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妖幸运出逃。

    但随着祭杀降临,似他们一样身怀逆古血的大河水妖可就是另一番凄惨光景了。

    金乌国锦绣水府。

    一头看去普通的灰磁海螺,正穿游在五颜六色的珊瑚丛内,妖气吹散之间,便已斩断了河珍,然后背在身上,追随着同族队伍,勤快运送,他忙的热火朝天,也不亦乐乎。

    谁知行至半途,忽地脱力失控,甚至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就已沉默着坠落河底。

    身后的同伴随着下潜,试图把他捞起来,结果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内部血肉消失不见。

    “一定是被水蛭偷袭了!大家小心,附近有吸血的恶妖出没,全都打起精神来,不然也要被吃!”

    ……

    水蛭族个头小,普遍栖居在巨躯水族的妖国里。

    沙漫国古须水府。

    一群水蛭成功偷袭到一头鲨鱼,好似蚁群噬象,各显神通猛钻鲨躯,那头长有独角的魔鳞蛭最是彪悍,第一个扎烂鲨皮,拔得头功。

    正想在鲨皮上撕开一道大血口,蛭躯猛的一颤,瞬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消融水中。

    同伴们全在指望他扩大战果,骤然见这一幕,俱都呆愣不已。

    “癞头魔去哪里了?”

    “刚才还看见他呢,肯定是钻到鲨肚子里痛快去了!”同伴们以为他馋嘴成性,赖在伤口里不出来,独自享用美食。

    “这是一头青桐鲨,肚子里全是毒,没有我们保护,他什么也吃不到!”

    青桐鲨并没有被咬死,情知甩不脱蛭群吸附,拼命朝家园遁游,一边恶狠狠的叫骂:“等俺游到方将军府上,一招就能把你们这群臭虫打杀干净!”

    方将军根脚是一头方寸鲨,天赋能使入微神通,擅长对付水蛭,但青桐鲨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方将军早被沙漫王征调,参与躲避东涯大祭了。

    ……

    下京国无渊王宫。

    鲸鲨交汇盘游,遮蔽几百里方圆的水域。

    这处水域的下方是一座城池遗址。

    遗址中央矗立一根玉柱,柱上盘踞四头水妖,两鲸两鲨,妖躯却如手指一般大小,他们各占一角,围成圆圈,每隔几息换位瞬移。

    祭坛外漂浮两位化形人躯的老者,在给四妖护法。

    其中一个老者长眉长须,驼背弓腰,裹着一身粗布白衣,乍一看去就像岸上凡间的古稀老汉,他实则是下京妖王景朝宗。

    另一个老者雄壮如山,脸庞犹如精铁铸成,双目顾盼间尽是凶横气势,自有一股威慑之力,他是沙漫妖王沙赤垂。

    人不可貌相,妖也一样。

    沙赤垂长着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讲话却底气不够,忧心忡忡:“我们只能守护一时,方位早晚要暴露,人贼一旦杀来,根本顾不上他们,不如让他们自行逃避,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下京国临着出海口,让他们往哪里逃?”景朝宗不同意他的建议:“十八年前大祭开启时,东涯洲各地道门已经在严阵以待,清水国是重点献祭的水域,西行之路早就被堵住,倘若登岸,死的更快。”

    “可以让他们遁入流沙江,前往小藏冰河避难!”

    “流沙江尽头是雪极山,到时必须上浮出岸,雪山仙盟肯定扎好了口袋,正等着他们去钻,方寸鲨的入微妖术远逊于当年的无花圣祖,如果让人贼的破法光宝给照住,入微瞬时就要被克!”景朝宗颇有一份妖王担当:“你我修为强一些,联手总能抵挡人贼一段时间,如果拖到祭杀结束,他们或许还有活路。”

    “只怕拼斗到死,也保不住他们!”沙赤垂继续规劝:“你我只渡了四次循劫,联手只能干翻一个紫府中期修士,清水妖王多了我们一循劫法力,才勉强与后期修士打平手,我们判断朝元老怪不会来,但万一来了呢,这种级别的人贼,一记真元大手就能把我们抓出河底。”

    “大河里也许还有真灵前辈没有陨落,在秘密守护我们,阻止朝元修士大开杀戒,否则历次大祭时,为什么见不到一位朝元修士的身影出现在大河?”景朝宗笃定人贼的统御者不会来:“不管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总归是留给我们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忽然敛声,齐齐朝上仰望。

    人贼杀来了。

    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自天而落,垂扎河心。

    剑气飞纵四散,螺旋搅动,入水一刻掀起滔天漩涡,把百里内的鲸鲨小妖搅的晕头转向,一路畅通无阻,剑尖直坠遗址玉柱。

    铿!

    一道半球状的水幕陡然成型,犹如巨碗倒扣,阻断剑尖攻势,但这柄飞剑携着煌煌之威,交错连斩三四下,水幕已是灵性大丧,黯淡无光。

    景朝宗与沙赤垂大喝一声,挥掌成盾,猛的朝上一悬,依靠妖躯截住剑尖,不让它继续逞凶。

    “大祭落不到你们头上,少管闲事,全都滚到一边儿去!”剑中传来一道轻蔑人声。

    “滚你老娘罢!”沙赤垂厌恶剑内的语气:“老子这就把你的人头从剑里捏出来,看你还怎么嚣张!”

