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五哥不陪着大家走,无论是李明非、朱红,还是路涛几个人,都表示难以接受。

    这两天的时间,很多人都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可怕的事情?

    现在恐怕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和生活里面去,那里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至于什么驴友团之类的,这是什么鬼?

    这辈子都不要再想了。

    然而五哥却显得十分坚决,环顾着众人,然后说道:“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想,但是必须有人来承担;我需要留下来,找寻老楚,以及那些失踪却还有可能活着的人;至于你们,带着那些死难者的尸体,赶紧离开。”

    五哥的性子大家都是了解的,知道劝不住,而他们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便也不再多做争论,赶忙从车里翻出各种睡袋来,将那些或者残破、或者完整的尸体都给塞进了睡袋里去。

    停在村口前的汽车有十辆,但是现在却只有五辆离开。

    我并没有选择随这些人离开。

    我也准备留下。

    不为别的,仅仅只是为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曾经在楚领队强烈的反对声中,将我给留在了队伍里,还对我保持着极度的宽容和理解,除此之外,他还是萧克明的小叔,传功长老萧应颜的小哥。

    他不走,我又如何能够离开?

    五哥既然都已经劝不动了,对于并不是很熟悉的我,众人自然也不好强求。

    而离开之前,路涛还特地找到了我,说陆言,我之前在洞子里面所讲的话,我都还记得,记住,我欠你五十万,回头你有时间了,过来拿。

    他留了一个地址给我,我拿过来看了一遍,然后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有时间会去的——加油,照顾好这些人。

    车队离开之后,天色已经大亮。

    望着远处初生的太阳,五哥在我身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陆言,你应该离开的。”

    我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为什么?”

    五哥皱着眉头,说实话跟你讲,我对于救出老楚和其他失踪人员的信心,一点儿也不强;不但如此,我甚至还觉得这一个坎我未必能够过去,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我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他说得很坦白,我却笑了。

    我笑得莫名其妙,五哥表情严肃了起来,说你觉得我刚才讲的话,很可笑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五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很开心能够和你同生共死。

    五哥说你什么意思?

    我咳了咳嗓子,说五哥,之前的时候,因为人多,我没有讲得太详细,事实上,我认识你的侄子萧克明,还认识你的小妹萧应颜……

    五哥眉头皱了起来,盯着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五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做陆言,来自黔州省的晋平县,是陆左的堂弟,同时也就在今年,刚刚拜了他当师父……”

    陆左的堂弟?

    五哥紧绷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不可思议地说道:“天啊,你居然是陆左的堂弟?对了,陆左,陆言,这名字,我就应该联想得到,另外——对了,你控制那头母蜘蛛的手段,跟陆左很像呢。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五哥,我也不能一股脑儿地把所有事情都倒出来,这并不是说不信任他,只是不想把他扯进这件事里面来,于是随便解释了两句。

    我还讲起自己在茅山之上的经历,让五哥确信了我的身份。

    他对于那茅山的变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小明本身的性子就不稳重,也不热衷权力和宗门事务,被撸了也就被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今日茅山这般轻轻松松地将他给撸下来,明日想要再请他回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的性子倒也淡薄,只是对于此事,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我有些闹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说,要知道茅山那些人费尽心思把萧克明给撸下来,哪里还会再将他给捧上去?

    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不过这种气话,我倒也没有多问,两人交了底,心中便再无嫌隙,五哥问我拿了那牧马人的钥匙,油门一踩,直接开着车前往那边的冰川,而一直跟随着我们的大蜘蛛,则跃上了车顶上去。

    路程走了大半,前面的沟壑实在太多,两人便走了下来,我和五哥在前,而那头巨型蜘蛛则在后跟随着。

    两人聊起了昨日的状况,大概与路涛跟我讲的差不多。

    有一个小细节,那就是五哥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一直在提醒众人,结果大家觉得这儿风景优美,又有一个空村子可以肆意参观,便都没有把他的提醒当做一回事儿。

    如此说来,文艺青年害死人啊。

    关于那黑袍光头的身份,五哥告诉我,说藏区虽然是藏传佛教的天下,但还是有很多原始萨满教义的传播者在,这些人一直被正统所排斥和迫害,所以性子比较极端,干出这种事情来,并不奇怪。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十分隐秘,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多少风险。

    两人一路走来,因为要防范突然出现的状况,所以都执剑而立,我瞧见五哥的剑居然是木头的,不由觉得奇怪,说他为何以木头为剑呢?

