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秋无痕已经在琼州府府治所在地琼山县住了有半个月了,他没有及时离开,是因为有事情牵绊住了他行色匆匆的脚步。

    “吴大哥,你起来了吗?”秋无痕在睡梦中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秋无痕一咕噜从床上翻身起来,一边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着,一边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邱冉。

    秋无痕看了看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不禁打了一个哈欠,邱冉上前一步,走到秋无痕身边,指了指不远处,道:“吴大哥,他们都到了。”

    秋无痕顺着邱冉手指的方向看了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竹林边上隐约可见星点的火把。

    南边的人因为常年酷热,所以都喜欢住在临空的竹楼里,邱冉是当地的黎族,只可惜在邱冉所住的寨子里除了邱冉和他的爹之外,他的四个弟弟和三个姐妹都不会和秋无痕交流。而邱冉和他爹之所以会说汉话,也是因为他和他爹有段时间在琼州府知府家里修建宅院,那个知府是从京城下派,大概是十分有钱,这个宅院修的是十分大,也许正是因为宅院十分的大,所以找了不少当地人一修就是三年,而后来听说这个宅院修好了那个知府住进去不到一年就因为贪墨,被杀了头,一家人也都被遣散。

    后来的知府得了一个便宜,只是这些官员的事情老百姓很少谈论,倒是邱冉和他爹,三年里不但因为给当官的修房子攒了不少的钱让大哥和二哥娶了老婆,还在从前的竹楼旁边修了一个更大的竹楼让家里十几个人住在一起,而如今秋无痕住的竹楼本来是要留给邱冉结婚后住的。而且在修房子的三年,因为监工和管事都是官员的亲信,都是汉人,所以邱冉和他爹也学会了汉话。

    也因为住在楼上,秋无痕才可以看见更远的地方。

    “这么早,你将寨子里的人聚集在一处要做什么?”秋无痕不解的看着邱冉。

    邱冉笑了,道:“昨天不是你给我阿爹说,说是咱们南边的天气最是容易得瘴疫,我阿爹说你是郎中,最是知道如何治病,这些都是附近几个寨子的郎中,阿爹说你终究是要走的,让你给他们讲一讲,教他们一些治愈这种病症的方法。”

    秋无痕昨天晚上因为高兴,便和邱冉的父亲多喝了几杯,大概是喝高兴了,又胡说了。

    秋无痕知道躲不过,便道:“你让他们去你家等着,我一会儿便到。”

    “吴大哥快一些,就在我家吃饭,我让我小妹给你煮你喜欢吃的饭团子。”

    秋无痕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邱冉,虽然他到了这个寨子之后,知道这个寨上的人全是黎族,而且大部分的人都姓邱,可见邱冉并没有欺骗自己,秋无痕却只说自己叫吴痕,寨子里的人便叫他吴郎中。

    秋无痕回到房间洗漱,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家里丫鬟下人伺候照顾着,就算是出来,也是有牛光远或者猩大猩二一旁,但是只有这一次他独自一人出来,反倒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他匆匆洗漱,也不想让大家等太久,便出门去,一边在路上走,一边给脑子里的药葫芦说,你感激给我找一些相关的资料出来,要不我一会儿要怎么给人家讲课?

    “你放心吧,你尽管去便是,我马上就给你找。”

    秋无痕这才放心朝着不远处的竹楼而去。

    最初,秋无痕并没有想在这个地方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邱冉和秋无痕到了寨子的时候,邱冉的母亲因为怀疑自己的儿子出海而遭遇不测,便担心的得了病,寨子里的郎中和县里的郎中都找过了,都不见好转,等她们两个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奄奄一息,秋无痕无法,只得暂时留下,想着等邱冉母亲的病好了,自己便走。

    可是等他母亲的病才好一些可是寨子里又有一个人病了,虽然秋无痕来寨子的时间不长,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很多郎中都治不好的邱冉的母亲却让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的郎中给治好了,于是这个病人的家人便直接将这个病人用门板抬着抬到了秋无痕住的竹楼下,因为语言不通,双方无法交流,等将邱冉叫来,当时那个病人已经晕死了过去。

