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田先生背部的插头压痕,能证明他曾经在室内受伤。

    而佐藤美和子又通过调查和推理证明,这个“室内现场”唯一可能的选项,就是死者自己的家。

    可他家里又偏偏没有什么搏斗痕迹,看着不像是现场。

    “经验告诉我,当证据和证据之间起冲突的时候。”佐藤美和子信心十足地分析道:“其中存在问题的,必然是更容易作假的那一方。”

    “原来如此,佐藤前辈”

    在前辈的点拨之下,高木涉也想通了这一切:

    “要在作案后简单地伪装现场很容易。”

    “但死者的伤情和生前经历,却是根本做不了假的。”

    “所以问题必然出在这个现场!”

    “而在作案后伪造现场那个人,显然不会是那个行事毫无顾忌、也不需要有顾忌的纵火犯。”

    “所以凶手必然另有其人!”

    “而这个凶手”

    高木涉说着说着,又尴尬地卡起壳来:

    “这凶手会是什么人啊?”

    “他为什么要伪造现场?”

    “这个”佐藤美和子也因这些问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饭田先生是单身独居,也没什么亲戚,公司同事也都说他人缘很好,没跟什么人结下仇怨。”

    “从他的社会关系里,根本找不到什么嫌疑人。”

    凶手会是什么,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根本回答不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伪造现场”

    佐藤美和子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到要点。

    “真奇怪”高木涉在旁边小声嘟囔着:“凶手为什么要伪造现场,让人看不出死者曾经在室内与他发生过搏斗?”

    “还有那个纵火犯。”

    “饭田先生最终是死在小巷里的,那个纵火犯来放火的时候,应该会看见他的尸体吧?”

    “那家伙看到有尸体在这,怎么还敢继续在这放火?”

    “不怕警方把这条人命算在他的头上?还是说,那个纵火的疯子根本不在乎?”

    “这”佐藤美和子微微一愣。

    紧接着,她那双大眼睛便精神十足地亮了起来:“高木,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佐藤前辈你想到什么了?”

    佐藤美和子没有回答。

    她只是猛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饭田先生的家,是那种没有院子、更没有院墙的,i青春版一户建独栋小楼。

    因为没有院墙的阻隔,所以从一楼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直接望到小巷,望到小巷对面的邻居。

    “高木,我们到那个房间看看。”

    佐藤美和子先是在客厅里一番勘察,紧接着又指向了一间同样位处一楼、靠近小巷、窗户直对着对面邻居的房间。

    这看着像是饭田先生的卧室。

    走进这卧室之后,佐藤美和子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一台随意摆放在墙边的电风扇。

    那电风扇的电源线就随意地垂落在地上,插头亦是如此。

    “找到了,散落在地板上的电源插头。”

    佐藤美和子的声音里暗暗带着激动:

    “这很有可能就是饭田先生在生前和凶手发生搏斗的那个‘室内’现场。”

    “他背上的伤痕,应该就是他在这摔倒后压到地上的电源插头,才会形成的。”

    “嗯。”高木涉点了点头,但语气也没有太过肯定:

    因为他们经过勘察发现,饭田先生平时不怎么收拾家具电器,不用的插线板、电风扇、吸尘器,都是随意乱放的。

    所以他家里有好几处地方,都有这种散落在地上的插头。

    即使在这间卧室的地板上发现了电源插头,也不能说明,这里一定就是那个室内搏斗现场。

    “不,就是这里。”

    佐藤美和子神色悄然变得坚定。

    她指着那卧室桌上摆放的棒球和棒球手套,对高木涉说道:

    “看到了吗?一个棒球运动爱好者,一般都会买齐棒球、手套、球棒这三件套。”

    “可这里只有饭田先生的棒球和棒球手套。”

    “那他的棒球棒去哪了?”

    “这”高木涉动手在这房间里找了找。

    还真的只能找到棒球和棒球手套,找不到棒球棒。

    “难道”

    高木警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被凶手拿走了?”

    “没错。”佐藤美和子点了点头:

    “刚刚浅井跟我们说过,死者后脑勺的位置上有程度不轻的钝器打击伤。“

    “而且他还推测,致伤工具应该是一种木质类棍棒。”

    “木质类棍棒”

    “说的不就是那杆离奇失踪的棒球棒吗?”

