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个原因,苏黎没说。

    陆宴北跟贺雅琳离婚,又迫不及待地把她接了过来,这事放在旁人眼里,未免太过分了。

    贺家在津南的根基很深,有敌人,自然就有友人。

    她担心贺督军那些老部下替贺雅琳抱不平,转而跟陆宴北对着干。

    她若能拉拢贺雅琳成为自己的朋友,也算是给那些人释放一个信号——陆宴北没有对不起贺大小姐,瞧,这“旧爱新欢”还能和睦相处呢!

    这样一来,那些人也许就不会为难陆宴北了。

    而对她来说,多一个朋友就是多条路,她在津南城孤孤单单的,能有贺雅琳作伴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

    而对于贺雅琳来说,她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不能放过这机会。

    陆宴北的能力跟势力都摆在这里。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横竖是斗不赢这棵大树的,倒不如靠着他乘凉。

    跟苏黎拉拢关系,日后若有什么困难阻碍,也好开口找她帮忙。

    无形中给自己多了道护身符。

    于是,贺大小姐稍稍一思量,脸上露出丝丝傲娇来。

    “你找到我,可真是找对了。”

    她得意又自信。

    “这津南城有名的医生,不管是中医西医,我基本都熟。我那个病秧子弟弟,这些年可没少折腾。”

    只可惜,病也没折腾好。

    如今还去了日本继续折腾。

    苏黎听她这么说,就知她是答应了,面露喜色。

    “这般甚好,我要找西医,会外科手术的那种。”

    “行!我回头请人整理下那些医生的资料,列一份清单给你。”

    “好,真是谢谢你。”

    目的达到,苏黎很开心,见对方没有留客的意思,她也就扶着腰身起来了。

    贺雅琳白了她一眼,酸溜溜地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少在外面走动,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说罢,站起来送客,又道:“等我把资料整理妥当,我给你送去吧。”

    苏黎连连点头道谢,眸底的笑意层层叠叠,似盛开的花儿。

    贺雅琳瞧她这副模样,马上就冷着脸横横地道:“你别多想,我才不关心你!我只是不想惹怒陆宴北,我要在这津南城混下去,还得仰仗他的!”

    她故意这么说,想让苏黎吃醋生气。

    可苏黎却落落大方地道:“你尽管仰仗他,若有什么事你不便开口的,跟我说,我帮你搞定!”

    她这话既坦坦荡荡,表示自己不是小家子气的女人。

    同时,又在无形之中彰显了自己在陆宴北心目中的地位。

    贺雅琳许是没听出来,又或者是听出来了也不在乎,横了她一眼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找你帮忙,你可别推脱!”

    “不会的。”

    ****

    苏黎的一举一动,陆宴北自然是清楚的。

    夜间,苏黎都睡下了,隐约听到庭院里传来汽车声响。

    她实在是困,意识清醒了一瞬,很快又入睡。

    而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感觉到身边床榻塌下去一些,继而,一个温热的怀抱从身后贴上来。

    孕肚越来越大,她现在以侧躺入睡为主。

    陆宴北只能从后面抱着她,大掌在她滚圆的腹部摸了摸,薄唇落在她脸侧,轻轻一吻。

    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安全感将她包围。

    于是,纵然在睡梦中,她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笑了。

    有他在身边,神经都是轻松愉悦的,纵然有梦,也是烟花灿烂,欢声笑语。

    翌日一早,苏黎醒来时,身旁的人还在睡着。

    两人从汤匙相扣一样的睡姿,变成了面对面。

    纵然熟睡中,他也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苏黎克制着呼吸,生怕吵醒他,就那么细细盯着他打量。

    常年征战在外,他皮肤偏黝黑,但因为五官立体出众,这种肤色非但没有让他显得难看,反而更增添了成熟稳重的气息。

    浓墨般的眉宇,高挺如山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冷峻利落的下颌线——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瞧着这人,只觉得每一处都是完美无可挑剔的。

    能这样静静“观赏”他的时间不多,苏黎痴迷地瞧着,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划过脑海……

    回忆太投入,她连男人已经苏醒都没察觉,直到那张俊脸突然放大,薄唇吻上她嘴角,她才蓦地一震回过神来。

    “你醒了?”

