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海底行驶,会是怎样一种光景,瑟瑟顿时来了兴致。她随着凤眠来到海边,果然看到海面上泊着一艘潜船。她弯腰进入潜船,这里面不像是船舱,倒像是一间小小的精致的房屋。里面一点也不黑暗,光线柔和,因为船壁上镶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得舱内一切摆设都朦朦胧胧,带着旖旎的浪漫。

    舱底铺着毯子,瑟瑟甩掉足上的鞋子,赤着脚缓步在舱内转了一圈:“凤眠,你真是一个奇才!竟然能造出这么奇巧又实用的东西。”这么精巧实用又新奇的船只,难以想象凤眠是如何想出来的,又是如何造出来的,真是旷世奇才。

    “这个东西,并非只有我想了出来,或许,还有别人不仅想了出来,而且,已经造出来了。说不定,你以前已经乘坐过了!”凤眠蹙眉道。

    “我以前乘坐过这样的船只?”瑟瑟神色一凛,“你是说我四年前被人从黑山崖救走,便是乘坐的这种船?”

    “我也是猜测的,否则,当时主上派了那么多人手,封锁了驿路和水道,为何都不曾寻到你们的踪迹!?”凤眠淡淡说道。

    瑟瑟蹙眉,难道无涯也有这种船?当年,她是一直昏迷的,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过水声,竟然是在潜船之中吗?

    凤眠从一侧的柜子里搬出一个酒坛,拍开封泥,将醇红的酒液倒在瑟瑟面前的酒壶中。瑟瑟细看,只见那柜子里储存的食物真不少,足够几个人半月食用。

    凤眠瞧着瑟瑟惊讶的样子,笑道:“蒙冲战船是用来进攻的,而这艘潜船,最适合用来逃跑。”

    瑟瑟嫣然一笑,用来逃跑,倒真是贴切。

    可以潜入海中,敌人发现不了行踪,而舱内又有足够的食物。

    凤眠扳动机关,只听得机簧徐徐转动,整个船密闭起来。然后,便静静地向海底下沉去。

    潜船船壁上,有许多小窗子,上面镶嵌着透明的物质,与“千里目”上面的透明物质是一样的。透过这些透明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海。

    海底下的世界果然和陆地上不同,鱼儿的颜色都极其鲜艳,比之江河湖水中的鱼儿要好看多了,且形状奇特,令瑟瑟颇为惊艳。

    瑟瑟果然暂时忘记了烦恼,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在海底转了一圈,潜船升回到海面上。两人泊好潜船,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迎面的寒风很凛冽,吹得人遍体生寒,刚刚从温暖的船舱里出来,顿感不适应。

    今夜的月儿不算明亮,高悬在天空,散发着清冷的幽光。瑟瑟忽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把拉住凤眠躲在了礁石后。

    月光很淡很朦胧,在她和凤眠藏身的不远处,瑟瑟看到有几艘小船无声无息地从他们前方划过,船板都涂成深蓝的颜色,好似和海面融在了一起。船上之人,皆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闪着令人胆寒的锐光。

    好在瑟瑟他们方才乘坐的潜船已经沉入到海面下,才没有被这些人发现。

    瑟瑟再举目远望,遥遥看到前方还有不少小船,密密麻麻的,船上也俱是黑衣人。看来,是有人要袭击水龙岛,而且,看样子规模极大。

    瑟瑟心中大惊,而且,更令瑟瑟心头惊骇的是,这些船只竟然能够安然通过水龙岛周围的暗礁群。水龙岛周围暗礁重重,且自从瑟瑟掌管水龙岛后,在暗礁群中摆了阵法,若非岛上熟悉暗礁位置及阵法人引领,是很难通过的。

    可是,这些小船竟然一个撞礁的都没有。

    沉鱼的那张防御地图明明没有送出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沉鱼早已经将防御地图送出去了,而那张未送出的,只是为了迷惑她?

