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品?”

    “一步迈出,便是一品!”

    少年郎的心头早已经波涛涌汹,指尖死死的抵住掌心,这老僧呓语的话语中带着魔鬼般的诱惑,这是自身登临一品,而并非依靠系统的给出的各种超越品阶的技能。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很快清醒过来,对上三丈外眼神清明的老僧,虽然肉身成佛在无其他秘法,可还是能够仅仅只凭借言语便影响他人心智,差点着了人家的道。

    “千百年来天下修行之人如同过江之鲫何止千万,惊才艳艳者不计其数,便是资姿堪称妖孽者也不在少数,可登临一品者,却是寥寥可数。”

    “上师如今也不过肉身一品,”

    “何以渡他人入一品?”

    少年郎往前迈出两步,

    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僧。

    “老僧不能!”

    “小友却能!”

    老僧毫不在意少年郎话语中的不善,

    目光温和的看着徐闲。

    “一品谈何容易?”

    少年郎喃喃道。

    “小友不信老僧的话?”

    老僧没有动怒,而是平静道。

    “不信!”

    少年郎很是决绝的摇了摇头。

    “方才说过老僧曾为烂柯寺佛子。”

    “是大能转世之人,”

    “小友可否知道老僧是哪位大能的转世之人?”

    “不知,也不愿知!”

    “一品太过虚无缥缈了些!”

    少年郎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老僧降生之日,圆寂的大能为青莲上师。”

    “青莲上师?”

    少年郎怔了怔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映像,可也知道在西传佛教之中莲花是极为圣洁之物,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所以许多大能的法号中都带有一个莲字。

    “小友不曾听闻,实乃常事。”

    老僧笑了笑也不意外,随即继续开口道。

    “而青莲上师往上数二十二代。”

    “便是莲华生大士。”

    “莲华生大士?”

    当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百晓生。

    “古如仁波天?”

    百晓生惊呼出声,手中那本摊开的佛门典籍从手中脱落,摔倒地面,典籍合拢,封面最上方便是一个盘腿而坐的异域僧人,身披袈裟,坐下莲花,如同真佛降世,这人便是百晓生口中的古如仁波天,本名则是老僧口中的莲华生,又名洛本仁波且,乌金仁波且!

    “正是!”

    老僧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僧便是天下人口中莲华生大士的第二十三代转世之人!”

    老僧说完之后目光落到那佛门典籍之上,轻声道“这位小友所观之经文,便是莲华生大士所著,距今已有一千五百有余,是我秘宗无上至宝,老僧出西陵郡之前随身携带,在混淆间丢失,想来是被灵隐寺的藏经阁老僧束之高阁了,如今出现在小友手中也是缘分。”

    “莲华生大士又是何人?”

    少年郎弯腰将地上的典籍捡起,

    随着书页翻动表情越发的凝重。

    两人口中的莲华生便是烂柯寺立寺之人,

    也是那从遥远极西之地而来的传教之人,

    更是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十三层的僧人,

    也是千百年前在世间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方世界里,东边十余国中的佛教皆是莲华生传来的,两大不可知之地的出现都是因这人而起。

    真真切切的布道天下之人。

    真真切切的登临一品之人!

    在这方世界中佛从西方而来,没有上辈子那么多的派系,传承,而那连华生大士便是第一个将佛这个概念带入东方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整个人世间距离佛最近的人,无论是烂柯寺还是灵隐寺如何争斗,便是打得脑浆子都流出来,也没人去否认这个事实。

    他用脚步踏遍千年前的西域五十三国,

    他曾人尽敌国,

    他曾苦苦求佛,

    他曾衣衫褴褛,

    他曾步步生莲,

    他曾万丈佛光,

    他自极西之地而来,踏过山川湖海,历尽千难万险,将佛光洒在西域这片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上,从无人问津,弃之如敝,到后来的人人颂佛,人人礼佛!

