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声锣响,山上下来一标人马。那些商人们一见这阵势,吓得亡魂皆冒,又要丢下车马去逃性命。马玉成制止说:“别慌,我真认识他们大当家。没事的。”

    商人们听他如此一说,果真呆在原地不动了,要看马玉成如何交涉。

    前面十几个骑马的,看上去都是山寨的小头目,后边一群跑步跟随,自是一群喽啰。看看近了,那些骑马的似乎嫌马行太慢,一个个离鞍而起,展开轻蔑,向商队飞扑而来。

    马玉成一看,有些失望,这十几个人里没有战东方,而且也不象有大当家。大凡一个山寨的大当家出山,必被他人簇拥着,这帮人显然是各行其是。

    马玉成问道:“我叫你们大当家来,大当家不来你们来干什么?”

    一群人扑到离商队十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其中一人恶狠狠的道:“你他妈算哪棵葱?我们的大当家不想见你,只想见你的心肝!”

    马玉成冷笑不语。

    刚才说话的那家伙举着鬼头刀就朝马玉成劈头盖脸的砍来,看闪身进招的架势,功夫不错,可惜他撞在马玉成的手上。

    马玉成端坐在马上,没有挪动,只拿起剑鞘轻轻一点,那人就如受电击,手脚不能自我控制,保持着举刀欲劈的姿势呆立当场。

    后面人群中有人惊呼:“点穴术!”

    会点穴术的都是高手,就是八桂镖局也没几个会点穴的。今天算是一脚踢到石板上了,他们感到了震憾。

    马玉成又说了一声:“叫你们大当家来。”

    又指着刚被定住身形的那家伙说:“再有这样的熊包敢对我出招,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那帮人欲进不敢,欲退不甘,和马玉成形成对恃之势。马玉成显得有点不耐烦,说:“去叫你们大当家来,你们没听到啊,”

    “放肆!我们大当家岂是让你呼来喝去的?”

    人群中终于有一人发话了。马玉成不想再跟他们啰嗦,长身而起,闪电而至,一是燕子三抄水,剑鞘接连扫过几人脸颊。

    “你当真当我们是泥捏的?就算泥捏的也带点土性子。”又有一人发话,刀随话起,话音一落,刀也朝马玉成落下。其余人一见有人出头,唿啦啦一哄而上对马玉成展开了围攻。

    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这一阵围攻,倒真叫马玉成手忙脚乱前疲于应付,急切之间竟难取胜,累了个大汗淋漓。

    客商们到了这个份上,见识了马玉成的手段,心下大定,不再慌张,变得有说有笑起来。他们这些买卖人是第一次见识武林中人的打斗,紧张过后反而觉得大长见识,畅快开心,安心地成了观众。

    马玉成难取胜,山贼们也拿不下马玉成。早有喽啰飞报上山,铃鸾响处,一个少年英雄飞马赶来。

    那马雕鞍绣豰锦障泥,装饰十分华丽。纯一色红鬃如火,来得又快,有如山中飘过一朵红云。马上少年一柄战刀挂在马鞍上,腰间别着一把剑,老远就扬声喊道:“山下是哪路英雄?”

    马玉成一剑逼退众头领,也扬声喊道:“烟波钓客马玉成前来拜山!来的可是在大当家?”

    马上少年朔方大惊失色,立即滚案下马,拜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战东方拜见盟主,还望盟主恕罪!”

    一干好手立即停了下来,惊诧莫名地望着这一幕。他们心中的大当家是英雄,何曾如此谦恭?他们虽然不知烟波钓客为何许人,但知道岭北有个武林联盟,集天下英雄于一盟,能让战东方拜伏于地的,想必就是那武林盟主了。

    马玉成大笑几声说:“战东方,你私自脱离本盟,来此落草为寇,好远大的志向啊!你可知罪?”

    战东方葡伏在地,颤声道:“东方私放要犯,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回盟。望盟主能够饶恕,从此鞍前马后执鞭随镫,不敢再有二心。”

    马玉成肃容道:“平南商会是挞虏侵宋和先驱,你可知晓?”

    战东方应道:“从前不知,为其利用。现在知道了,愿往报国营,为扫除平南商会出力。”

    马玉成说:“私自将莫旺交给平南商会,罪莫大焉。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起来吧。”

    战东方如闻赦令,直起身来,又向马玉成揖道:“多谢盟主宽宏大量。”又道:“在这里落草是不得已而为之,愿即刻收拾人马,随盟主去报国营效力。”

    马玉成很满意地点头道:“既如此,三日后出发。从前劫掠八桂镖局那些镖物,还请赐还,我在八桂镖局等你。”

    在丛林深处,有两道人影蛰伏了半天,这时也松驰下来,走出丛林,站到马玉成一起。

    如此激烈的场面,居然有人潜伏在侧,把马鞍山的人都吓了一跳。马玉成也有几分惊讶,问道:“两位前辈怎么也来了?”