    眼下没有时间细想,瑟瑟隐隐听到水龙岛上巡逻的海盗吹响了海螺号角,呜呜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听上去透着一丝令人难言的凄凉。遥遥地看到水龙岛上,有火把亮了起来,阵阵厮杀声,顺着海风遥遥传了过来。

    瑟瑟决然转身,对凤眠道:“凤眠,你乘坐潜船离开吧,看今日情景,这是大规模的进攻,恐怕要保护你安然离开很难。你速速离去,我们现在未在包围圈,他们还不曾发现我们,你快些走,否则若是被发现,就来不及了。”

    凤眠抬起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瑟瑟一脸冷若寒霜的表情,而她清澈的眼波中,所蕴含的那种极亮的光芒,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凤眠心中一颤,伸手握住瑟瑟的手,定定说道:“这些黑衣人身法诡异,很显然是伊脉岛的忍者,这次奇袭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你要万分小心。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他说完,便回身向潜船走去。

    瑟瑟听到凤眠还要回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凤眠,听我的话,不要再回来了!”她真的不希望凤眠出什么意外。

    凤眠低头看了看瑟瑟牵着他手臂的玉手,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你是在关心我吗?”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欣喜。

    “是的!我关心你,我不希望你有事,一定要保重。”瑟瑟定定答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潜船最适合做逃跑的工具了,里面一应物事俱全。所以,你就放心我吧,要小心的是你。千万要挺住!”凤眠言罢,快步钻到了潜船中,向瑟瑟挥了挥手,潜船便缓缓沉入了海水中,瞬息不见。

    瑟瑟定定地看着凤眠的潜船沉入到海面下,安然离开,才放心地转身向水龙岛而去。

    沉沉的夜幕锁住海面,海水缓慢而有力地波动着,浪涛并不大,却仿佛蕴藏着连苍天都能粉碎的力量。海风荡起,有血腥味顺着海风荡了过来,瑟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方才还一直狂跳的心,在这一瞬间奇怪地变得沉稳起来,她握紧拳头。她知晓,今夜,是有一场酣战要打了。

    瑟瑟一咬牙,纵身跃起,在空中提气,凌空连踏数步。她的轻功已然更上一层楼了,能够凌空换气。连变数次身形,宽大的裙袂在风里飞扬,她如同一只御风的海鹰,向着最近的那只小船跃去。

    那只小船上有五名忍者,他们驾驶着小船,正全神贯注地躲避那些暗礁。瑟瑟轻轻跃到船尾,小船荡了荡,一个黑衣人回首,瑟瑟伸足连续踢去,只听得扑通几声,那几名忍者接连被踢中了穴道,身子僵直地坠入到海水中。

    前面一条船听到了后面船只的动静,惊骇地回首,掌舵的心神一分,船只撞到了暗礁上,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

    瑟瑟立在船头,驱船越过那些忍者的船,她执起船上的缆绳,不断挥舞着,将忍者的船只击打得七零八落,不一会儿,便疾驰到了水龙岛上。

    水龙岛上,火把通明,海盗和忍者早已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那些伊脉国的忍者,简直就是恶魔。

    他们背着黑布做成的翅膀,双臂一张开,翅膀顿时便鼓满了风,他们顺着风势一纵,在漆黑的夜色中,就如同黑蝙蝠一般在空中飞来荡去。这般飞起,不耗费丝毫内力。他们手中执着弓箭,不断地向海盗们的头顶上射去。

    还有一部分忍者,隐在火把的暗影里,或幽深的灌木丛里,身法诡异,不时地对海盗们发起攻击,一击而中,便纵身遁走。

    这些忍者身法轻灵,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诸般忍术发挥到极致。这些人手中挥舞着巨大的砍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耀着骇人的冷光。

    这种形势,实在对海盗们不利。

    马跃和宁放身着盔甲,镇静地指挥着众海盗迎击那些忍者。海盗们也都不是吃闲饭的,武艺也都不弱,虽然对于这些突然袭击的恶魔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心神镇定下来,也都施展绝招,和忍者们酣战在一起。

    瑟瑟一连打倒了几名忍者,只见前方的火光下,紫迷手中执着铁血箫,正和六个忍者缠斗在一起。那六个忍者,很显然是忍者中的精英,三个在空中,三个在地面上,从六个方向向紫迷发的攻击,就好似一张密密的网,将紫迷困在了中间。