    她惊喜娇羞地问。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手臂一拖将她拽到怀里,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默默笑着,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热情回应。

    清晨情动,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苏黎想着身子尚可,忍着脸红心跳主动抱住他,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陆宴北原本还混沌着的大脑被她这话激得瞬间清醒,幽深却略带迷离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还在确认。

    她浑身似火烧,眼神都不敢迎视,羞怯地翻过身去,又后悔刚才的大胆。

    可陆宴北哪里还肯放过,吻下来时,薄唇咬着她柔软的耳珠,语调更是钻入心扉,“我会很温柔……”

    女人无法回应,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事后,陆宴北抱着苏黎去洗澡。

    她懒洋洋地一动不动,连手指都觉得无力。

    陆宴北英俊的眉眼一派餍足之色,见她粉面俏红,青丝贴面,整个人好像缓过不来似得,又把他吓到。

    “黎儿,你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摇头,眼睛都懒得睁开,慵懒的像只猫儿一样。

    “真的没有?”

    清心寡欲地过了半年,他也实在是煎熬,可放纵之后,又有些后悔。

    万一孩子有个好歹,他害了心爱的女人不说,还间接害了自己。

    “没有啦……”她烦躁,靠在浴缸里,白玉般的素手不耐烦地挥了下,拍打到水面,溅起的水花将男人喷了一脸。

    他随即笑了,很舒心很天真的孩子笑,俊颜越发迷人。

    而后,瞧着女人依然嫣红的檀口,一个忍不住,又把她按在浴缸里吻下来。

    这日子,甜蜜的好似蜜里调油。

    平日里不拘小节的大老爷们儿,在伺候心爱的女人时,却无微不至,温柔体贴。

    陆宴北抱着她起来,身上的水擦干,又抱她回到床上。

    苏黎怕他还要乱来,闷不吭声地赶紧拉过锦被盖住自己。

    男人暧昧地笑着,直起腰身前,在她额头一吻,温柔地哄:“放心,不闹你了。我去拿衣服。”

    他去衣柜里取了衣服过来,又扶着女人起来,要伺候她穿戴。

    苏黎看着自己的孕肚,还有怀孕几个月来身体上的变化,无法面对他。

    拽过被褥将自己遮住,她眸光似水含羞,瞧了男人一眼,“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

    “我给你穿。”

    他执意,又宽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我在家,就我照顾你,我不在家时,只能辛苦你自己。”

    眼看着她身子笨重起来,陆宴北感同身受,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当皇后娘娘供奉着。

    “陆宴北,你这样子被人看到,什么脸面都没了。”

    “放心,除了我俩,没人瞧见。不过,知道也无妨,我乐意的事,又不碍着别人。”

    听着这些话,苏黎心里绵软的不行。

    她很清楚,跟陆宴北来了这里,以后同他一起走下去,这条路不会顺利,反而,时刻惊险,充满危机。

    可她不在乎。

    有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尖宠着、爱着、护着。

    不管未来多难,她都甘之如饴!

    两人下楼吃饭,陆宴北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昨天去找贺雅琳,到底聊了什么?听说你回来时,路上很开心。”

    苏黎正在小心翼翼地啜着灌汤包,逗趣又谨慎的吃相跟猫咪进食一般。

    听到陆宴北的询问,她也没抬眸,依然专心地小口吃着。

    “你成天派那么多人盯着我,到底想干嘛?我连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她娇嗔着,抱怨。

    陆宴北笑了笑,见她这么喜欢灌汤包,又给她碗里挑了一个。

    “我那是为你安全考虑,你现在身怀六甲,不知道我每天多担心。”

    “这是在你自己的地盘,我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可陆宴北就是遏制不住这种担心。

    他多想,这女人能变成一个奶娃娃,他可以走哪儿带哪儿,可就好了!

    “你还没说,找贺雅琳到底做什么?”

    “不告诉你!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我又没去找男人。”

    陆督军眉宇一挑,脸色沉了下来,“你还想找男人?”

    “梦想嘛,还是要有的,谁知道你陆督军以后会不会变心呢,是不是?”

    她一边故意开玩笑调侃着,一边准备啜第二个灌汤包了。

    陆宴北黑着脸,一把将碗端走。

    “喂!你干什么呢!”

