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县长回到家中,逼问自己女儿。

    杜小姐出门,原本是去撒泼的,只带了一个赶车的下人。

    下人没进院子,不清楚缘故,稀里糊涂就被绑了。

    而在放掉他们之前,沈府的副官给这下人塞了一个小金条,又对他说:“有了这么一大笔钱,辞了工,你去其他地方买房买地,过上小地主的日子。南湖县那么多水泊,再不走,当心你那调皮的小儿子淹死……”

    一番恩威并施,下人吓破胆,又欣喜若狂。

    副官又跟他耳语一番,教他回去如何这般跟杜县长说,下人都记住了。

    杜二小姐大哭:“就是沈府的人绑了我!那女的,还打了我两个大嘴巴。”

    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了。当时捆绑她,也是隔着她那皮草大氅,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所以,当她全须全尾站在杜县长面前,说自己遭遇了绑架,杜县长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杜县长又问下人。

    下人言辞闪烁。

    杜县长让杜二小姐先回房,单独逼问下人。

    下人是个车马夫,杜县长相信他不敢撒谎。

    那下人就把沈府副官教给他的说辞,用他老实巴交的口吻,全部告诉了杜县长。

    “……小姐去请沈团座听戏,沈团座拒绝了。她第二天又去,还打了沈家的人。她自己不走,沈家的副官们不敢拉她,到底她是千金大小姐。”下人唯唯诺诺。

    杜县长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脑子里,差点气晕:“你是说,她自己赖在沈家?”

    下人道:“小人不知道,小人是被请进去的,一直在后院待着,有吃有喝的。您看小人,没挨打也没挨饿。”

    杜县长气有点喘不上来,下人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心里大骂女儿,不要脸的死丫头!

    杜县长知道女儿迷上了沈砚山。

    江西是长江以南地界,男子中等身量居多,像沈砚山那么高大的不常见。他不仅高,体态也好看,五官更是英俊。

    他年轻英武,又手握重兵,别说杜府的小姐,怕是督军府的小姐,他也配得上。

    杜蘋一见到他就迷昏了头。

    她这几天还在热血上,心里猫挠似的不安定。

    她到处打听沈砚山。

    沈砚山没什么风流债。男人逛窑子这种事,就跟去酒楼一样,是风流韵事,不算什么人品的污点。

    杜蘋只听说,沈砚山身边有个女人,没说是他的小妾,但宠溺得厉害。上次那女人生病,沈砚山大发脾气,很多人都知道。

    杜小姐被热血冲昏了头,想着自己看上的人,身边还有这种狐狸精,就想去踩踩场子。

    她无非是小孩子心气,任性又无知。若是她稍微有点见识,也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而她一见到司露微,心里就突了下。

    司露微看杜蘋,觉得杜蘋圆润贵气,特别好看;杜蘋看司露微,却是心凉了半截。

    司露微一直没有意识到,徐风清那种大才子喜欢她,并非因为她贤惠,也不是因为她的菜做得好吃,而是因为她漂亮。

    她从前生活的地方,总有人说她好看,在她听来那全是调戏,她会气得半死。

    她从没想过,那是一句实话。

    她对自己的容貌,是没什么概念的。

    杜蘋却不同,一见到她,杜蘋就知道自己没机会。

    沈砚山身边带着这样的美人——瓜子脸大眼睛,身材高挑却不干瘪,哪怕穿着厚棉袄,也看得出曲线——他是不会多看杜蘋一眼的。

    这美人头发乌黑,脸又白皙,红唇饱满,颜色对比如此明显,看得能勾人魂魄。

    杜蘋太过于震惊,一瞬间就被嫉妒冲昏了头,泼了司露微一脸茶水。

    她只当美人是娇柔的,哪想到她那么泼辣,而且手上有劲?

    沈砚山府上的副官也是狠,才不管什么杜二小姐,只知道自家的司小姐吃了亏,很有先见之明的把杜蘋关了起来。

    杜县长听了下人一番话,自以为事情清楚了,回到了内院大骂女儿:“你还要脸不要脸?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你出去念书!念了一肚子书,倒是把礼义廉耻全丢了!”

    杜二小姐委屈极了。

    她已然是解释不清了。

    她不停的哭,跟杜县长说是沈砚山羞辱她。

    沈砚山不承认。

    杜县长稍微派人去打听,就知道沈砚山这几天的确没回家。

    “来人,把二小姐关起来,不许她出门!”杜县长大怒。

    他心里既不相信女儿,也不相信沈砚山,可他没有准确的把柄。

    金雁山庄有杜县长的暗股,但是沈砚山找的伎人特别机灵,是不敢对着杜县长出卖当兵拿枪的沈砚山,故而杜县长什么也没问出来。

    杜县长这个人,性格也很阴,所以一边恨沈砚山,一边恨自己的女儿,两下不吃亏。

    司露微后来才听说此事。

    她有点惴惴不安,仍是怀疑自己惹了祸:“五哥,那件事过去了吗?”

    沈砚山慢条斯理:“过去了。”

    “你会找杜小姐的麻烦吗?”司露微又问。

    沈砚山笑了笑:“不会,我找她麻烦做什么?”

    他说得坦然而真诚,好像是真打算把这件事放过去的。

    司露微松了口气:“五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砚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吃红烧猪脑,就问司露微会不会做。

    “红烧猪脑?舅公没有教过。”司露微如实道,“不过这道菜要嫩才好吃,是不是?”

    “对。”沈砚山道。

    “那我琢磨一下,我舅公教过我做鸭肝。”司露微道,“火候差不多。”

    沈砚山精神不错。

    他最近天天在司露微的房间里,因为司露微的房间里有炕。他回家就往炕上一坐,司露微只当是他老家的习惯,不好驱赶他。

    他有了和她时刻处在一起的机会,越发觉得这个炕做得好。

    他准备好了享受美食,突然司大庄从外面走进来:“五哥,旅座的副官长来了,说旅座有急事找您,请您快去看看。”

    沈砚山蹙眉:“很急?”

    “副官长是那么说的。”司大庄道。

    沈砚山还念着吃猪脑,却又不好耽误军务,只得给佣人留了话,带着司大庄走了。

    出了院子,见到了沈横的副官长,沈砚山问他:“什么急事?”

    “不知道,旅座收到了电报,就发了脾气,让我来请您。”副官长如实道。

    沈砚山点点头,翻身上马。到了沈横那边,他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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