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是随时随地可以利用任何一件事来放大化,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尤其是高段位的领导。

    你以为他在发火,宣泄情绪?

    其实他发火也是有目的,是一种手段,是一种威慑人心的手段,甚至可能是颁布新规的前奏。

    面对皇帝的提问,韩爌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可以说,皇帝每一次的提问,都是预先有了答案的,只不过接住韩爌的嘴巴说出来而已。

    韩爌:行吧,我是御用炮灰咯?

    韩爌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李铭昌一夜未归,而李福兴李大人却浑然不知,这说明李大人的家训松弛,管教不严,李铭昌又在外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无视朝廷,更加说明李家家门败坏,李福兴有首要责任。”

    韩爌一语如刀,直插李福兴胸口。

    “那国子监呢?”

    “国子监监生身为天子门生,在街头游手好闲,聚众斗殴,还殴打朝廷命官,践踏圣言,乃国子监祭酒之主责。”

    孔贞运连忙跪拜:“臣知罪。”

    崇祯追问道:“还有么?”

    韩爌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了。”

    “韩大人,朕来给你讲个故事。”

    “请陛下明示。”

    “东周战国时期,临近黄河岸畔有一片村庄,为了防止黄河水患,农民们筑起了巍峨的长堤。”

    “有一天,一个老农在长堤上发现了一窝蚂蚁,老农心里想着蚂蚁会不会影响长堤的安全,于是打算回去跟村里说这件事,途中遇到他儿子,便说了这个情况,他儿子说只是蚂蚁而已,并无大碍。”

    “老农就跟着儿子一起下田种地了。”

    “后来,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黄河之水从蚂蚁洞里冲出来,长堤崩溃。”

    这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故事。

    韩爌不得不对皇帝的思维进行重新评估。

    不等韩爌说话,崇祯继续说道:“老农看到的只是一窝蚂蚁,但并不意味着只有一窝蚂蚁,只不过他没有看到而已。”

    皇帝此话一出,大殿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很明显,皇帝这话就是针对李铭昌这事的。

    “同样,李铭昌和国子监的监生敢在大街上殴打朝廷命官,难道是个意外?”

    “一个人明知对方是朝廷命官,却还敢动手,为什么?”

    皇帝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因为他知道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因为他跋扈习惯了,傲慢成了常态!”

    “这说明有些人对自己家里的管教,是严重的失责!”

    “来人,将李福兴抄家,发配戍边。”

    李福兴高呼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李福兴被拖了出去,声音消失在外面。

    这一句话中,又有不知道多少人从云端坠落尘埃。

    什么是生杀予夺?

    这就是!

    一边的孔贞运吓得额头冷汗如同瀑布一样。

    “自今日起,你们都管好自己家里那些纨绔子弟,再让朕遇到,朕见一个,就砍一家人的脑袋!”

    “孔贞运革除祭酒职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说完,皇帝大袖一甩,离开了皇极殿。

    这件事还并没有结束。

    至少张晨预感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完结的。

    看似一场街头斗殴,其实是新学和旧学的矛盾,是新派和旧派的矛盾,是新政和顽固派的矛盾。

    往大一点说,是新秩序和旧秩序的矛盾。

    新秩序有哪些?

    例如新农政、新税政、新军政、票号、乡镇制度、国立北京大学、大明制造局等等。

    这些都是一种新的秩序,独立于儒教秩序之外的新秩序。

    而旧秩序就是以儒教为代表的儒生,他们读四书五经,奉儒学为圣学,一切以礼制治国。

    掌握土地资源、官位和舆论权,用儒学的等级制度来桎梏这个社会,让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

    所以啊,一次斗殴的处理,怎么可能把新秩序和旧秩序的矛盾给化解?

    张晨闭着眼睛都可以推断出来,有人要借着这件事搞事情了,可能搞得还很大。

    毕竟现在乡镇制度一出来,新学人才上位,儒学科举上位的那些人不满意了。

    别看镇长、村长官小,他们是管辖农民的最重要的官员,而大明朝是农业社会。

    现在朝堂上,无数人都想安插自己的人到顺天府的各个乡镇。

    回了乾清宫,崇祯也没有继续去纠结这些事。

    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好了。

    因为现在无法判断具体对方会出什么牌。

    以不变应万变。

    他召见了徐正清。

    当然,徐正清是被人抬进来的。

    当徐正清看到崇祯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张公子……”

    他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要从椅子上下来:“臣参见陛下……”

    “不必了,坐在上面吧。”

    崇祯简单明了地说道:“村官做的如何?”

    “承蒙陛下指点,臣这段时间每日教授百姓识字,学习书本上的耕种,五日前,又修建了一处……”

    徐正清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崇祯笑道:“一处粪便集中处理的地方?”

    “是。”

    “没关系,是什么你就说什么,朕不在乎这些,只要是有用的,就是好的,无论白猫还是黑猫,只要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徐正清连忙激动地说道:“是!”

    “王承恩。”

    “奴婢在。”

    “明日你找人来,将这敬天法祖的牌匾给朕换了,换成实事求是。”

    “啊?”

    “要朕再重复一遍?”

    “不敢,奴婢这就去安排。”

    回到正题上,崇祯说道:“老百姓对新政反应如何?”

    “回陛下,都说好,以前没有人管他们,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现在他们真切感受到了朝廷是来帮他们的。”

    农民啊,虽然小心思多,虽然吝啬,但他们也不坏。

    你帮帮他们,他们就感激感激你。

    等跟他们拉近距离了,再通过思想建设来重新建设农民的思想工作。

    这就是农业大国治理农业社会最有效的方法。

    农民用好了,那是可以改天换地的。

    “好,你做的很好,你要把你的日常工作全部记录下来,你的目标,还有每个阶段打成的效果。”

    “这样定期做对比,才能清晰地知道哪些方法有用,哪些需要改进。”

    皇帝亲自指导工作,徐正清激动不已,满腔热血说道:“陛下垂怜,臣定不负天恩。”

    “朕很看好你,踏踏实实把每一件事做好,不必担心别人怎么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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