    “白给你吃了!”

    “又不是我要吃!”

    她骄横地道,一手指着自己的大肚子,“是这个小东西要吃!”

    苏黎盯着他,没想到这人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竟说了句叫人笑喷的话。

    “他要吃?行,你让他跟我说!”

    苏黎:“……”

    她觉得自己怀孕后就变得有点痴傻了,现在看来,有人比她更傻。

    “陆督军,你好幼稚啊!”

    。*

    贺雅琳登门来,跟逛戏园子似得,把里里外外四处都看遍了。

    “陆宴北可真是厉害!这园子比督军府都要大几个出来,弄个后花园跟荷花塘也就算了,居然还弄一座花房!跟前朝的皇宫差不多了!”

    苏黎一手扶着腰,慢吞吞地陪着她闲逛,观赏。

    这一处园子的确大。

    她来了几天了,每天逛逛,到现在还没逛完。

    陆宴北说,故意把园子建的这么大,万一有什么危险,也方便躲藏与跑路。

    他时刻把安全放在第一。

    听贺大小姐这般惊叹,她忍不住笑了笑:“你这说的太夸张了,哪里能跟皇宫比。”

    “呵,也差不了多少了。”

    两人走到花园的凉亭坐下,苏黎背后没有椅背靠着,只能端坐。

    贺雅琳看了眼,担心地问:“你这样坐没事吧?不行的话,我们回去,在客厅说。”

    “没事,我没那么娇贵。”

    苏黎笑了笑,安抚她,又四下看了看。

    “这里没有别人,说话方便些。”

    她知道,佣人们每天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跟陆宴北汇报。

    她不想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然知道他是好心好意,担心她有什么不愉快或委屈,不肯主动说出。

    可她还是不习惯。

    贺雅琳听出什么来,白了一眼,“他把你当金丝雀养着?这么大的府邸,其实就是个巨大的鸟笼!”

    苏黎:“……”

    她可否理解,贺大小姐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行了,说正事吧。”

    贺雅琳从手袋里取出几张纸,打开,摊在她面前。

    “这三个,是我多方打探,医术最好的,都在国外呆过。”

    苏黎拿过那几张纸,上面竟还有照片。

    每个医生师从何人,去哪里留学过,给什么达官贵人治过病,都写得清清楚楚。

    “人品呢?我要靠得住的。”

    “放心,这几个都是爱国人士,黑心的,或是汉奸,我直接过掉了。”

    苏黎弯唇,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贺大小姐离开了男人,成长的挺快,办事也很靠谱。

    明白苏黎眸底的深意,贺雅琳高傲地撇过脸去:“我好歹也是督军府的大小姐,你真当我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她说这话,苏黎又觉得顶可爱了。

    “好,麻烦你了,不过,咱们还得找时间,我要亲眼去会会这几个医生,再做决定。”

    “成!不过,你要出门得提前跟我说,我最近也忙着呢。”

    苏黎好奇,“在忙什么?”

    “我想组建一个班子,正在招人,地方也选好了,不过还要重新捯饬下,最近也忙着呢。”

    贺大小姐说的不经意,但苏黎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光,看到了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她突然,有些羡慕起贺大小姐。

    贺雅琳见她那副神色,不自在地扭捏了下:“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黎道:“仰慕的眼神,你没看出来?”

    “没瞧出来,这有什么好仰慕的!”

    “真心话,我觉得你现在有自己的想法跟目标,很让人羡慕。而我,就像你说的,只能困在这巨大的鸟笼里。”

    贺雅琳听了这话,精致的眉眼一挑,“你在拿我调侃吧?我若是像你一样,有这样一个权势滔天无所不能的男人宠着护着,我要有什么自己的目标理想?我还是昏天度日,天天只管貌美如花就行了。”

    苏黎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失笑。

    她真是越来越觉得,以前的贺大小姐也不笨,是未开窍。

    现在经历了巨大变故,突然茅塞顿开,把世事都看得通透了。

    “话也不是你这么说,有自己的能力,依靠自己才是最有安全感的。日后,若能遇到喜欢的男人,那是锦上添花,若遇不到,一个人也能过得潇洒恣意。这难道不好过那些一辈子都在依附男人,讨好男人的悲惨女性吗?”

