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看着这车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心中惊愕。

    和尚没跑出来,但跑出来很多巨大的老鼠,还咬死了人?可他刚才明明没找见什么尸骨啊!

    那么,这岂不是说……

    于乔心头顿时有了几分明悟,不过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和这车夫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些关于这些巨大老鼠的事情后,便致谢告辞。

    “秀才爷要去往何处?我是要赶车去渠府。”车夫却忽然这样说道,而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要是于乔愿意,那么可以顺路捎他一程。

    于乔停住脚步,然后想了想,琼山县他不敢回,眼下还真是无处可去。虽说带着秀才文书,固然天下之大随处可去,但这世道天灾人祸不说,鬼害还不断,去陌生外地他是断然不敢的。

    那么,这去渠府……倒也是不错。

    于是,于乔欣然答应,并拿出一钱银子,递给了车夫。

    这可把车夫高兴坏了,于是这一路上客气无比不说,还主动分了于乔不少他自带的干粮。

    是一种烤干的面饼,很硬,很难咬开,需要用水泡着吃。

    这在干力气活的人身上,这种粗粮很常见。

    因为便于携带不说,保质期还不短。除了难吃之外,优点可以说是一大堆。

    不过于乔虽然出身大户,但他不挑食,锦衣玉食可以,粗茶淡饭也可以,而他给车夫一钱银子的根本目的也在这,只为了自己这一路上能吃得放心一点罢了!

    车夫分他干粮,正合他意!

    翌日,于乔就到了渠府,有着于乔的秀才文书,看守城门的兵卒直接将车夫当成了于乔的家奴,因此就免了人头税放行了,这让车夫更加恭敬不已,主动要求将于乔送到家门口。

    于乔不好拂了车夫的好意,便让他送自己到许大夫家门口,毕竟这渠府他认识的人不多。

    除开李世叔和走镖的谭孟河,便只有那卖水的裴元,和这许老大夫了。读书人之人他也认识一些,但都是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过几乎话。

    一来是于乔穷,没钱参加诗会。二来嘛,文人相轻罢了。

    表面上聊的客气热情,转头就互相呸对方一口,在这里的士林之中,那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

    许家医馆。

    一头大黄狗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对着太阳吐舌头。

    这是它这么多年狗生唯一一个爱好。

    冷不丁的,大黄狗听到了脚步声,本以为是来看病的人,结果一抬头……

    没有犹豫的,原地蹦起,这头大黄狗转身就跑。

    于乔:“……”

    一别多日,三弟一如当日那般生龙活虎,在此炎炎夏季,还这般有活力,甚好甚好。不过也可惜是这炎炎夏季,不然这狗肉火锅想来十分美味。

    于乔心中骂骂咧咧了一阵,然后一脸云淡风轻地抬脚走了进去。

    许老大夫正在看书,瞧见了于乔,顿时一脸惊愕,不过还是赶紧起身,将于乔迎接进去。

    “于秀才可好些了?”

    于乔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许老大夫说的是什么,于是行了一礼,笑道:“有劳许老挂念,已经好了。”

    许老大夫问的是当初于乔因为念头离体,又被风吹散,导致昏倒过去那件事。

    听到于乔这话,许老大夫不由一脸惭愧的说道:“说来惭愧,老夫行医多年,不曾对秀才那日的症状,居然是束手无策。”

    “那非许老之过,而是学生意外得以修行,结果恰好出了岔子。”于乔想了想,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许老大夫闻言,顿时惊愕,不过旋即,便又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曾想于秀才还是个修行之人,自从修行之人百年避世后,老夫还是头一次听闻,想来那日救走于秀才的那位高僧,便是修行之人吧?”

    “百年避世?”于乔闻言一怔,他只是觉得这位许老大夫在明知灯笼非寻常之犬的情况下,仍旧对其视为亲人,固然有灯笼和其相伴多年的原因,但在于乔想来,这位许老大夫多少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但眼下许老大夫这番话,确实表明——这位知道的事情,恐怕比他还要多!

    “怎么?莫非于秀才不知道修行之人的百年避世吗?”许老大夫听到于乔这话,却反而相当诧异,然后便说道:“修行之人自百年前起,便纷纷避世,以至于到了此时,这天下间已经无多少修行之人了。老夫年少时,倒是曾与修行之人论交过,不过后来,哎……年老了,就爱回忆以前的事情啊!”

    许老大夫一副唏嘘感叹不已的样子。

    于乔这才知道,原来天下间的修行之人这么少,是这么一个原因!

    百年避世!

    “修行之人为何要避世?”于乔不由问道。

    “这个老夫却是知道的不太详细,不过……”许老大夫说着神秘一笑,“换了旁人,老夫一定不会说,不过是于秀才问起,凭你我交情,自然是可以说的,更何况于秀才是修行之人,也应当知道。”

    “还请许老不吝赐教!学生感激不尽!”于乔连忙说道。

    “据说,是和当朝国师有关。”许老大夫面上不由露出了些许追忆之色,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于秀才,这是入了你的耳,就不能再叫第三人知道了,老夫是行将就木,入土的年纪,虽然还有亲族,但老夫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可于秀才你……”

    许老大夫这话说到这话,便一下子止住,但于乔却是明白了。

    而这番话,于乔听着略有些耳熟。

    他想到了当时那位璃姑娘说过的话,一时失言说了多足,也是如此说。不过和许老大夫的劝告不同的是,那位璃姑娘是警告。

    多足……国师……

    于乔冷不丁怔住。

    这……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转念想到这朝廷,于乔却又在一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如果整个朝廷都早已经被一条蜈蚣吃空的话,那么眼下看似正常,但又处处不对劲的世道,就很合理了。

    毕竟,这已经不是人道的世界了……

    “地遁之术、风火雷电令……似乎想来,这又有些熟悉了,那这是谁的传承呢?”

