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凛再次见到剑师兄时,恍惚间生出一种“百年沧桑、物是人非”的感慨。

    只见剑南春那一袭白袍,脏兮兮的,如以前电影里丐帮帮主的制服,从上到下皆是破洞与污垢。

    剑师兄披头散发,目光空洞,嘴唇干涸,如一位在红尘中遭受了无数毒打的浪子。

    这幅模样,连伊凛也忍不住心疼了。

    “既然出来了,就好好重新做人吧。”

    伊凛轻叹一声,送上礼品盒。

    里面装着他精雕细琢的剑人六套。

    剑南春却没有接,只是径直走到毕铁心面前,空洞的眸子微微一荡,枯槁脸上多了几分活气:“师傅,朝师妹呢?”

    “哼,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毕铁心用力一抖长袖,身旁矮桌啪地一下被凭空震出道道裂痕。毕胖转身,不让剑南春与伊凛看见他的表情。

    但看毕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似乎朝如霜又被关禁闭,他心里也不好受。

    朝如霜再怎么说也是他悉心栽培的弟子,如今三年又三年,不知何时才能被放出,这让毕胖如何能高兴呢。

    “不!”

    剑南春果然如众望所归般,又开始闹腾。

    他那一头散乱长发无风自动,撕心裂肺地喊出一个字后,泪如雨下:“我剑南春,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师门还师妹一个清白!我绝不能让师妹,含冤而……总之,我不服!”

    毕铁心气抖冷。

    类似的对话,这已经是第三次。

    前两次,他都忍痛打断剑南春的腿,把他关回去。

    这一次还来?

    你特么还来?

    就在毕铁心准备大义灭亲、痛下狠手时,伊凛举手:“毕长老,我和剑师兄关系好,不如让我来劝劝?你总这样打断他的腿也不好。万一断着断着,哪天接不上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剑师兄的天赋。”

    虽然毕铁心对林一所谓的“劝劝”抱有怀疑态度,但眼下,他也不忍心再次动手,思量再三,便答应下来。

    “毕长老,请您稍作回避哟,我怕动静有些激烈。”

    伊凛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原地伸懒腰、压腿,一二三四,开始做热身动作。

    毕胖儿心中纳闷,你说师兄弟间好言劝说,做热身动作做什么。但见林一自信满满的样子,毕铁心绷着脸点点头,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模样,负手飘出戒律堂,让出空间让二人聊聊。

    飞出数百米,高空中,毕铁心一回头,居高临下,俯瞰仙岛,目光聚在戒律山上。

    戒律堂里,果不其然,传出了吵闹声。

    听着似乎有些激烈。

    再然后……

    轰!

    戒律堂……炸了!

    浓烟滚滚,一注孤烟直冲苍穹。

    戒律堂的防御阵法都被轰个稀巴烂,天花板破了一个大洞。

    毕铁心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戒律山上飘出乌烟滚滚,愕愣半响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这是何等地……嗟夫?”

    他估计是不会说“卧槽”,不然早骂了。

    在毕铁心目瞪口呆下,只见林一微笑着,在浓烟中缓缓走出,他右手拖着口喷黑烟、两眼泛白的剑南春,抬头看着惊愕毕胖,面露和善、羞涩的浅笑:“抱歉,毕长老,剑师兄比较顽固,不过最后我还是把他说服了,最起码,他现在不会想不开要跑回去自己关自己。”

    说完,笑容和善的青年把不省人事的剑师兄活活拖走了。

    “我的屋!!!”

    毕铁心心疼地看着自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心疼不已。

    过了一会,

    在林一与剑南春离开后,夏小蛮风急火燎地冲回山门。

    “师傅!”夏小蛮一看毕铁心便揪着不放,神情焦急:“师傅,我要下山!”

    ……

    ……

    一时辰后。

    吃了林一特制“续命丹”的剑南春,总算活过来了。

    他醒来后,回想起在戒律堂里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剑南春眼睁睁地看着林一师弟,祭出十多把奇怪的飞剑,正冷笑着准备说一句师弟你不知天高地厚、并从容接下那十多把飞剑时,

    十多把飞剑竟然全特么炸了。

    这飞剑怎么说炸就炸了呢!