    “哼!你这话是迷魂药,我才不要听。”

    贺雅琳站起身,理了下自己新买的洋装,又高傲如孔雀了。

    “行了,我忙着呢,没空陪你闲聊了。等我的班子组建好,开业时,你叫上陆宴北来给我助阵就行了。”

    苏黎也爽快,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你得挑好日子,可别再我要生孩子时,那就没办法了。”

    闻言,贺雅琳看了看她的大肚子,见她手臂还是细细一条,脸蛋也清秀得紧,偏偏肚子那么大,总觉得不协调。

    眉心怪异地皱了皱,她突然敬谢不敏地道:“女人怀孕生孩子可真是遭罪,还要变丑,我现在倒是庆幸我不用经历这个,起码这几年是不用的。”

    苏黎叹息了声,“是啊,贺大小姐现在是人生巅峰。”

    晚上,陆宴北回来的算早。

    吃饭时,苏黎聊到贺雅琳,言语间都是钦佩。

    陆宴北没怎么理会。

    她兀自说着,后来又突发奇想:“看到贺大小姐都这么努力地奋斗人生,我觉得我也应该有点理想。天天闷在家里实在是浪费光阴,我想了想,打算编几本医书。”

    陆宴北见她把话题说到自己身上,这才转眸过来看向她,“编医书?”

    “嗯,我想联合几名医生,一起编撰。”

    男人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找贺雅琳,就是帮这忙?”

    “是啊。”

    “这件事,你找我不是更方便?”

    “可我总要有个接近贺大小姐的借口。而且,说实话,贺雅琳真挺好的,我们现在很聊得来,能当姐妹。”

    陆宴北不了解女人的感情。

    怎么明明是情敌,水火不容,现在居然成了姐妹。

    不过,她能有点事情做,日子也好过些,陆宴北没有反对。

    没过几日,北方战事又起,陆宴北又率军北上了。

    临走前,两人依依不舍,整晚相拥,似有说不完的情话。

    陆宴北不在的日子,苏黎倒是自在,只是思念之苦时时笼罩。

    她跟贺雅琳去了医院几次,借着帮人打听病情的机会,跟那几位医生都聊过。

    最后,确定了一个姓谢的医生。

    这位谢医生膝下只有一子,还死在了战场上。

    夫妻两人原本可以凭着这份收入过得很好,可两人都是心怀家国大义之人,谢医生将自己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必要的生活开支,其余都捐给了孤儿院。

    那些孩子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双亲,流离失所,凄苦无依。

    苏黎来了津南城,一直想做点什么,得知这事后,顿时心中又有了目标。

    她带着贺雅琳,跟着那位谢医生一起入了个慈善组织,利用陆宴北的人脉,很轻易地就为孤儿院募捐了不少物资。

    谢医生对她的高风亮节颇为赞赏。

    苏黎做了好事,从不自己邀功,对外一直都是打着陆宴北的名誉。

    一时间,津南城上上下下,也都忘了之前那些流言蜚语。

    无论老人小孩,提到陆督军,都是满口赞誉。

    时机成熟,苏黎觉得谢医生信得过,便将自己的计划同谢医生如实道来。

    谢医生本就是从事血液病方面的研究,听了苏黎的手术方案,还为她提出了很多建议。

    一时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腹中孩子落地了。

    陆宴北走了两个月,虽然消息时时有,可见不到人,终究是担心。

    尤其是,他每个月还要发作两次,痛苦煎熬。

    到了孕八月,苏黎的肚子越来越大,腹部像西瓜一样有了裂痕。

    每天洗漱,佣人都战战兢兢地在浴室外候着,时不时要问问她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助。

    习惯了一个人,苏黎倒不觉得苦,更多的是期盼。

    期盼早点临盆,早点见到孩子。

    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正好是宁雪迎的生日。

    她打了电话回江城,祝贺小姐妹生日快乐,恰好得知,宁大小姐也有了身孕,很快也要做妈妈了。

    苏黎高兴不已,对她诸多叮嘱。

    可宁雪迎蛮不在乎,“不就是生个孩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你还是注意些好,不要再像以前风风火火了。”

    “哎呀,你跟欧阳青一样,真是烦死了!”