    当时根据这个病人家人的陈述,秋无痕还以为这个病人是瘴疠之症,因为南方一年四季天气炎热,而正因为如此,蚊虫蛇蚁肆虐,而因为在这么热的地方,很多的动物时候尸体不能及时处理,甚至根本无人处理,而导致气温和湿度过高,为瘴气的产生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虽然瘴疠之症秋无痕也只是在医书上有见过,还没有真正遇到,但是这个病人的症状就是拉肚子,反胃,大便黏液脓血,里急后重,一天上十余次厕所。很多郎中一开始也怀疑是瘴疠之症,或者是慢性痢疾、慢性肠炎。各种治痢常法都用了,又是解毒,又是除湿,又是清热,还行气活血,甚至收涩,治疗效果都不理想。病人也心灰意冷,日渐消瘦,以为治不好了。

    秋无痕走到邱冉家楼下,一个名唤邱月的郎中下楼急匆匆而来,这个郎中是寨子里的郎中,已经有近七十岁的年级,头发胡子都已是花白,却有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秋无痕学会了当地人的打招呼的方式和邱月打了一个招呼。

    很快邱冉也来了,看见邱月像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和秋无痕说,便先将二人带上楼去,大厅里已经席地而坐的二十多个郎中,因为都是竹子修建,加上又是架在半空,十分的清凉。

    大家见秋无痕来了,赶紧起身招呼。

    邱冉道:“吴大哥,我伯父说昨天那个病人还是未见好转,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办法,眼看着人已经不太好了。”

    秋无痕道;“你们也不要着急,我看了你们的医案,这个病人拖的时间有些长了,怎么治了这么久,还没有把肠道清理干净呢?”

    邱冉将邱月的话翻译给秋无痕听,道:“治痢疾的神药——黄连,那也吃了不少,大便还是黏腻难除。

    秋无痕走到一旁靠窗的位置坐下,大家纷纷在周围坐下,听秋无痕说话。

    “要不我们换个思路。”

    邱月说,治痢之法,除了清热解毒、行气活血外,还有什么思路呢?

    秋无痕道:“顽固痢疾,必病入血分,气滞血瘀,痰湿交阻,如盘根错节,非斧头不能斩除。”

    邱月倒是明白秋无痕的意思,神情有些愕然,道:“要选用斩邪气的斧斤,非将军大黄不可啊”

    一旁的郎中都是十分的震惊和意外,邱月行医几十年,房间里很多的郎中都很信服他,见他这么吃惊,也纷纷质疑秋无痕的说法。

    其中一个郎中说道:“病人都快泻得没气了,你还要叫他泻啊?”

    秋无痕却是不急不忙的说道:“我知道大黄吃后泻得比黄连还厉害。大黄荡涤肠胃之力虽猛,然有病则病受。如果炮制煎煮得法,便能荡涤邪气而不伤人正气,虽然有犁庭扫穴之功,却不至于冲墙倒壁伤人。”

    身边一个年长一些和邱月年纪相仿的郎中忧心的问道:“那该如何炮制呢?”

    秋无痕伸出四个手指,道:“酒煮大黄。”

    邱月听罢,顿时茅塞顿开,不禁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道:“酒煮大黄,治疗痢疾,既能行气,又可活血,还可以排毒降浊,正符合顽固痢疾,久积不去,需要通因通用的道理。”

    刚才说话的老郎中道:“我却是闻所未闻,请问吴郎中和秋郎中从何得知此法?”

    到底是行医几十年的老郎中了,邱月不疾不徐的说道:“《松峰说疫》曰,大黄酒治便脓血,里急后重,腹痛,昼夜烦不止。大黄五钱,好黄酒一两盅,浸一宿,次日温服。”

    那郎中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如此炮制,你们先同吴郎中说说那瘴疠之症。”说完,等不及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谁想这病人不过服用第一次,痢疾就止住了。随后又吃了几次,胃口渐开,泄泻遂止,诸症好转。当然这是后话。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大家对秋无痕的医术更加信服了,如此又有几家医馆的病人相继送来,让秋无痕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了归期。

    而京城里苦苦等待了数月的苏劲松,终于盼来了自己丈夫的书信,当然等不及什么香茗和点心,她径直走到窗下,坐在窗边,手指微微有些颤动的展开了信笺,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旁的雪花和丽娘都没有上前去打扰,便看见自己的夫人眼眉弯弯,虽然看着看着眼角溢出了泪水,但是嘴角的微笑的却是一点也没有淡去,终于,等苏劲松将自己手中的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之后,一旁的雪花再也等不了,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夫人,夫人,你赶紧告诉奴婢,大人都说什么了?”

    丽娘一旁嗔怪道:“没规矩,大人给夫人说什么,管你什么事情。”

    可是苏劲松却抬起头来,也没有擦拭眼角的泪水,微笑着对面前的两个人说道:“他说他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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