    世间怎会有人炼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法宝?

    剑南春直接就被炸懵了。

    同时也炸醒了。

    将剑南春拖到林宅别墅院子丢下,剑南春醒后看着富丽堂皇的别墅,一脸懵逼。

    他有种“时代变了”的感觉。

    果然,林一笑道:“剑师兄,时代变了。”

    剑南春:“……”

    伊凛打了一盆水,拧湿毛巾,递给剑南春,示意他擦掉脸上和身上的污垢,嘴上又补一刀:“我和小蛮师妹都已经是金丹了哦……破了晋升纪录的金丹。”

    剑南春瞪大眼睛。

    伊凛本可用清洁术把剑师兄从头到脚刷一遍。

    可伊凛觉得,用这种洗刷刷的方式,更有仪式感。

    剑南春木然地用毛巾擦脸,不知该说什么。

    林一师弟给他的震撼太多了。

    三年前,林一师弟虽然表现古怪,但怎么说也还是一个孩子。

    可三年后,昔日的熊孩子已经能把他炸着玩了。

    剧烈的震惊下,让他脑袋瞬间短路,暂时把来自朝如霜的悲伤,抛到九霄之上。

    “朝师姐哪怕……真的有冤屈,也不是你说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那是掌门做的决定。”伊凛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这事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剑南春一边悲痛地擦着脸,听出林一话中有话,忍不住问:“师弟你几个意思?”

    伊凛屈指一弹,结界落下。

    在结界中,伊凛微笑着对剑南春道:“三年前那件事,似乎是掌门为了让‘叛徒’露出马脚,而故意为之。我假设,朝师姐并不是那个叛徒,那么问题来了……门内的叛徒,到底是谁?”

    剑南春擦脸的动作一僵,僵在原地。

    这一僵就是半天,

    剑南春陷入沉思。

    是啊,

    如果说门内真的有叛徒,那么这个叛徒,到底是谁?

    月清影?

    黎芊芊?

    或者是……另有其人?

    ……

    ……

    其实嘛,

    天剑门内有无叛徒,真和伊凛没多大关系。

    伊凛虽说在这里处久了,有点感情了。但从理智上分析,他仍是过客,哪怕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那还是属于过客的故事。

    他有了怀疑对象,但无证据。

    而且,现在揪出那叛徒,也没什么好处。

    在伊凛的理性分析下,剑南春终于转换思路。

    光是去毕铁心那里吵吵嚷嚷,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重振雄风,将那叛徒找出,才能真正还朝如霜一个清白。

    想到此处,剑南春总算再次振作起来。他细心梳洗,重新束好长发,刮去稀疏胡渣,换上一袭崭新白衣,再次变回那一个行走带风的剑南春。念头通达后,剑师兄紧紧抱着伊凛赠送的木盒,里面有六个人偶,心中感动万分:“林师弟,你真的是我的好师弟啊!”

    “那必须啊!”伊凛恬不知耻地认下了。

    “你那会炸的飞剑儿,能分师兄一些么?”

    剑南春顺便求上了。

    伊凛那“连锁自爆型飞剑”,可是辛辛苦苦偷了不少铸剑山的材料,再用铸剑山的炉子炼制出来的,特别珍惜。但剑南春既然开口求了,伊凛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匀了些,顺便让剑师兄省着点用,毕竟那可是一次性法宝,炸一把少一把,不能回收利用。

    如此夸张且残暴的法宝,剑南春也是第一次拿在手里,恨不得立即飞出去试试。

    收起“连锁自爆型飞剑”后,剑南春坐在院子里,开始思索如何拯救朝如霜于苦海中。

    看着重振雄风的剑师兄,伊凛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把重楼的事说出。

    万一剑师兄还有机会呢?

    伊凛当时心里这么想着。

    成功接剑南春出狱后,伊凛准备今晚整顿大的,给剑师兄接风洗尘,去去秽气。

    而就在伊凛于厨房里刷洗锅碗瓢盆,准备好天然食材、抡起菜刀准备动手时。

    四周空气温度骤降,

    一道身影哭哭啼啼地从天而降,嗖地一下落在林宅别墅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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