    宁大小姐这两天被人唠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只好岔开话题。

    “苏黎,你要是在江城就好了。”

    她突然这么感慨,苏黎心弦一紧,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我妈……我妈已经陷入昏迷了,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城里有名的医生全都请来看了,都说,让我们准备后事……”

    苏黎的心,也一下子跟着跌落谷底。

    想着宁夫人对自己的恩情,苏黎很是痛心。

    算下来,也有两个多月不曾见到母亲,虽然隔三差五都能打电话,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但现在月份大了,回去的话,路上也诸多不安全。

    “这个病拖久了人也遭罪,虽然这话说出来残忍,但真的……若能痛快点离去,对伯母来说,也是解脱。”

    两人关系好,苏黎才敢这样劝。

    其实,宁雪迎自己也明白的。

    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只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让母亲看到宁家有后。

    “你什么时候生啊,等你孩子生了,回江城吗?”

    伤感的话题不敢多聊,宁雪迎又转而关心她。

    苏黎抚摸着自己日渐硕大的孕肚,算着时间,“应该还要一个多月吧。”

    “陆宴北还没回来?”

    “嗯,说是快了。”

    这几天,她从报纸上看到北方的战事,已经进入和谈阶段。

    陆宴北也说,很快就回来了。

    “那就好,我生怕你到了生的时候都还是一个人。这陆宴北也真是的,既然不能在津南守着,何必非把你接走,弄得我也没了说话的人。”

    宁雪迎抱怨不解。

    可苏黎确实明白的。

    陆宴北深知自己欠了宁家的恩情。

    既然说好是把江城交给宁家掌管的,他就不便时常过去。

    在他心里,大概觉得父母都能放在一边,唯有她与腹中孩子,要带在身边。

    安置在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地盘上。

    姐妹俩聊了许久。

    电话挂断后,苏黎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她想回江城了,无论是看看母亲也好,看看雪迎也好,亦或是见宁伯母最后一面。

    她是真的想家了。

    夜里,熟睡中隐约听到庭院的声响,

    她以为是在做梦。

    梦里,陆宴北凯旋而归,老百姓夹道相迎。

    她牵着孩子站在家门口,看着男人下车,意气风发,气场强大,心中满是崇拜与欢喜。

    身体落入一个微凉冷硬的怀抱,她也紧紧抱着男人,热泪盈眶。

    “你终于回来了。”

    孩子站在一边,仰头看着他们。

    “宝贝,快叫爸爸啊!”

    小家伙脆生生的语调立刻喊道:“爸爸!爸爸!”

    男人力大无穷,将孩子一把抱起,举过头顶坐在了肩膀上。

    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乐。

    世间再无战乱,歌舞升平,又迎百年盛世。

    这个梦太美好了,她都不舍得醒来。

    陆宴北夜里回来的,睡了三个多钟便又睁开眼睛。

    外面的雪昨夜就停了,太阳出来,明晃晃地刺眼。

    他借着明亮的光线,终于看清了日思夜想的这张脸。

    微微圆润了些,鼻端还生出了几颗小小的雀斑。

    没人告诉他,女人怀孕生孩子,要付出这么多,容貌也要毁去一些。

    不过,他是不在乎这个的。

    在他眼里,怀中的女人是天下第一美,是他的心头肉。

    苏黎还在梦着,脸上传来微微酥麻的触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刮过。

    她皱了皱眉,想翻过身去,但沉重的腹部压着腰身,没那么容易。

    陆宴北低头看去,眉心顿时一紧。

    她的肚子大了好多!

    整个像大西瓜挂在前面,因着侧躺的原因,那些重量落到床榻上,把她的腰身都拉出一条弧度很大的曲线。

    他顿时心疼的呼吸都微微发紧。

    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捧起那个“西瓜”,徒劳地想帮她减轻重量。

    这一捧,苏黎终于醒了。

    眼眸睁开,她看着男人低垂的脸,紧蹙的眉。

    第一瞬,以为还在梦中。

    然而,她抬手去摸,触手真实的温热感让她心跳一乱,突然清醒了。

    陆宴北也正好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都是一惊。

    “你醒了?”

    “你回来了?”

    异口同声,一个欣喜,一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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