    于乔想要仔细想下去,但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一阵剧烈疼痛,然后浮现出密密麻麻一堆阴影从他脑海中掠过的画面。

    于乔当即不敢再想。

    因为再想下去,恐怕会出什么问题。

    而这时,许老大夫瞧着突然脸色不太对劲的于乔,不由关切的问道:“于秀才,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事,就是一路舟车劳顿。对了,许老,当时你的五两银子,却是给多了。你我交情,何至于此?若你真要感谢,二两银子足以。”说着话,于乔便拿出了足额三两上等银价值的铜钱。

    为了出行方便,于乔特意在蔡阳县的时候,换了不少的铜钱。

    毕竟铜钱才是坊间最常见的货币。

    而银子的话,哪怕是秀才功名,都容易有麻烦。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许老大夫想要推辞,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毕竟他一个糟老头子,想要攒出几两银子来也不容易。虽说医馆不是善堂,他能靠此谋生,但往日里若是有穷患,他即使不会出药材,可诊断的费用他还是不会收。

    况且,很多时候他这药材卖出去,都赚不到多少。

    给于乔的那五两银子,实际上是他这一辈子大半的积蓄了。

    于乔退还了三两银子,许老大夫待于乔就更加亲近了,知道于乔尚且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知道请他去自己家住。

    “老夫尚有一座院子,往日里老夫住一间,做饭用一间,存放药材又一间。然,还剩下两间屋子空置着。秀才若不嫌弃,来老夫家住便是。”

    于乔身上钱也不多,想到能免一笔住宿费用,当即点头:“如此,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老大夫当即关了医馆的门,领着于乔回去。

    和许老大夫一脸神采飞扬相反的是,那只大黄狗却是怂了吧唧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于乔眼里,让他更加肯定这玩意儿已经成精了。

    然后开始琢磨起来,那个聊斋故事里有这么一只神奇的大黄狗。

    不过,于乔想来想去,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要是这灯笼是一只大白狗,那么于乔立马就能想到这是哪个聊斋的,可偏偏这是一只黄毛的……

    而这时,一只很常见的乡下狸花猫,突兀的从街道巷子里跳了出来,冲着于乔就是好一阵龇牙咧嘴。

    然后,灯笼也立马对着于乔龇牙咧嘴,不过在被许老大夫呵斥一声后立马老实了。

    这猫瞧见了许老大夫,顿时一扬尾巴,然后跳墙跑了。

    于乔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有得罪过这只猫吗?

    而且这灯笼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猫一出现,这灯笼就跟有了“靠山”似的?

    “这是隔壁家小花养的猫,在小花出嫁后,这猫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那猫怕被小花的家人给弄成龙虎斗炖了,所以跑了,不成想这猫居然还在这附近?”许老大夫说着,便看向了于乔:“秀才,你有得罪过这猫吗?”

    “学生第一次来。”于乔更是莫名其妙。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许老大夫说着,便岔开了这一话题,然后为于乔指路。

    于乔闻言,立即明白许老大夫的意思,便当即作罢,反正这左右也只是一件小事。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声这猫叫什么。

    “这猫啊,老夫还正好记得。小花知道老夫养的这狗叫灯笼,便学着老夫,给她的猫取了个名字叫酒杯,说是大户人家才能用酒杯喝酒,她想讨个喜庆。”许老大夫笑道。

    于乔看了一眼这会儿又在怂了吧唧的灯笼,不由心里头直嘀咕。

    灯笼,酒杯,这两个名字……还真是够半斤八两的。

    这么捉摸,于乔倒是没有多想。

    随即,便来到了许老大夫的住处,这是一个很宽敞干净的院子,也正如许老大夫说的那样,除了满屋子草药气味外,附近环境还很宜人,尤其是不用看着那条总冒奇怪东西的河流。

    于乔就在此住下了,他花了几钱银子,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去布店买了些布,去请人帮他做一身衣服。

    他买的布够做两身衣服的,自然那多出来的,便是给人家的报酬。

    虽然这里银子流通,但这里的人更喜欢以物易物。

    送人家一斤米,远比给人家一钱银子,让人家开心!

    于乔在许老大夫的院子里住了几天,倒是又见到了那只叫酒杯的狸花猫一次,那猫灵性十足,简直跟个小姑娘似的,机灵古怪,怎么都是一副成精了的样子。

    这让于乔不禁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和灯笼一样?

    要不然,这一猫一狗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就这么的,于乔和附近的街坊邻里也熟悉了,认识了一个经常来许老大夫这里卖草药的少年。

    这少年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是定了亲的,因此这少年拼了命的采草药,就是为了攒彩礼钱。

    于乔看着这一少年少女,不由满心感慨,都是定了亲的,人家一派喜气洋洋,到了自己这边……就跟**似的。

    “这剑还在,恐怕那婚约是没净化掉。”于乔觉得当初和那位准鬼王定的亲事,在上次按下净化的瞬间,多半是没了。

    因为于乔也是不久前整理自己的东西时,才发现那位璃姑娘给他的画已经不见了。

    于乔确认自己没有扔掉,而且璃姑娘当时也曾说过,那画除了他之外,无人能看到,所以毫无疑问……那金身之诺,是被解掉了。

    可这绿油油的剑,却偏偏还在。

    “按棋道人当初说过的,这位的经历真是一言难尽,那么难死掉,果然不愧是连净化都奈何不了的。不过……再有两日,这净化的冷却世间就差不多了,不知道这第二次净化,是不是还奈何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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