    ……

    “那年莲华生大士的足记已经踏遍西域,在西域江畔最为强大的国主带着万千勇士,两位王妃和无数宫女宛如花团锦簇一般地前来,这时乐师们也立即奏起了庄严的音乐,歌声随乐响起宛如若天音,大家并舞跃着狮舞,伴随着假面舞,用世间最热闹的舞乐来迎接莲华生大士。”

    老僧如同诵经一般轻轻喃喃着,

    连华生大士的种种过往。

    那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典籍已然烂熟于心。

    “凡尘俗世的君王还在期待连华生大士的顶礼之时,只见大士朗声道,我是莲华生大士,是无灾无病的健康者,有大圆满法的诸圣教诲,像你这样一位边远之地的西域国主,是凶恶之地的君主,由一群粗暴者和罗刹所围绕,让世人在饥饿当中挣扎,你让世人难以得到欢喜。”

    “你的后妃都宛若罗刹女一样,却以人身示现于世间,由一群紫红的女鬼所环卫着,虽然身上穿着绸,缎衣衫,配饰着金银松耳石等种种的庄严,却让人心生厌恶……”

    老僧的声调中没有一丝起伏,

    少年郎怔怔的听着并没有打断。

    “连华生说完后,突兀的举手作起了一个手印,这手印立即引发了法的火焰,焚烧着国主的朝服,却又不伤害肉身,这时所有的君臣刹那之间遍体生寒,立即五体投地的顶礼大士,就如同城墙倒塌一般纷纷向大士礼敬……”

    “自那往后西域之地遍地九层佛塔。”

    “莲华生大士所过之处众人顶礼膜拜!”

    老僧嘴角挂着轻笑,

    不似狂信徒听到这段典籍之时的虔诚,也不似旁人听到这段典籍时的惊讶,反而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在里边,不知道是在嗤笑那西域国主的无知,还是嗤笑那些百姓的愚昧,又或者嘲笑自己的二十三代前世那时的傲慢。

    “上师似乎很不齿,布道天下之举?”

    少年郎看懂了老僧的笑容开口问道,从自己客观的角度出发,这方世界西域那般蛮夷之地,若是不动用雷霆武力镇压,让世人敬畏,而是去讲什么慈悲为怀就有些扯淡了。

    “并非不齿。”

    老僧摇了摇头。

    “早些年间,每每听来心神驰往,何况在世人眼中老僧也是那人万千轮回转世中的一世,于情于理老僧都应该仰慕,崇敬那人。”

    老僧看着那典籍上的画像沉思良久。

    “事实也是如此,直到老僧踏入灵隐寺之前也是这般想的,此生能如莲华生大士一般布道天下,让世人沐浴在佛光之中,老僧幸甚至哉。”

    “可后来才知晓,那并非大士本意!”

    “一切只是虚妄……”

    老僧继续开口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佛光普照西域之后,莲华生大士的目光落到了古老的东方,在这边土地远有着甚于西域的繁华,可这方的人并无信仰,在他那时的眼中繁华的背后皆是污秽,皆是疾苦,百姓浑浑噩噩的度日。”

    “而无信仰,在大士眼中本就是罪过。”

    “所以,他要东行传教消除世人的罪过。”

    少年郎听着这段鲜有人知的过往也是感慨良多,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这方世界的教派起源的感觉,颇为奇妙。

    “东行已在心底萌芽!”

    “东行之前莲华生大士就以如雷的梵音向十方宣示道向世间一切魔众鬼神道,我是世间无比的清净化身佛,我的色身并非由胎生所成就,而是现前莲花化生的海生金刚体,我具足无量的寿命,绝非任何力量所能够毁灭。”

    老僧将隐晦的语言用乾境的官话道出。

    “肉身成佛?”

    少年郎眉头紧蹙道。

    “嗯!”

    “那个时候大士已将从极西之地带出来的龙象般若功修至十三层,所以东行在大士眼中如同西域五十三国浩瀚之地一般,必将佛光普照!”

    老僧点了点头继续将着莲华生大士的话。

    “尔等应当了解六道轮回痛苦的可怖,而凶恶众生的生命是那么的短促,应当一心依止佛法,远离众恶,而国主所建立的佛殿,就如同镶于西域宝幢顶上的宝珠一般,引导世人求佛,向善!”

    “我莲华生大士是西天的使者,应邀来此地做客,如同在黑夜当中点燃了明灯,只要佛教昌盛,民生安乐,一切的神鬼如果不欢喜的话,要迁走也可以,我建议你们莫若扩持这片土地,安享万年的香火,成就国主一片的心意,我是莲华生是大乘佛法集大成就者,已具足了金刚威力的成就。”

    老僧最后一句话落下时恍惚间众人透过千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威严的僧人在妖魔横行的蛮夷之地,以雷霆手段弘扬佛法的场面。

    可少年郎眼中看来只觉得很是荒诞,

    “妖魔便是西域本地的教派吧?”

    “好一个排除异己!”

    少年郎突兀的出声道。

    “小友,甚是聪慧。”

    “那妖魔便是西域五十三国中数不清派系的宗门教派。”

    老僧依旧是柔和的笑道。

    “恐怕在那个时候西域已经是大士的囊中之物,岂容他人染指!”