    紫迷在刀影中穿梭,斗起来有些吃力,猝不及防,左臂中了一刀,鲜血顺着伤口淌了出来。紫迷的动作慢了一瞬,就在此时,六柄砍刀同时向着紫迷砍去。

    一泓冷光就好似寒冰,在众人眼前飞过。

    六柄砍刀的刀影,被冷光截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而砍刀,已经断为了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上,一截刺入了忍者的心脏。

    他们原本肆虐猖狂的身影,一瞬间变为静止,慢慢地跌倒在地上。直到死,他们都不知,自己是死在何人手中的!

    悠悠的海螺声乍然拔高了几个音节,海盗们欢呼着喊道:“龙女大王,龙女大王!”

    忍者们忍不住顿住了身影,向着不远处看去。

    瑟瑟手中握着新月弯刀缓步走来,弯刀尚在滴着血,而她身上,不曾沾染一点儿血腥。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美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娴花照水般温柔的笑意,而清眸中的寒意却冷得令人胆寒。

    “你就是碧海龙女?”一名忍者凝声问道,露在黑巾外的一双眼睛冷冷打量着瑟瑟。

    “不错!”瑟瑟凝声说道。

    那名忍者打量了瑟瑟一瞬,一挥手,无数个忍者从四面八方向瑟瑟冲了过来。

    “小姐,您要小心,这些忍者不好对付。”紫迷高声喊道,伸手按住了淌血的伤口。

    瑟瑟运起内力,弯刀一瞬间变得冷冽幽凉,她挥舞着弯刀,施展烈云刀法,和忍者们战在一起。

    马跃和宁放试图拦下那些忍者,但是,那些忍者似乎认准了瑟瑟,不断地向她攻击。

    “瑟瑟,原来你在这里,我可是寻了你很久啊!”一道清澈的声音骤然响起,犹如一阵清凉的风,不带尘世的污浊之气,扑面而来。

    酣战的人群顿时静了一静,瑟瑟伸刀刺伤一名忍者,回首望去。

    只见刀光剑影中,一个男子踩着火把昏黄的光芒慢慢走近。他一身蓝衣,风华无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火把的光芒映照到他的眼眸深处,就如同绚丽的彩霞倒影到了水里,波光潋滟中透着冷澈澄净。

    瑟瑟的眼睛停留在莫寻欢的身上,这个一贯爱穿粗布鄙衣的男子,此刻穿着一袭天蓝色衣衫,那抹蓝色在满地污浊的血色中,看上去那么洁净,好似澄净的蓝天,不曾沾染一丝尘俗。

    他,披着绝美瑰丽的外衣,绽放着温柔醉人的笑意,散发着纯净脱俗的气质,而内里,却是一个恶魔中的恶魔。

    “莫寻欢,你是来找我的吗?”瑟瑟提着手中滴血的弯刀,冷然问道。猎猎的寒风吹来,荡起她的黑发,在脑后如同墨莲般卷着。

    瑟瑟没忘记,当日在伊脉岛,莫寻欢是如何向她求亲的。而今,也不过才几日过去,那个温柔深情的男子,转瞬便成了一个地道的恶魔。

    “是的,我一直寻不到你,还以为你不在岛上呢。方才我到你的阁楼中看了看,也不见你的踪影。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莫寻欢温言道,那声音以及那关切的语气,倒真是让瑟瑟怀疑他是她的朋友。可惜,一切都是错觉。

    “找我何事?难不成是求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隆重的求亲方式!”瑟瑟咬牙切齿地说道,唇角勾着一抹冷笑。

    莫寻欢眸光一瞬间有些黯淡,他挥了挥手,那些酣战的忍者便向后退了退,激战暂时停歇了。他微笑着,静静说道:“不!我已经等不及了,求亲就免了,今日来,我是要接你走的,这算是直接娶亲好了。哦,确切地说,这可能算是抢亲了。”

    莫寻欢说这话时,俊美无瑕的容颜纯真得近乎孩童。

    瑟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唇角一勾,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她冷冷地说道:“我江瑟瑟何其荣幸啊,能得莫君王的青睐,还有这么隆重的一场抢亲。要我走也行,不过,倒是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刀是不是答应。”

