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夫人,本是个从来都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色,名不经传许久,今日从她口中说出来这句话,倒是头一回这般极具影响力,把殿中众人,惊得都愣住了。

    知情者们,如楚子凯和众夫人,早就激动过了,此时再提起来,淡定得很,而不知情者,如众臣与众妃,一朝忽然就得知皇嗣传承有望的消息,神色除了共有的微怔外,有悲有喜,看起来,当真是精彩至极。

    “怎可能!”

    恨之入骨,断不能接受虞昭有孕这个事实,刘昭容性子急躁,被涌上嫉妒与痛恨堵了脑子,拍桌而起,言行举止有些失了分寸:

    “我们为何一点消息都会不知,她怎可能会有身孕,怎么可能……”

    “放肆!你这是说得什么混账话,”

    一提到孩子,楚子凯心中便欢喜得不行,偏生总有这般招人讨厌之人来碍眼睛耳朵,他连忙皱着眉将刘昭容呵斥了回去。

    为再给虞昭撑一遭面子,楚子凯继而起身离了坐,至虞昭所在的旁桌,带着她一齐并立,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腰,举杯意气风发朝殿下众人宣布道:

    “午后御医院胡院首诊出,懿妃有喜,已一月之长,年节之际,又逢此等喜事,朕心甚是欢喜欣慰,着大楚上下,共享朕与懿妃的喜悦之情,诸位爱卿今朝岁末节礼,一应赏赐双倍? 百姓农商? 来年赋税,一应减免半数!”

    瞧着楚子凯那周身上下都在嘚瑟的样儿? 虞昭身处烦闷之中? 都不由觉得太好笑,眉心稍稍舒展开来。

    反观诸臣? 他们可不觉得此等郑重之事有什么好笑的,一个个都将心放得谨慎得很? 要知自楚子凯登基以来? 他们可从来不曾见他开心成这样,由此就可推测得出,他对虞昭腹中孩子的重视,可绝对称得上非同一般。

    若是个皇子? 一出世? 长子贵子两个名头全都占了,加之母妃又是个家世显赫能独占盛宠的人物,那这储君之位,十有八九就能定下人选了嘛……众臣们心中打着小算盘,只怕会慢人一步表了忠心? 争先恐后挂上了笑颜,跪下俯首道:

    “臣等向陛下贺喜了!”

    有这么许多人维护着? 肚子还这般争气,此时绕是能挑出虞昭再大一个毛病? 恐怕也不能将她的地位撼动几分吧,刘昭容赵贵人之流的期望? 全然已经破碎。

    见事未成? 虞昭肚子里还冒出个了龙胎? 刘昭容等人气得控制不住身形颤抖,咬牙切齿在心头拿贱人等不堪入耳的词咒骂之,即便如此,都不足以解她们心头之恨。

    而凌妃,蓦然吃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大招,一瞬惊讶过后,涌上心头的失落感,就足以将她击得心灰意冷,心知此战败局已成定局,她再如何都无力回转,痛苦之余,却还不得不扯着嘴角露出笑脸,以欣喜的语气说着违心话:

    “臣妾恭喜陛下,恭喜懿妃妹妹了!”

    不简单啊,虞昭冷眼瞧着凌妃那幅面孔上,转换得十分迅速又十分自然的脸色,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局,不过她也没被众人的贺喜冲昏了头脑,还记挂着没清算完的账,直接道:

    “不必,你既然起了算计本宫之心,也不必难为你违着心意祝贺本宫什么,这带着虚假的祝福,本宫与腹中孩儿都受不起!”

    性子直爽之人世上少见,如虞昭此类将真心之言毫不保留说出来与人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凌妃不防会被她当众驳了面,脸上僵硬的笑容都撑不住了,逐渐消失,继而泪如雨下,抽泣着为自己做着辩解:

    “妹妹,您明鉴,姐姐当真没有这个心啊……”

    “凌妃娘娘有无此心,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历世多年,李老夫人那双慧眼,看过多少幺蛾子,再是老糊涂,都看得清三分明白,不咸不淡道:“可昭容娘娘等人,还有凌侍郎,方才对懿妃娘娘的不敬,臣妇们与诸位大人们,都看在眼里呢,万不能就如此算了!”

    局面显而易见已经全然扭转,其实自张夫人站出来为虞昭说话那一刻,凌妃已经察觉到,虞昭暗里使出的那一招收买人心,用得极妙,殿中这群夫人,已经与她达成了有福共享的理念,绕是自己把话说得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们也必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了。

    且如今,虞昭早已经识破了幕后诡计,又取得了李老太君的维护,楚子凯一如往常,还是偏袒于她的,她腹中又多了个皇嗣为她长身价,种种底气加持,让凌妃陷入四面围困无路可逃,为能全身而退,她只能死死咬住最后一个由头:

    “陛下,妹妹,臣妾当真只是念及北疆灾民的困苦,才会行节俭之风,并不曾有触妹妹晦气的意思啊……”

    听此,张夫人啧啧摇头,替虞昭打抱不平道:

    “懿妃娘娘也是为了遵循司天台的预言才身着华服礼冠,可她方才,被娘娘们联合起来批判成那般可怜样,凌侍郎更是过分,竟还搬出妖妃虞氏来辱她,如今单凭您一句话,就让她与你们不计较了,这可说不过去啊。”

    刘昭容满腔怨怼无处发泄,即刻选择给凌妃助威,反驳道:“是因见懿妃娘娘对北疆灾民无一点贡献之心!侍郎大人才为民抱不平的!”

    礼部尚书张运忠见自己夫人讨好对了人,看清形势的他胆子也放大起来了,拱手朗声道:

    “启禀陛下,臣认为昭容娘娘此言差矣,要知北疆灾情能得以这么快缓解,叶城王府予大楚的助力犹为关键,赈灾的用物、米粮、银钱,叶城王可都是打着懿妃娘娘的名号赠之,何能说她无贡献之心呢?”

    “臣凌锋,甘愿认冒犯之罪,可有一事觉得不平!”见凌妃被四面夹攻都快失了尊严,凌锋竭尽全力稳着阵脚,撑着声音质问道:

    “懿妃娘娘为应司天台领福之预言,亦或是为安腹中龙胎,得以享华服玉食并无错,叶城王府为赈北疆荒灾出力出钱的功劳臣也承认,何以凌妃娘娘在大灾之时行节俭之举,就是无功反而有罪了呢?为何就要平白被冠上虚伪之名呢?陛下如此,是否有厚此薄彼之嫌呢?”

    “如今之时大灾之时?朕为何不知?”

    场上臣妇臣子后妃都参与进来站队开擂了,楚子凯为确保风向不会偏移至对虞昭不利的方向,开始充当主心骨的角色,见缝插话,阻挡住凌锋想打正义牌博支持的势头,反问道:

    “凌锋,北疆荒灾初起,不见你与凌妃兄妹二人出谋划策,如今非在这喜庆之时,来大肆宣传节俭赈灾一行动,而你二人对北疆如今的状况,又了解过多少呢,即刻说来朕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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