    “是极。”

    老僧言语中没有半分对那位大士的敬仰。

    “不过话又说回来,”

    “本殿还是极为感谢那位莲华生大士的。”

    “何为?”

    “千年间我九边之地外患连连,便是北边的蛮子都时常南下,其余各地就更不用多说了,却极少听闻西边闹出什么乱子来。”

    “西域蛮夷原本是虎狼之辈,奈何日日吃斋念佛已经如同绵羊一般温顺,莲华生大士用一身佛法,还了我大乾千年太平。”

    “本殿替先人不胜感激!”

    少年郎莞尔一笑。

    “也是这般道理。”

    老僧也没有否认,回想起西域的场景反而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日日吃斋念佛,载歌载舞,西域已经少有善战之士。

    ……

    “而后的东行却不似西域传教一般容易了,一身佛法无人聆听,雷霆手段又碍于那时的江湖太过壮阔了些……”

    “一品在那时的江湖不止一人!”

    “江湖之外还有一个偌大的的王朝!”

    “既便智慧如大士这般想要传教,也是天方夜谭,便是道教这个东方起源的教派也不能让世人烧香,其中原因纷杂,可终归而言东方百姓大多是没有信仰的,想要改变他们何其难也,何况我佛还是外来宗教?”

    “可大士却又不甘如此回首,便在西陵边陲之地开创了烂柯寺,有西域五十三国无数信徒供奉,更有国主顶力支持,不过短短十年,一座偌大不知边界的寺庙便在西陵郡落下。”

    老僧遥遥望着烂柯寺的方向轻声道,至此为止这便是那不可知之地立寺的缘由和过往。

    “传闻中烂柯寺不见天日?”

    少年郎想起那涂夫的话开口询问道。

    “世人皆无信仰,不见佛光。”

    “所处之地自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所以莲华生所建的烂柯寺大半都在地底,有隐喻之意,另外当世的王朝也不会允许如此大的异端教存于国土之上,烂柯寺,地下的世界比起眼前这空间,还要广阔不知凡几。”

    “可谁又知道,莲华生大士在一千五百多年前踏过的足迹,余下的经文已经暗自深根发芽,被人窃取经意精华,偏偏又在其中极为重要根本之处做出细微改变,迎合君王……”

    老僧如今所言于佛门而言可谓是字字诛心,可听在少年郎心神确是暗自流转,重新看待起眼前的老僧人,虽是疯魔之人,可字里行间确是无比通透,远甚于世人。

    “世人所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不假,君王欢喜,百官念佛,长期以往乃至于后宫深处也不乏吃斋念佛之人。”

    “百十年后,东边有了灵隐寺。”

    “天下各州郡有了寺庙,”

    “市井间有了信佛之人,”

    “江湖中多了一座不可知之地。”

    “烂柯寺也多了一个大道之敌!”

    老僧声调放低,轻声喃喃道。

    “可莲华生大士,为传教而来,是布道天下之人,一生所求是天下佛光普照,上师也曾走过大士曾经走过的路,依烂柯寺所言上师又是大士转世之人,于情于理都应当以世人信佛,为毕生所愿,缘何如今又要灭佛?”

    “若是没有起因……”

    “于上师这类人而言,这区区五十三载光阴,千百具尸体恐怕不能改其心志吧?”

    少年郎思虑片刻后沉声道。

    “小友,可将封页掀开……”

    老僧指着徐闲身后的佛门典籍笑道。

    少年郎将信将疑的将手中佛门典籍侧身斜开,眼眸陡然定住,这封面之中竟然有一丝裂痕,手伸出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已经取出,老僧苦念五十载方才明悟。”

    老僧说完后,默默转身。

    只见干枯的皮肤之上印有无数梵文,

    “在平等的法界,你是佛,我是佛,他是佛,大家都是,全佛,依着平等无为的法,示现了缘生的众相,你是法王,他是法子,依旧现前着如缘的差别万相……”

    老僧低声用官话念叨着上边的梵文。

    “这是莲华生大士圆寂之前所言……”

    “藏于经文夹缝之中,可笑世人束之高阁。”

    “千百年来无人识得。”

    ……

    “小友不必,生疑。”

    “莲华生大士有一法,可助心神入一品之境!”

    “武当山有一老道士,可助内力入一品之境!”

    “老僧既为莲生大士转世之人,所求只是自当了大士之愿。”老僧说完后转身望着那呆愣中的少年郎轻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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