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终于在年关赶了回来了。今上大喜,心情也平和了许多,连带着前朝,后宫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据闻,英王回京向帝后等人请过安后,便回府修养,连朝会也告假了,今上体恤,这几日,补品,赏赐流水似的送往英王府。羡煞旁人,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默默的将目光撇向东宫,着实替太子尴尬。

    因着昨日向东宫递了消息,今日繁缕不顾在病中。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了一身绯红色撒花绞边百蝶束腰裙。挽了金色的披帛。细细描了眉,涂了口脂,梳了一个飞仙髻,想了一下,簪上了太子送的芙蓉水晶梳。拢着披风,坐上马车,去了东宫。

    太子一个人坐在书房,瞧着远处的屏风上刻的栩栩如生的百子闹春图,神情恍惚,突然听到有人在外禀告长安郡主到了,道一声进,珠帘被轻轻掲起,女子踏着晨光进来,聘聘婷婷,仪态万千。绯红色与金色在她身上并没有显得俗气,自有一股高洁,气质清冷,她双手叠在小腹间,一举一动都是这闺阁女子最标准的尺度。她走的不快也不慢,仿佛闲庭漫步般走在大靖的权利中枢。太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款款的俯下身子,请罪。发髻上的芙蓉玉梳垂下细细的流苏,流苏上米粒大小的珍珠颤动着,仿佛在倾诉主人的不安,太子的心蓦地一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失沽的女子,从云端跌下。这些年,过的也很是艰难,与自己倒是同病相怜,又何必无端猜忌她。

    太子走下来,温柔的扶起了繁缕,“你与孤之间,又何必如此”繁缕感激一笑,眼里却晕出了水雾“谢殿下不罪之恩,是繁缕谋划不当,误了殿下的事”“怎么能怪你,是孤太大意了,这几年来,孤被盯的太紧,做什么都不敢太妄动,多亏有你在暗中筹划,不然,孤恐怕也早不是在这东宫了”太子看繁缕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繁缕惶恐的再次跪下去,“繁缕身为郑氏遗孤,见弃于太后与陛下,若不是殿下替繁缕周转,恐怕已是黄土一抔了,又怎敢当殿下的谢意”“当年的事,你不过一稚女,怎么能怪你,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随风而去了,你不负孤,孤定不会负你”“繁缕定为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繁缕微微一笑,眼波流转,直让太子看呆了眼。

    突然,门外传来了亲卫急促的扣门声“殿下,出事了”,太子正与繁缕处的高兴,被人打扰,不悦的开口“什么事?”“英王殿下来了,”“他不在王府好好养病,跑这来干什么,就说孤不在”“殿下,英王在大殿门口正跪着呢,属下等实不敢………”太子看了一眼繁缕,两人脸色齐齐一变,太子匆忙出了门,侍卫话还没完,就见太子一阵风似的走远,连忙拿着伞追上去。

    繁缕也觉着一阵烦躁,英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委实难缠,也顾不得自己不宜露面,披上斗篷跟了上去。

    走到思政殿门口,远远的望见跪了一地的侍卫宫人,太子连伞都没撑,站在风雪里,对前面的人弯着腰说着什么。

    太子只觉着分外烦躁,还得强压着火气,温声安慰着“三弟,你这是干什么,这东宫的人谁惹着你了,只管说便是,天这般凉,有什么事进去说不行吗?”英王抬起了头,一张与太子酷似的脸上写满了桀骜,懒洋洋的开口“太子是君,臣弟是臣,臣子向君请安,理所当然,殿下不必优待臣弟,违了祖宗法制,此等大罪,臣弟不敢当。”太子本来就心里有火,瞧着英王分外欠扁的样子,也绷不住了,冷笑着开口“三弟何必如此,若是有事不如你的意,直接去告诉父皇便是,父皇肯定会让你如意的,你可别在这跪伤了身子,孤可担不起这责任”英王哧的一笑“殿下言重了,只是臣弟这次在徐州遇刺,差点就回不来了,昏沉间,一直出现殿下的脸,想来是臣弟平素行事太过直率,哪里冒犯了殿下储君之威,虽殿下宽容,不曾责罚,却引来了天罚。”略一停顿,英王再次伏下去,高声道“臣弟莽撞,臣弟知错了,请太子殿下责罚”太子被噎的一哽,自暴自弃的一掀前襟,也跪了下去,“既如此,孤也得好好反省一下对三弟的放纵之错了。”四下空气凝滞,侍卫宫人呼吸都不敢了,唯恐在此丢了性命。

    英王抬起头,嘘了太子一眼,满不在乎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臣弟告退了,殿下保重”一抖大氅,头也不回的走了。

    繁缕躲在梅树旁,看着英王在亭子里穿过,隔着疏落的梅枝,远远的瞧了一眼,英王眉目间尽是锐气,骄矜和繁缕最熟悉也拥有过的气息,那是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完不成的事情,没有一丁点的缺憾才会有的气息,太子没有,而她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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