    这两人正是联盟护法沧浪客和马鸣雁。马鸣雁说:“盟主出山,自应有护法相随。我和绿脸怪从襄阳就一直跟着你。”

    沧浪客瞪了战东方一跟:“我还以为今天有架打,算这小子见机得快,给马鞍山留下了一线生机。”

    马玉成说:“战东方已立意投军报国,两位前辈不可再难为他,我们回八桂镖局吧。”说完勒马回和,和沧浪客他们去告知夏怀远马鞍山的情况。

    客商们有惊无险,看了一场热闹,顺利通过了马鞍山。回到各自的营生之地,自是把马玉成吹嘘成神人一般。

    说起战东方落草,却又有一番经历。

    当初他悄悄离开支援队,漫无目的地在这广南道上游荡,既不想回武林联盟,也不想和平南商会再有任何联系。走到这马鞍山下,一声锣响,涌出一帮剪径的强盗,结果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山上的几个当家闻讯,轮番下山接战,也被他打得服服贴贴,结果拥立他做了大当家,他就成了这里山寨的主人。

    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广南西道,地瘠民贫,往来客商也没有多大油水,便打起八桂镖局的主意。他跟山寨的弟兄们说,在广南西道,只需提防子午门,八桂镖局并无能人。那总标头夏怀远,未必斗得过他战东方。劫了八桂镖局几次镖,果然手到擒来,比拦路打劫来财容易。后来碰上柳如风,才栽了跟头。

    山寨虽然不是建制单位,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天带着一帮小喽啰,要管吃管喝,其实山寨大当家不好做,战东方早有退意。然而不在山寨他又茫然无行路,武林联盟回不了,平南商会行径叵测,他不愿毁了自己一生。相比较而言,呆在这山寨里,拥有一标人马,说不定还会另有一番作为。

    今天碰到马玉成,马玉成原谅了他在对付子午门的过程中所犯下的过失,真可谓喜从天降。这等于说他可以回归武林联盟,回到新秀百强队了。

    回到山寨,他立即召集头领们议事。

    一个头领问:“大当家真要放弃山寨?”

    战东方说:“落草为寇不是长久之计,我赐大家一个出身,跟随马盟主去投军如何?”

    又一个头领说:“我们在这山寨,天大地大,除了皇帝就是老子大。小秤分金大秤分银,有肉吃肉,有酒喝酒,何等逍遥快活!投什么官军?”

    另一个头领也说:“就是,自古官匪水火难容,一投军就受制于人,到时再拿我们治罪,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然而多数头领们表示赞同,他们原本都是好人家,为了活命才落草为寇,能够去投军,也算是有了一个正当的出身,对列祖列宗也有个交代。

    其中一个头领说:“投军好!我们落草为寇的这些年,生怕被人认出,把消息传回家乡,辱没祖宗。”

    又一人说:“谁说不是呢?一旦落草为寇,就成了官府的敌人,抢了些银钱,寄回家里,亲人们只说在外做生意,否则有钱也不敢用。”

    先前被马玉成点过穴道的头领也说:“投军好,一旦落草了再想做个平民比登天还难,能投军就等于重回正道,何乐而不为?没准我们还能混个都尉什么的,也好光宗耀祖。”

    战东方说:“我不勉强大家,反正我是要走了,今天就把浮财分了,大家各奔前程。愿投军的跟我走,愿往别处发财的我也不阻拦。”

    吵闹半日,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跟战东方去奔个正当出身。

    各路头领召集喽啰们把山寨的浮财分了,只剩下八桂镖局的货物没有动。又收拾粮草,准备北上。

    到第三日,几百合之众,浩浩荡荡向八桂镖局进发。

    马玉成从马鞍山回来的当天,就对夏怀远详细介绍了马鞍山的情况以及战东方他们有意投军的情节,镖局们听闻此事都很高兴,这股力量已消失,广南西道上又安宁了。他们走镖吃的就只是脚路饭,不用再性命相搏。

    战东方他们来时,镖局的眼线老远就发现了他们的队伍,回报下夏远,八桂镖局立即杀猪宰羊,准备酒席,迎接这些豪强。

    战东方他们把从前几次劫去的镖物归还给了镖局,他在广南西道掀起的一页风云就算揭过了。八怪镖局对他们盛筵款待,然后恭送出境,了却了心头大患。

    马玉成从柳州府衙请得通关文牒交给战东方,打马独自先行,自回襄阳迎接。战东方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北行,直赴边城。

    一路上不断遇到从边境流离而来的难民,听说这支队伍要去襄阳投军,为国效力,纷纷跪倒路旁,含泪相送。有的还点起檀香,跪祝他们建功立业,早日凯旋。

    马鞍山的人马一路受跪拜,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光荣,一个个心潮激荡,充满了杀敌报国的豪情。

    一个头领感慨道:“从前我们做的什么事?做的什么人?”

    另一个头领附和道:“从前我们干的那都不是事,今日要干一番事业了。”

    战东方也意气飞扬,豪气勃发,高歌道:

    南人泪似泉,

    北地寒风竞。

    举刀向挞虏,

    行如霍去病。

    到了潭州境,战东方让人马歇息了两日,几百人统一了服装。又做了些忠顺军的号旗,插在粮车上,离开潭州北上,显得格外威风。

    沿途关卡见是忠顺军旗号,又有官府通关文牒,不加阻拦。马鞍山人马一路招摇,通行无阻。这些山贼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正大光明做人的自豪感,对战东方更加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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