    瑟瑟微笑着举起弯刀,清澈的刀光映亮了她绝丽的眼睛,眸底,冷冽似冰封镜湖,不带一丝波澜。话一说完,她忽然双足点地,身子借力弹起,犹如一只翩飞的蝶。身在半空,新月弯刀幽冷的刀光如同白练,向着莫寻欢直直击下。

    莫寻欢静静立在原地,待到刀光劈落,他忽然身形一转,如鬼魅般绕到了瑟瑟背后。瑟瑟黛眉微颦,倒是未曾料到,莫寻欢的速度快得如此不可思议。

    她的烈云刀法,辅以特殊的内力,可以让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招式施展开。而这项优势在面对莫寻欢时,作用并不大,因为莫寻欢的忍术也是贵在招式诡异得不可思议。

    以前,瑟瑟记得,和莫寻欢在一起时,他很少显露武功,得知了他是伊脉国的第一忍者后,瑟瑟也一直没机会找他切磋。

    今夜,算是第一次见识他的武功。

    莫寻欢将中原的武功和伊脉的忍术并用,结合得很好,简直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瑟瑟不敢大意,手中刀气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掌中的新月弯刀时而柔和,时而刚猛,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刀式时而凌厉沉稳,时而飘逸轻灵。

    两人缠斗百余招还未分出胜负。决斗正酣时,忽听得水龙岛外一阵喧哗,有海盗大呼道:“援兵到了!”

    瑟瑟心头一惊,援兵?

    难道说,凤眠真的搬来了救兵?瑟瑟记起,夜无烟曾经说过,要派兵保护水龙岛的。可是,来得如此之快,那些兵平日都驻在哪里?

    莫寻欢闻言黑眸一眯,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手一扬,圆球便向瑟瑟飞去。

    瑟瑟被莫寻欢凌厉的剑招逼得无暇遁逃,看到圆球,伸刀去碰,只听得轰一声响,圆球炸裂开来,击中她的右肩。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瑟瑟身形微顿,莫寻欢鬼魅一般飘到她身侧,封住了瑟瑟的穴道。

    “莫寻欢,你真是卑鄙!”瑟瑟冷冷说道。

    莫寻欢伸手查看了一下瑟瑟的伤势,心中舒了一口气。他这枚轰天雷特意用了很少的火药,不会将人炸死,只能将人炸成小小的轻伤,为的,就是必要之时,对付瑟瑟。

    “瑟瑟,谁让你武功这般高,否则,我也不舍得用这枚珍贵的轰天雷!”莫寻欢微微一笑说道,那笑容在火把掩映下,分外倾城。

    “小姐!”紫迷一声疾呼,就要向瑟瑟这边冲过来。宁放和马跃也看到了瑟瑟被擒,顿时都疯了一般要向这边奔来。

    “王上,岛外的援兵很强,我们速速离开吧!否则,怕是今夜走不了了。”莫寻欢身侧的一个忍者凝声说道。

    莫寻欢一把抱住瑟瑟,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几道迅疾的身影飞速追来。他唇角一勾,微笑道:“瑟瑟,看来有人对你,倒真是情深义重。”言罢,他纵身一飘,越过林子,向海边疾奔而去。

    瑟瑟被莫寻欢抱在怀里,遥遥看到不远处追来的人,是葬花公子——铁飞扬。夜无烟果然是在此驻扎了水兵保护她,可惜,她未能撑到他的援助。不过,岛上的海盗应当是安全了。

    莫寻欢轻功和背部双翼相结合,飞跃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儿便奔到了海边。在忍者们的护卫下,上了一艘船。

    “兰棠,传令下去,叫他们撤,否则会全军覆灭。”莫寻欢冷冷说道。

    那名叫兰棠的忍者定定应了一声,便将莫寻欢的命令传了下去。然后,他坐在船上,不知按了哪处机关,这艘船立刻便像贝壳一般合了起来,再慢慢向海底潜去。

    潜船!莫寻欢也有潜船,这么说,四年前救了她的人,便是莫寻欢了。

    潜船向下潜了大约有五米深,便开始向前行驶,因在水中,潜船行驶的速度受到海水的阻力,行驶得不算快。但是,却足以逃脱外面的攻击了,因为海底下黑糊糊一片,从海面上,根本寻不到潜船的影踪。