    佐藤美和子信心十足地给出结论:

    “凶手一定是在作案之后,把那根作为凶器的棒球棒从现场带走、并处理掉了。”

    “这”高木警官又憨憨地愣了起来。

    他又发现了一个令其疑惑的地方:

    “可凶手不是把匕首给留下来了吗?”

    “既然他想到要处理凶器,为什么只带走棒球棒,不带走同样作为现场的匕首呢?”

    “很简单。”

    佐藤美和子微笑着给出回答:

    “因为一般凶手处理凶器,目的是抹消自己可能在凶器上留下的痕迹。”

    “而这个凶手处理凶器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帮助伪造现场。”

    “你想想,如果一根带血的棒球棒留在屋子里,又被警方找到的话。”

    “警方还会如他所愿,相信这屋子里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唔”高木涉还是有些不能理解:“那直接把棒球棒扔出屋外,跟那柄匕首丢在一块不就行了?”

    “不。”佐藤美和子摇了摇头:

    “高木,等你案子办得足够多了,你就能凭经验注意到:”

    “一般的凶手持械作案,都只会自带一种凶器。”

    “而棒球棒和匕首,是两种凶器。”

    “出现两种凶器的案子,一般都是凶手在室内杀人时,因为与死者搏斗纠缠的需要,顺手从现场拿的。”

    “更不要说,棒球棒本身体积庞大。”

    “从常理上判断,少有人会自己携带棒球棒上门作案。”

    “所以”

    “如果他把棒球棒也留在现场,我们警方势必会怀疑,这个棒球棒是他从现场附近顺手拿的。”

    “而附近什么地方能拿到棒球棒?”

    “当然只有室内,只有死者的家。”

    “所以凶手必须带走并处理掉那根棒球棒,不然的话,我们就会意识到死者可能在自己家里跟人发生过搏斗。”

    “而我们一旦知道这一点”

    佐藤美和子微微一顿。

    她转过头,透过这卧室的窗户看向小巷对面,那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火场:

    “就会开始怀疑,那个纵火犯是怎么会跑到死者家里的。”

    “就会开始怀疑,那纵火犯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言至于此,即使是反应稍慢一拍的高木警官,也随之全然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

    “这就是那个凶手伪装现场的目的——”

    “他是想让把杀人的罪名,顺手安在那个纵火犯头上!”

    他咽了咽口水,补充着讲清思路:

    “当那纵火犯在小巷对面放火的时候。”

    “饭田先生可能还没死。”

    “凶手和饭田先生,可能还在这间卧室里搏斗。”

    “而这间卧室的窗户正好对着小巷对面的邻居家,也就是这次火灾的起火点,那纵火犯泼汽油放火的地方。”

    “所以,凶手在击倒饭田先生之后,他很可能会意外地从这卧室窗户中看到,小巷对面有人在泼汽油纵火。”

    “他意识到那个纵火者可能就是最近在新闻上臭名远扬,让警方束手无策的连续纵火犯。”

    “于是,凶手选择把室内的搏斗现场收拾整齐。”

    “等那纵火犯离开之后,他再把失去抵抗能力的饭田先生,搬到屋外的小巷,在那里将其一刀杀害。”

    “这样一来”

    高木涉神色激动地说道:

    “室内没有搏斗痕迹,尸体又在室外靠近火场的地方。”

    “当我们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认为,死者是在见义勇为阻止纵火犯的时候,被那纵火犯残忍杀害的。”

    “杀人的罪名就全然扣在了那个纵火犯身上。”

    “除非那个纵火犯被成功逮捕,不然我们基本没有可能发现,人不是他杀的。”

    “可要在东京的茫茫人海里抓到那流窜作案的纵火犯,又哪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真的幸运地抓到了他,发现了真相,我们也已经稀里糊涂地把调查的黄金时间给浪费掉了。”

    “到时候,真凶估计早就处理干净了一切痕迹,等着跟我们警视厅装无辜了。”

    说着说着,高木涉愈发唏嘘感叹:

    “这个凶手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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