    同一时间,一条隐形水流疾飞而至,一下欺到水幕边缘,绕水一转露出原形,竟是一柄八角状的宝镜,镜面腾地射出一道朱红光束,射穿水幕,正中遗址玉柱上的四头水妖。

    四妖刚被照住,入微立刻被破,妖躯冲水涨大数百丈,玉柱法阵再也护不住他们,祭杀就此临头,体内血肉瞬时被吸的干干净净,成为四具空壳,水草般漂浮。

    “乾明真光!天杀的人贼,就知道阴险暗算,好不要脸!”景朝宗悲愤难耐,妖气狂泻,即刻恢复本体,化作一头横亘十几里的白头鲸,准备找人贼一较高下。

    但人贼在哪里呢?

    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

    ……

    流沙江畔。

    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冲下云端,落于江岸的一座山峰上。

    那男修一袭黑袍,须着一抹上唇胡,嘴角微微翘着,环顾饱览大江两岸的风景,就似一介游行的公子哥,透着玩世不恭的闲情逸致,但他印堂紫光充盈,这是一尊紫府级别的老怪物修士,如果法力尽出,具备斩杀妖王的能耐。

    身边那位女修也是青春容貌,披着一身鹅黄绡沙,灵气环绕其上,如似置身烟雾,朦胧间给人一股仙女神颜之感,她掌心托着一柄八角镜,遗憾的说:“可惜了那四具妖骸,两具已经渡了脱壳雷劫,都能轻松炼成上品法宝,余下两具也根脚不凡,却是不能收取了。”

    “我们修成紫府才一甲子,打不赢那两头老妖王,破了那四头小妖的避祭术已经实属不易,你还想收尸?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男修并不贪心:

    “我们此行只为收拾避祭者,那四妖都已经入祭,任务就算圆满完成!鲁师妹,快把封真盘取出来,看看道庭是否有新消息传来!”

    那位姓鲁的女修旋即收了八角镜,从袖口摸出一柄尺许厚的大磨盘,盘上浮现八道血点,正朝北方移动,她不由叹了口气:

    “避祭者实在太多,有些是从岸上逃到大河,有些是从大河逃到海上,还有一些傻乎乎从水里往岸上逃,这八头妖怪就是!卫师兄,小妹有些想不明白,祖师们明知道妖族有能耐避祭,为什么不一口气全部祭杀,非要拖拖拉拉持续一二十年?”

    那位卫师兄努努嘴:“你以为祖师们不想省事吗?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祖师们也不清楚逆古血脉具体是哪一族,因为这种妖血能在普通妖族体内唤醒,今天祭绝一族,明天就有新族出现,必须通过东涯大祭才能搜出来!

    但东涯大祭是通过封真祭坛举办祭祀,月蛮道庭聚齐所有朝元期前辈才能勉强驱使封真祭坛,祭杀开启一次,就要等待一些年月恢复祭坛灵性,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次祭杀!即使如此,一场大祭落幕,没有几千年时间,那座祭坛也别想重新使用!”

    “卫师兄懂得蛮多嘛。”鲁姓女修抬了抬磨盘:“那你能不能告诉小妹,月蛮道庭是如何把逆古血的消息传到这法盘上的?”

    “封真祭坛不是祖传之宝,而是祖师们从海外寻回来的宝贝,本身已经破碎了,封真盘是使用碎块炼制出来,虽说与祭坛分离,实质上还是一体,你我都无法驱使,必须祖师们通过祭坛驾驭法盘,它能感应避祭者并实施追踪。”那位卫师煞有其事的讲:

    “但祭坛的材质极其特殊,以前丢过不少法盘,全被妖族给毁了,东涯洲没有这种材质,必须去海外才能找到,所以鲁师妹,此行务必要小心,如果法盘在咱们手上遗失,保准要被师门处罚!”

    “遗失?”鲁姓女修呵呵发笑:“这次大祭,能对抗紫府修士的妖怪,只有清水国那头老猿,但老猿是七杀教那帮屠夫在收拾,跑不了它!其余嘛,都是小蚂蚁,一招就能捏死!刚才咱们在两大妖王跟前杀掉四头避祭者,总共出了几招?你一招,我一招,完事!须知他们有诅咒在身,只能被动挨打,不敢反击,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丢了封真盘,师门罚我永禁天条山,我也认了。”

    “哈!师妹言之有理。”那位卫师兄挑手北指:“咱们追!”

    心里却想,封真盘上的避祭者只要是移动状态,肯定是在不间断施展瞬移,如果有巅峰期的大妖师坐镇,再碰巧是瞬移根脚,不惜一切代价的逃亡,那可比四头鲸鲨难杀多了,反正一招绝对杀不死,这是他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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