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微年前没有再去徐家。

    她也要准备沈砚山这边的过年。

    晁溪的确很机灵,短短数日,已经摸清楚了司露微、沈砚山和司大庄等人的关系。

    她格外巴结司露微,因为石嫂说司露微既会做菜,又有极好的针线活。

    晁溪在家的时候,她后娘一直逼迫她做简单的家务活,就是洗衣、烧饭,她一个字也不认识,而且身无长物。

    像她这样的,哪怕去做伎人,也只能是最低等的。

    司露微什么都会,晁溪很想学做饭。

    她姐姐长、姐姐短,表达了这个想法。

    司露微则想:“万一我真逃走了,谁给我哥哥煮饭吃?晁溪可以做佣人的,也许培养一个徒弟,照顾我哥哥也不错。

    她要是将来喜欢我哥哥,就可以嫁给他;若是不喜欢,嫁给其他人,还给我哥哥做厨娘,不也是挺好?”

    她有了如此私心,就跟晁溪摆明讲了。

    “……你如果有了更好的前途,我不拦你;假如没有,你不能辞工去其他人家做厨娘,要给我哥哥做。”司露微道。

    晁溪大喜。

    一辈子的厨娘,就是铁饭碗了,谁也不会赶走她,也不用担心这样那样的,这就等于有了前途。

    她急忙给司露微磕头:“姐姐,你教教我吧!”

    司露微看晁溪,总好像在照镜子。

    这女孩子想什么,她都知道,因为她曾经和她的处境一样,也跟她的心思一样,甚至连这点上进的急迫,也是相同的。

    除夕当天的中午,司露微和司大庄去给她母亲上坟了。

    沈砚山陪同他们俩去。

    他们的母亲葬在城外一处墓地,只有个小土包,连块墓碑也没有。

    “……大庄,过了年给你娘重新修个坟,这太寒酸了。”沈砚山道。

    司大庄一直傻里傻气,他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好,谢谢五哥。”他道。

    司露微也跟着说了句谢谢五哥。

    家里的钱都是五哥的,包括她哥哥的军饷,司露微只有点小钱,那是给馆子做菜徐太太给的工钱。

    沈砚山不说,她也不好提。

    能重新给娘修坟,她是很高兴的。她娘一生可怜,死后也比一般人凄惨。

    “……五哥,我那个死鬼爹,他葬到哪里了?”司露微突然问。

    司大庄也看了眼沈砚山。

    沈砚山道:“我没有杀他,而是给了人贩子一笔钱,让他们贩卖人口去南洋做苦力的时候,捎带了他。他这会儿,估计在新加坡的橡胶园里割橡胶。”

    司露微轻轻舒了口气。

    司大庄也道:“你不打死他?”

    “杀人是不对的,那个人是你们的父亲。”沈砚山道。

    司露微挪开了目光。

    沈砚山总是替他们想得周全。

    她不敢看他。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他的种种好处,又想到他对自己一番深情,心就不由自主的偏向了他。

    等到了除夕夜,司露微和厨子们一起忙活,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肴馔。

    司大庄买好了烟火。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喝了点酒。司露微酒量不行,只敢尝了小半杯。酒精让她的身体暖和起来,精神也略微亢奋。

    吃完饭,佣人收拾桌子,司大庄就出门放烟火。

    夜风冰凉,司露微站在屋檐下,片刻之后,双颊和耳朵都冻得快要掉了。

    沈砚山站在她身后,捂住了她的耳朵,几乎是紧贴着她。

    司露微想要躲开,烟火却在她眼前炸开了。一朵朵火花,点燃黑黢黢的夜空,流光绚丽。

    哪怕只是一瞬,也美得惊心动魄。

    她不由看呆了。

    而沈砚山,低头看着她的唇,也有点呆了。

    他解开了风氅,将司露微整个人抱进了他怀里,低声对她说:“过年好,小鹿!一年过去了!”

    司露微情不自禁,低声回应:“是,一年过去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还缩在臭桐街的房子里,忍受着老爹发酒疯。

    一年了,他们的生活改头换面,彻底不同了。

    “五哥,祝你明年步步高升!”司露微道。

    沈砚山笑起来,露出他深深的梨涡:“我会的,我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他此刻最想的,就是明年这个时候,已经娶到了她。

    这才是他最伟大的功业吧?

    除夕的后半夜,沈砚山和司大庄走了,两个人去了营地。

    沈砚山要陪着他的将士们过年。

    司露微则和佣人们一起守岁,直到迎接了新年,才去睡觉。

    大年初一,沈砚山回来了,给了司露微一个大红包。

    红包里是一根金条。

    “小鹿,新年好。”他喝得很醉,人也有点困,眼睛睁不开的样子。

    司露微替他脱了外套和手套,把他搀扶到了床上。

    他一到了床上就倒下,连带着把司露微也压倒了。

    他沾床就睡熟了,司露微爬起来,又替他脱了军靴,端水过来给他擦擦脸和手。

    忙好了,她把金条放在了沈砚山的枕边,自己走了出去。

    沈砚山直到下午才醒。

    一醒过来,石嫂就端了醒酒汤。

    沈砚山喝了一碗,人清醒了不少,准备找衣裳穿戴,却一下子看到了枕边的金条。

    他有点好笑,拿着走了出去:“小鹿,给你的压岁钱,怎么忘记了拿?”

    “……我有钱用。”司露微道,“五哥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金条你拿着。你要做大事,花钱的地方多。我若是要用钱,会跟你要。”

    她说得头头是道,沈砚山却拉住了她的手。

    他把金条塞到了她掌心:“听话,给你就收着。你听话,五哥就很高兴。”

    司露微低头看了眼塞到掌心的金条。

    沈砚山的体温高,被他握在手里,金条暖融融的。

    “大年初一。”沈砚山笑了笑,“小鹿,这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好不好?”

    司露微说好,就收下了金条。

    司大庄那边也醒了。

    他正在屋子里闹起床气,说鞋子太潮了,让烘干了再来。

    司露微回房把金条放好,转身进了他哥哥的房间。

    她重新找了双干净袜子给他:“换上。棉鞋是烘好的。跟你说了多少次,袜子要每天都换。”

    司大庄哦了声,接过新袜子穿上。

    再次把脚放到鞋子里,就不觉得鞋子潮了,他嘿嘿冲司露微傻笑,显然还是没太睡醒。

    司露微给他们俩准备了午饭。

    饭后,司露微坐在旁边,欲言又止。

    沈砚山看出来了,主动对她说:“你去给徐太太拜年吧,她一直很照顾你。”

    司露微又惊又喜。

    司大庄则狐疑看了眼五哥,只觉得今天的五哥,大方得过了分,一点也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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