    五哥告诉我,说他这剑有些来历,叫做雷击枣木剑。

    不是桃木么?

    五哥说这剑并非他的,是他三哥所有,不过这些年来他三哥处于半隐退状态,在老家授徒,而他常年在外行走,便拿着傍身——此物是金陵当年最为著名的制器大师于墨晗老先生的作品,采用经受过六次雷击的枣木芯制成,天生自带雷意,硬度堪比钢铁……

    我赞叹一声,说原来还有这般来历,难怪那小矮子这般畏惧呢。

    他笑了笑,说你这剑倒是独特,平日里看着破破烂烂,不过练至最强的时候,居然有金光浮动,璀璨光明,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他解释,说这剑本身是一根纯金禅杖所制,那禅杖之前是被供奉在庙里,受信徒敬仰的,后来被用来制作此剑,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窥探,所以就特地弄成这般模样了……

    五哥笑了,说你这倒是个真宝贝,陆左对你倒挺好。

    我摇了摇头,说不,这不是我堂哥送的,而是另外一个朋友……

    五哥人老成精,看了我一眼,笑了,说是个女的吧?

    我不说话了,而他则哈哈大笑。

    自从出事以来,这倒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两人重新回到了那冰川的冰缝跟前来,却发现昨日还挺宽的缝隙,此刻居然狭窄得紧紧只能够侧身行进,而且口子隐秘,差一点儿就找不到了。

    不但如此,周遭的一切痕迹,似乎都给收拾过了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情况让人看得有些心惊。

    五哥望了我一眼,吸了吸气,说陆言,你可想好了,我们这一回进去,未必能够活着出来呢。

    我点头,说还知道,不用你再提醒我。

    他回头,指着身后的那只巨型蜘蛛,说那这玩意怎么办,它肯定是进不去的。

    我拍了拍手,这时那巨型蜘蛛陡然一震,直接就垮塌了下来,再无声息;而在五哥诧异的目光中,小红轻飘飘地落入了我的手掌上,然后融入了我的身体里去。

    瞧见这一切,五哥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说你们苗蛊一脉,手段当真神奇无比,让我都忍不住找陆左拜师了。

    我哈哈一笑,却并不多做解释。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我这般机缘的,而且这聚血蛊,也不是堂兄给我弄的。

    倘若不是那个姑娘,我或许就已经躺倒在野林子里长草了。

    唉……

    我和五哥贴着那狭窄的冰缝往里面行进,他执意在前,而我则在后面。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如此艰难前行了差不多两百多米,方才感觉到前方豁然一阵开朗,然而紧接着我们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我们前方的空旷处,就好像是一个峡谷,有天光从头上落了下来,四处都是裹着冰川的空间,而并非是地底溶洞。

    没有巨大的石笋和从天垂落的冰棱子,没有让人绝望的深邃空间,昨天我们瞧见的一切,都没有见到。

    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

    我和五哥顿时就愣住了,有些搞不清楚方向,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很远处的转折口处,突然走出了一头喘着粗气的雪狼。

    它低着头,正一步一步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它的眼神凶狠,体型跟我昨天遇见的那两个,还要更大一些。

    我和五哥默默地拔出了手中长剑,而就在此时,那畜生突然扬起脑袋来,仰天一嚎。

    嗷呜……

    一声呼喊,突然间从那转弯的地方,冒出了四五十头同样模样的白狼来。

    完了,我们竟然误打误撞,闯进了那白狼的老窝里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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