    瑟瑟无力地靠在船壁上,脸色苍白,心中各种情绪交织着。

    很显然,莫寻欢今日奇袭水龙岛,主要目的是抓她,顺便将水龙岛占据,去掉心头一个隐患。

    四年前,海盗西门楼占据了他的家国,现在,他来侵占水龙岛这块海盗的栖身之所!枉她四年前,还曾派兵助他收复国土,他便是这般报答她的吗?!

    “想什么呢?”莫寻欢走到瑟瑟身畔,轻轻一笑,俊脸一如既往地绝色倾城,神色也极是泰然。

    他从一个囊中取出药膏,然后拿出一块白布,细心地揭开瑟瑟右肩破碎的衣衫,为瑟瑟清洗伤口,然后敷上清凉的药膏,再为瑟瑟包扎妥当。

    他的神情温柔恬淡,那样子,真让人怀疑,这肩头上的伤并不是他造成的。眼前这张脸,美得赏心悦目,足以令观者看得目不转睛,失了魂魄。然,瑟瑟却敛下睫毛,无视他的存在。

    莫寻欢却不理会瑟瑟的冷漠,他为瑟瑟包扎好伤口,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将瑟瑟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长指从瑟瑟细腻的脸颊上滑过,最后停留在瑟瑟有些颤抖的嘴唇上,反复摩挲。

    瑟瑟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莫寻欢。

    莫寻欢唇角勾着温柔的笑意,眸底,燃烧着两簇火焰。当眸光触及瑟瑟愤恨的眼神时,莫寻欢缓缓收回了手,定定地望着瑟瑟。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眸光深邃得令她看不清他的意图,良久,他忽然自嘲地一笑,意味深长地喟叹一声:“瑟瑟,这一生,我终于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爱了!”

    他也曾试图接近她,以得到她的青睐,而她却丝毫没给他机会。今夜,他亲手把一切的期望和希望化为了绝望。这一生,他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爱了。那么,既然如此,就索性得到她的恨吧。最起码,恨也是一种感情,一种令人刻骨铭心的感情!

    瑟瑟听了莫寻欢的话,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个残忍的男人,竟然还会提到爱,她真的怀疑,他懂得爱吗?他知道什么是爱吗?

    望着他皎若明月的容颜,邪魅如罂粟的微笑,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闪电般在脑海中流转。

    王孙宴上初见,赌场中相逢,东街中借宿,海战时并肩,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发生在昨日。他的淡然,曾令她欣赏;他的高洁,曾令她钦佩;他的才华,曾令她赞叹;他的经历,曾令她心痛。却原来,这一切令她欣赏钦佩的,都不过是一个虚华的外表,他的内心,却原来是她从未触及的黑暗。

    如若不是亲见,她真的难以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

    “莫寻欢,四年前,黑山崖下,是你救了我,对吧?就是你穿了蓝衫,乘坐潜船,将我载到了田家村,然后,在我苏醒之前便离开了。”瑟瑟冷声问道。

    莫寻欢神色微微一顿,轻叹一声:“不错,是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那么沉鱼也是你的人了?田家村的田氏夫妇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儿,你为了掩饰这个事实,竟然将全村人都杀害了。你何其残忍?!而当你发现我和夜无烟已经开始怀疑沉鱼时,竟然让她假意出去传送消息,将事情嫁祸到无涯身上,从而让我们放松对你的警惕。而你,却在此时,突然袭击水龙岛!”瑟瑟冷冷说道。

    原来,就连沉鱼的出逃和死都是设计好了的,沉鱼她不惜以死来达到嫁祸夜无涯、放松他们警惕的目的。让他们以为,那布防图根本就没有送出去,殊不知,却早已在之前就悄然送到了莫寻欢手中。

