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控诉抑扬顿挫满含着情感,白耳听着,场上倒是无一人不觉得其中诚恳打动人得很,可这般诚恳的忠言与规劝,终究还是被该听进去此言的人全然无视掉了。

    楚子凯虽说算是个耐心还不错的人,却绝非是那会为了无谓之事或无谓之人而浪费时间的人,所以他连看都懒得看站出来扯着喉咙吼口号的凌锋一眼,语气满是淡漠意味,冷冰冰地直接对凌妃道:

    “懿妃说得一点也不错,你能做出此举,若非是蠢钝无知,便只得算你用心不纯,却还要故做无私姿态来求明寻利。朕从不敢自封明君之号,却也敢说自己不算昏庸,天下无人比朕更知大楚各地万民何时的需求为何物,你独不该拿他们当幌子算计懿妃,还妄图把朕当傻子耍。”

    做贼之人,其心自然是虚的,凌妃听了楚子凯这话,方才溢满一颗心的自信,霎时就被一扫而空,悬起来没了个底,唯恐意图已经暴露,她的心顿时跳得如雷般剧烈,是费尽全力保持镇定,才得以强迫自己将思绪冷静下来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不愿就此认罪,就只能装作听不懂那话什么意思,凌妃诚惶诚恐起身,迈步急切至殿中,在凌锋旁边跪下,面露不解问道:

    “陛下为何要如此说呢?臣妾……臣妾今日着素衣戴绢花,当真是为了念及北疆灾民……”

    话至此处,凌妃好似已是觉得委屈得不行,鼻子一酸,忍不住盈盈泛泪,喉中那一点点哭腔,已经控制不住掺杂进了柔柔语气,她再说不下去,连忙闭嘴停了话音,尽全力地在调整呼吸,像是在试图将涌上的哭意压制下去。

    因受了冤枉而流露的情绪,看起来真切极了,却又因要顾忌大局而咬牙隐忍下去? 凌妃将一肚子苦水自己消化的这神情? 落在了他人眼中,当真树立起了好一个识大体讲礼节的贤德女子形象。

    而楚子凯对此? 像是完全看不到般? 依然正坐着默然视之不为所动,任由凌妃在那殿中要哭不哭尴尬地跪着? 凌锋也跪在一旁陪着,见此? 许是心疼妹妹心疼极了? 复又顶着压力,俯首对着上位行了个大礼,痛心疾首劝道:

    “陛下,凌妃娘娘一片真心为民着想? 在场的诸位皆可见证? 您以如此不分是非的态度待之,不仅是会打击了她的诚心,恐亦是会让北疆的千百灾民和大楚千万子民寒了心啊!”

    “是啊,陛下!”能一举将扳倒虞昭的机会少之又少,好容易才能等到这一次? 刘昭容只怕会因何错失了,紧随凌锋其后? 语气焦急,为凌妃向楚子凯申诉着不公。

    “此时关系到大楚的民心所向? 您怎能因心中这点偏袒,而如此草率断定是凌妃妹妹有坏心呢?”

    “一心为民? 民心所向? 此等陈词滥调? 本宫与陛下,今晚听得足够多了,你们不必再变着法地反复唱来唱去!”

    全然不惧面前妄图用口水淹死自己的这众多人,虞昭心中自有一番道理,坦坦荡荡直面迎上了他们的话头,直接拆穿凌妃道:

    “想利用万民之力来与本宫作对?若本宫一时不慎你诡计得逞,确实会在此摔一个大跟头,可惜此番你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只死咬着着一句不松口,恐怕是因除了以此拙劣的理由为自己辩驳,你也再找不出其他什么说辞来挑事儿了吧?”

    事已至此,凌妃不能否认虞昭那话中,确实是无比精确地将她计划的目的和意图完全描述了出来,此时见虞昭楚子凯这般胸有成竹的站成了一线,她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再是不愿意接受,理智也不得不强制让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恐怕自己所做的那自以为天衣无缝计划,在虞昭楚子凯二人眼中,或许早就暴露了吧。凌妃迅速调整好心境,来不及去追究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低着头迅速思量着眼下该做的对策。

    前方淘浪反噬之势迅猛,还未至覆水难收的境地,凌妃深思熟虑,最终做了退而求其次的决定,打算先收一手得以能保全大部分资本留待来日再战,于是做悲切样抬头,流着泪问道:

    “陛下可否明示,臣妾或许愚钝,当真不知自己何处做错了,懿妃妹妹戴明珠着暖缎没有错是真,难不成,臣妾为表与灾民共苦之心,着素衣食粗食便是错了吗,便就能平白说臣妾是故作姿态了吗……”

    “陛下方才已经说了,你吃穿何物本都无错,独不该拿接济灾民一事做幌子来算计本宫!”

    一口咬住不认罪,要当嘴硬的死鸭子?很可惜,此招也在虞昭的意料之中,她即刻便打断了凌妃的话,复抬起手,将发髻上的明珠步摇也一并取了下来,同桌上的凤衔明珠步摇放在一处,后朝众人摊摊手,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反问道:

    “瞧见了吗?弃华服冠冕多容易啊,本宫也做得来,本宫也不是非得戴上这些东西才能活,如今我随凌妃节俭,不戴了,是否便是爱民了,便是代表与灾民共苦了?”

    随侯微光映衬明珠国色之辉一说在前被提及过,默声看戏的众夫人,此时见虞昭已经将头上代表国色之辉的明珠取下,不得不记挂着要保持为臣妇的本分,明白自己的光耀绝对不可盖过尊位者这一顾忌,皆随她之后,将头上的随侯珠花钗取了下来。

    方才置身事外做为旁观者不觉得有个什么,可当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众夫人心中便忽然明白过来了,凌妃这一系列节俭得举动,打着代表皇室亲近灾民的名头,若正成功博得赞扬了,也定将威胁到她们的利益。

    毕竟在这浩大天地间,万物皆是以楚天子独尊,天子之家都只能穿素服食粗食,那她们为臣子家眷,怎能越过其安然享受着锦衣玉食,岂不更是要搬去牛圈马棚住,才算的上能表达出足够的诚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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