像幽冥王那样,能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拥护者,坐拥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庞大势力……</p>

    ……呃,幽冥王的例子不太好,他出于自身目的肆意散布恐慌,旗下组织过于鱼龙混杂,天生就与哲人王这样的大区统治者不对付,这不是一件好事。</p>

    他觉得综合伊清颜本人的性格,大概率会逐渐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少而精”的组织。</p>

    “不能像她一样是……冬生哥觉得我做不到?”</p>

    岑冬生就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于是平静回答:</p>

    “你要是想做,我当然支持。”</p>

    归根结底,平等王的势力究竟会成为哪种形态,只能由她本人能决定,岑冬生只是希望能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p>

    曾经的平等王身边的追随者们,其中绝大部分人不客气地说就是累赘。这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也就没有挑选和准入机制。</p>

    可问题是——假如他猜得没错,平等王本人表面看似冷酷,其实内心深处是在意着他们的。</p>

    就在伊清颜逐步堕入疯狂深渊的那段时间以前,发生过追随者们遭受咒禁师团体袭击、绝大部分人因此死去的惨烈事件,岑冬生猜测,女人受此事影响很深。</p>

    事情的结局是,平等王对当地发动了报复,但死去的人已经不会回来。</p>

    她失去牵挂、失去限制,最后孤身一人,与世界为敌。</p>

    岑冬生见过平等王一面,当时的她明明是这样说的:“我不需要他们为我服务,我不需要为他们负责”……</p>

    ……就算长大了之后,这姑娘还是一般别扭。</p>

    平等王保护普通人,允许他们作为复仇者跟随自己,岑冬生不讨厌这点;重要的是如何保护弱者。</p>

    若是选择追随平等王的咒禁师数量能有所提升,她身边不止有累赘,还有帮手,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普通人,能为她分忧解难,就像其他祖与下属的关系一样,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p>

    “真的?你真的这样想?”</p>

    “真的。”</p>

    见伊清颜有所意动,他替她考虑起未来,表示如果想成为知真姐那样的人,就得更详尽考虑地缘因素。</p>

    如今的世界,尚处咒禁师时代的破晓之前,四处都是势力真空,她要是想选个地盘,完全来得及,甚至可以考虑拓展海外版图……</p>

    这样一来,世界格局将会被彻底颠覆吧?但只有能帮到平等王,就算将未来改变得面目全非都无妨。</p>

    于是,岑冬生真的和她聊起了哪个地区比较适合当大本营,用来发展势力的话题。</p>try{ggauto();} catch(ex){}

    她虽然听不懂,但却能看得出来,哥哥是认真在为她考虑。</p>

    “听起来要去别的城市。”</p>

    “我认为,暂时避开与其他特等咒禁师争锋会比较好。目前正值民间咒禁师组织像雨后春笋般浮现的发展期,以你的能力,想必很快就会吸引一大部分人……如果你担心前期没有帮手,我可以陪你一起走。”</p>

    “哥哥……”</p>

    她没想到冬生哥会愿意为了自己远走他乡。</p>

    男人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小姑娘的表情终于松懈了,露出柔和的微笑。</p>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要不要发展根据地暂且不说……先从红尘酒吧的那些人开始,尝试组建我的势力吧。”</p>

    *</p>

    到了下午,岑冬生带着妹妹去见郭翠娥。</p>

    她已经办理好手续,从泉台离开,准备回红尘酒吧。</p>

    “她就是伊清颜。”</p>

    郭翠娥看到亭亭玉立的少女,顿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p>

    “您就是岑先生的妹妹啊,真是楚楚动人。”</p>

    女人发自内心地赞叹。</p>

    “嗯。你带她去见人,我就不掺和了。”</p>

    “我明白。”</p>

    郭女士笑着点了点头,她望向伊清颜,表情柔和。</p>

    虽然少女在咒禁师世界中的地位明显要高过她,但从年纪来看,似乎还是个需要大人照顾的小姑娘。</p>

    “请跟我来。”</p>

    伊清颜默默颔首。</p>

    ……</p>

    在离开之前,兄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p>

    他说了,让郭翠娥照顾她,必须和她搞好关系;也说了,自己的妹妹是一位咒禁师,郭翠娥和她手底下那些人,以后都有可能成为她的下属。</p>

    但他却没有说明,伊清颜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咒禁师。</p>

    从郭翠娥的态度来看,她明显认为伊清颜的实力比岑冬生更弱,是依靠兄长的地位才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p>