    瑟瑟也终于明白沉鱼临去前那丝笑容的意思了,她是为完成了主子的任务而欣喜,同时也对她有一丝愧疚之心。

    “是的,沉鱼根本不是田氏夫妇的女儿,她是我们伊脉国的国人。她的爹娘在西门楼侵占伊脉国时,被海盗杀害了!”莫寻欢淡淡说道,在提到生死时,依旧是一脸平静,“布防图也是她送出来的,甚至于这只潜船的图样也是她送过来的。”

    瑟瑟心中一寒,原来,沉鱼果然是一个孤儿,她的爹娘竟是被海盗杀害的。沉鱼,大约是极恨海盗的,可是,当年侵占伊脉国的西门楼以及他手下的海盗都早已在那次海战中覆灭了。而今夜,战死的都是无辜的海盗。

    “四年前,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那场阴谋你是为了挑起夜无烟和赫连傲天之间的仇恨,为何,不让我直接死去?”瑟瑟皱眉问道,她有些不解,如果她死了,岂不是更能达到他的目的!

    莫寻欢凝眸看着瑟瑟,微微上挑的眼中,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幽怨。

    “瑟瑟,你觉得我就舍得让你去死吗?”他轻声说道。

    “这个世上,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吗?”瑟瑟眯眼冷笑道。

    莫寻欢微微一顿,是的,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他不能舍弃的。

    当他的家国被海盗占领,当他像狗一样被海盗追杀四处逃亡,当他叫天不应求救无门,当他阿弟的小小身子被吊在梁上鲜血淌了他一脸,当他的姐姐从城楼上摔落下来断气身亡,当他看到昔日繁华的街市,遍地都是他的子民的尸首,那一刻,他便发誓,他要图谋这个天下,只有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凌。小小的伊脉岛国,根本不足以容身。而为了达到这个愿望,一切皆可舍弃,无论作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当年他从崖下救了她,也并非是心软,而是存了日后能好好地再次利用她打击夜无烟的心思。

    可是,当看到她从崖下摔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他心中还是痛了。他几日几夜都不曾安眠,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治伤。甚至于,就连她腹中的孩儿,他也竭力保了下来。直到她的伤势渐好,快要苏醒了,他才意识到他应该离开,不能让她知晓是他救了她。

    “你留下我的命,不是不愿我死,而是因为你要再次利用我。原本你以为我跌下悬崖,势必会和夜无烟反目成仇,率领海盗,寻机报复。可是,你却想错了,我虽然恨夜无烟,却没想着要去报复他。所以,你便只好再次利用我。如果我猜得没错,墨染并不是太子的人,而是你的人,对不对?”

    “瑟瑟,你很聪明,我的所作所为,你都猜对了。墨染确实是我的人,我花费了四年心血,才打造出这样一张和你相似的脸,只是可惜,气质还是不够,还是被识破了。”莫寻欢忧叹一声,斜倚到一侧的卧榻上,悠悠说道。

    “墨染到底是谁?”瑟瑟蹙眉问道,既然莫寻欢说是打造的,那么,她并非天生和自己生得一样了。

    “是我身边的人,你见过的。”莫寻欢淡淡说道。

    她见过的?她只见过她的侍女,樱子还有雅子。莫非是毁容的樱子?

    “难道是樱子?”瑟瑟惊异地说道。当年,她在东街借宿,后来她们又一起在夜无涯府中居住了数日,她对自己的言行极熟悉,也怪不得模仿得那么像。

    莫寻欢挑了挑眉,向她身侧的一个忍者点了点头,那个忍者伸手除下了头上的黑色头套,露出一张和瑟瑟相似的脸。

    没想到这个忍者便是樱子,再次看到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瑟瑟心头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虽然,她已经知晓这张脸其实是假造的。

    当日在璿王府,墨染,现在应该说是樱子,她向她施毒,让她无法运功,差点儿害澈儿丧命。她原本在瑟瑟眼里也是美好的女子,却如此狠心待她。

    人心,何其复杂!

    “那么,当日,我去璿王府索要解寒毒的解药,那个在小巷突然袭击我的黑衣人也是你了?”瑟瑟叹息道。

    莫寻欢单手支着头,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说,伊冷雪也是你的人了?”瑟瑟冷冷说道。

    “她不是我的人,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莫寻欢看了一眼瑟瑟,“因为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不希望你和夜无烟和好,如此而已!”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瑟瑟冷冷问道。

    “便是那一次,将伊冷雪劫走的路上说好的。也是她,要我将她劫到黑山崖的。她说黑山崖是你的伤心之地。”

    瑟瑟心中大怒,原来,黑山崖那次的阴谋,伊冷雪也有参与,而她,在那次还救了她一命。莫寻欢劫走了伊冷雪,却嫁祸给了她。

    “莫寻欢,你到底要什么?”瑟瑟望着面前这个淡淡浅笑,心事深不可测的男子,冷声问道:“南玥?”

    莫寻欢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瑟瑟默然!

    如若他彻底操纵了夜无尘,那么,也就等于做了南玥的皇帝,整个南玥也便尽在他的囊中了。

    “莫寻欢,你图谋甚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害了这么多人。田家村的百姓何其无辜,水龙岛的海盗又何其无辜,为了自己的目的,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心中何安?”

    “瑟瑟,我知道你永不会理解我的,因为你永远不会体会到我的感觉,我曾是亡国之人,沉鱼、樱子、雅子、我的国民,甚至我,我们都是死士。”

    死士?!

    瑟瑟一愣。

    她凝望着暗影里的莫寻欢,此时的他,脸上带着一丝决绝的凄凉。而他身畔的樱子,用膜拜与崇敬的眼神望着他,或许,在她们眼里,看到的只是这个君王血光中的瑰丽吧。

    事实证明,樱子如今这张和她相似的脸,还是很有用的。在船行驶了两日后,为了引开铁飞扬和凤眠的追踪,莫寻欢便让樱子换上了瑟瑟的衣衫,坐了另一艘潜船离去了。

    潜船在海面下一直行驶了近十日,才终于靠岸。瑟瑟原以为莫寻欢会带她回伊脉国,却未曾料到,他竟然将她带到了南玥的都城绯城。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让她住到了皇宫。

    瑟瑟心中顿时沮丧极了,她万万不曾料到,他竟然将她带到了南玥的皇宫。皇宫戒备森严,只怕要逃出去不是那么容易了,而她的手下要到皇宫救她也并非易事。

    瑟瑟被囚在一处院落里,这院落位于皇宫的何处,瑟瑟并不清楚。

    莫寻欢已经解开了瑟瑟的穴道,不过,却给她服用了软筋散,别说运功,就连走路,都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瑟瑟只能坐在院内,遥望着那高高的院墙,往日一跃便能过去的宫墙,此时看上去竟高得不可思议。院门外,站立着宫里的禁卫军,挺拔的身影,望过去,俨然就是一道道坚固的防卫。

    今年,绯城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眼看着快入腊月了,气候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天总是阴沉沉的没个放晴的时候,空中大片的惨淡阴云,那样沉沉地压在人们头顶,叫人心中生出一种逼仄。天气如此,人心亦是如此。而派来伺候瑟瑟的那些宫女,大约也是得了莫寻欢的命令,无人敢说话,都小心翼翼。

    这些宫女中还有莫寻欢的侍女雅子,她身着南玥宫女的服饰,温婉知礼,扮宫女很像。她每时每刻都和瑟瑟形影不离,就是晚上也睡在瑟瑟屋内的卧榻上,倒是尽职得很。

    瑟瑟见识了沉鱼和樱子这些死士对伊脉国的忠心,对于雅子如此尽责地监视着她,也不再惊讶。

    莫寻欢倒是没虐待瑟瑟,没把她丢牢里,也没缺她的吃喝,她的住处也生了火炉,也没挨冻,就是禁锢了她的自由。

    瑟瑟在宫中,也没了夜无烟的消息,不知他和那五十万兵马对战,是胜了还是败了。头顶上,永远只有那一方井口般的天空,除此,别无其他。

    但是,瑟瑟知晓,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莫寻欢将她抓来,绝不是要平白养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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