    这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在那柔弱纤细的少女外表下,隐藏着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呢?</p>

    不过,没有人开口解释——这种误解正合兄妹俩的心意。</p>

    毕竟是妹妹第一个亲自招募的下属,就由清颜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等她觉得可以说的时候,再讲也不迟。</p>

    ……</p>

    郭翠娥开车,伊清颜坐上了副驾驶座。</p>

    “郭女士,你的下属们目前都聚集在那个酒吧里吗?”</p>

    “您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p>

    郭翠娥一边握着方向盘开车,一边回答道。</p>

    “是的,我已经提前通知过她们了。我这边都是女生。”</p>

    冬生哥和她说起过这件事。</p>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伊清颜一下子就猜出是男人独占欲在作祟,让她忍不住想要调戏几句;不过冬生哥还说了,郭翠娥的酒吧可能还藏着秘密。</p>

    “……我对她们还不熟悉。”</p>

    “我会让大家先做自我介绍的。有几位很年轻,还是学生,我相信会与您有共同语言的。”</p>

    郭翠娥的态度很好。</p>

    “伊小姐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是别担心,我和姐妹们都会照顾你。”</p>

    ……</p>

    目送着那辆载有伊清颜与郭翠娥两人的汽车远离消失在视野里,岑冬生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p>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这边的工作。”</p>

    自家擂台若是被外人踹翻,再加上被剥离了分灵,导致张是道已预定会在下一次与安知真的交手中落入下风……这些不利因素,足以让万仙朝会那边安分一段时间。</p>

    他相信张是道目前已经开始与官方组织合作了,那个男人和安知真一样,有着相当的远见与野心。</p>

    接下来,两边能发展到哪个程度,就各凭手腕了。</p>

    坐拥《天魁权首》,又早就以国际大都市作为根据地,有条不紊地推展工作的安知真,如今已占据了先发优势,他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胜过姐姐大人。</p>

    所以,只要等打完擂台,一切都走上正轨,他就可以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了……?</p>

    “还是别给自己立FLAG了。”</p>

    岑冬生摸了摸下巴,心头似是有一层迷雾笼罩,隐隐有种不安感。</p>

    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是挺信赖的……难道说是擂台上会出问题?</p>

    单论实力,在特等与普通甲等之间,其实还存在一个“神通术士”的阶位,但这一群体的出现意味着天地灵气已经浓郁到了某一临界点,这个时代不会有。</p>

    若是岑冬生与对手同为甲等咒禁师,彼此间说不定存在相性问题,他未必能占上风;但他有两条命在,除非又从哪儿蹦出个特等咒禁师,否则他想不到输的理由。</p>

    伊清颜那边就更不会有问题,他知道红尘酒吧内隐藏着秘密,但无论那是什么秘密,不可能威胁到她。</p>

    知真姐那边,一直以来都是稳到不行……</p>

    岑冬生其实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p>

    要说眼下还能发生值得他担忧的问题,无非就是姐妹二人关系紧张,有再度发生冲突的可能。</p>

    上回由于他的极力阻止,战斗中止;但她们的嫌隙并未从此消失。</p>

    之后,两人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p>

    从岑冬生这个亲历者视角来看,知真姐的想法如何还不好说,但小姑娘明显有在刻意避开对方,说话时的态度很克制,几乎只做必要限度内的交流。</p>

    姐姐与妹妹如今“和睦”的关系,是维系在一层脆弱冰壳之上的平衡;而冰面下方,则是火山熔岩般流动的情感,随时等着爆发,将周围的一切毁灭……</p>

    但岑冬生觉得,这两位性格固然极端,却都不是不讲理的,真打起来,总得有个理由吧?</p>

    岑冬生之所以最近要尝试让伊清颜培养自己的势力,同样有这方面的考虑:让小姑娘找点事做,再加上有自己在中间斡旋,就算发生什么,也该有缓和的空间……</p>

    唉,为了维系这个与姐姐妹妹相亲相爱的小家庭,我真是操碎了心呀!他不禁感慨。</p>

    ……</p>

    十分钟后,岑冬生回到家中。</p>

    在知真姐的守护下,做好了万足准备的他,再一次使用了令符,打算速战速决。</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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