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个勤勉的皇帝,凌画十次进宫,有九次皇帝都会在御书房,不是批阅奏折,就是接见朝臣,对于后宫,也就是晚上翻翻牌子,鲜少大白天的还窝在后宫里与妃嫔腻歪。

    对于这一点,凌画也是十分佩服,要知道,自古帝王,三千佳丽,环肥燕瘦,好不快哉,有几个勤勉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上行下效,以至于,这一代的朝臣们也没有多少人醉死温柔乡。

    就连萧泽那个讨人厌的,虽然东宫內苑女人多,他比陛下好色些,虽然时常不干人事,但目光也是多数盯着朝堂朝局京外各地,也没整日里趴在女人的肚皮上。

    所以,对于这一点,凌画还很是给予萧泽肯定的。

    凌画来到御书房,临近科考,今日等在御书房外等着见陛下的朝臣们有点儿多,她来到,与熟悉的朝臣们寒暄几句,赵公公出来,便将她越过众人请了进去。

    朝臣们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这大雪的天,他们有的早来的,都已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凌画刚来,一刻都没等,就被请进去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也可见,凌画受陛下器重的天子亲信的地位。

    凌画见礼后,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问,“昨儿不是才来见过朕?今儿怎么又来了?什么事儿?”

    跟太后的疑惑一模一样。

    凌画知道外面有不少人等着,也不拐弯抹角耽搁功夫,直接便说了来意。

    皇帝一听,疑惑地看着凌画,“早先朕提过让你带着他出京,你给拒绝了,怎么今儿又临时要带他离京跟你一起去了?”

    若不是临时,昨儿凌画进宫见他,应该就会说了,昨儿没说,今儿又特意跑来一趟,自然是临时改了主意。

    凌画摸摸鼻子,“小侯爷说想去江南玩,臣本不同意,但再有二十日便是小侯爷的生辰,二十日压根不够臣赶回京,所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带上小侯爷。”

    皇帝也想起来,再有二十日,可不就是冬月初一了,宴轻的生辰这一天,从来不过,无论是宫里的太后和他,还是端敬候府两位侯爷在世时,这一天,都不算是喜庆的日子,可以说,宴轻从小到大,就没过过生辰,他身为九五至尊,朝务繁忙,皇子公主们的生辰都不见得记得住,要靠赵公公提前提醒,之所以将宴轻的生辰记得最是清楚,是因为,宴轻出生那天,漫天大雪,是京城最大的雪,说三尺冰封都不为过,宴轻的娘难产,大出血,人参和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能将她救过来,端敬候铁骨铮铮,抱着宴轻坐在妻子床前,哭成了泪人,他跟端敬候从小一起长大,姑表兄弟亲如兄弟,那一日也去瞧了,所以,记得最深刻。

    他对凌画说,“宴轻这些年,都不过生辰,侯夫人难产而亡。”

    凌画愣了一下,她自然知道宴轻的娘是怎么没的,但是却不知道,每年的那一日宴轻从不过生辰,怪不得刚刚在长宁宫她没提,太后也没说这事儿。

    她斟酌道,“虽然他不庆生,但是我给她做一碗长寿面,陪他一日,总是可以的。”

    儿的生辰,娘的苦日,宴轻这些年在这一日,该是多么难受。

    他一个从来不过生辰的人,能开口对她提起他的生辰,大概是真想跟她去江南,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这茬呢,只顾着纠结路上危险是否带他去了。

    她这么迟钝,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皇帝点头,“去过长宁宫禀告太后了?”

    凌画回话,“禀告了,太后说臣只管带他走,多带些人手,好好保护着。”

    皇帝颔首,“太后既然没意见,你便带着他去吧!端敬候府不是有五百护卫?闲着也是闲着,都带上。”

    凌画很是慎重,“臣回去便跟小侯爷提,若是他同意,臣就都带上。”

    皇帝气笑,“你告诉他,这是朕的命令。他没出过京城,不多带些人手怎么行?更何况你这回出京去江南漕运,有绿林掺和进来,你要办的事情与往年不一样,更为棘手些,朕希望你把事情办的妥当些,别因为保护一个他,缺少人手,而束手束脚,影响公事。”

    凌画闻言自然痛快应了,“臣遵旨,陛下放心。”

    皇帝摆摆手。

    凌画告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皇宫,凌画刚要上马车,便见到许府的马车要进宫,许子舟从马车上下来,清瘦了许多,但一身紫袍官服,却更显俊秀精神。

    凌画收回要上车的脚,转回身,与许子舟打招呼,“许府尹。”

    许子舟也看到了凌画,一身红裙的女子,盈盈独立,除了穿戴与以往不同,处处是新婚的红色,但模样依旧与以往一般无二,看不出她与宴轻过的好还是不好,但想到巧遇宴轻几次被他差点儿憋出内伤,他觉得应该是极好的。

    他含笑拱手,“宴少夫人。”

    凌画含笑问,“要进宫见陛下?因科考在即,今日御书房外围了许多人,若没有什么急事儿,怕是要候上一时半刻。”

    她不上朝堂,不怎么与朝臣打交道,素来就有陛下宠信她的厉害名声在,再加上她昨日才进宫,今日又进宫,陛下疑惑她是有什么急事儿,所以,陛下越过那些朝臣让她先进去奏事。但许子舟不同,他对于那些资格老的朝臣来说,还是新人,又破格提拔,官居高位,嫉妒他想把他踢出朝堂的人一抓一大把,若没有重要的急事儿,身为天子信臣,朝中新贵,陛下大约也不愿意他惹朝臣更红眼病,在这等小事儿上,还是会让他等个先来后到的。

    许子舟点头,“是有一桩要事儿要禀告陛下,即便今日人多,也得去等等。”

    他见凌画穿的少,不由露出关心,“少夫人穿的也太少了些,雪虽然不大,但是下午起风了,仔细染了风寒。”

    凌画点头,“多谢许府尹,我车里备着披风了。”

    许子舟颔首,“少夫人可是要去江南?何日离京?”

    “明日。”

    许子舟看向东宫方向,隐晦地说,“昨日温行之向陛下请旨,打算亲自出京去衡川郡地带彻查二殿下被人劫杀一事儿,陛下准了,命大内侍卫首领陆宁封随行。昨日夜里已离京了。”

    凌画瞳孔缩了一下,她就知道温行之不会甘于在京中待着,他要去的怕不是衡川郡,而是江南,亦或者是绿林。

    她看着许子舟,“这件事情我没得到消息。”

    许子舟温声说,“温行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陛下,让陛下隐瞒了消息,令其秘密出京,昨夜出城没弄出动静,但因为我掌管京兆尹,所以,得到了些消息。”

    京兆尹负责京城的治安维护,夜里有人出城,要开城门,哪怕是悄悄离开,自然也瞒不过京兆尹。

    凌画思忖片刻,对许子舟道谢,“多谢许府尹提醒。”

    许子舟有些忧心,“温行之不可小视,少夫人出京小心些。”

    凌画点头。

    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此告别,许子舟进了皇宫,凌画驱车回了端敬候府。

    凌画回府时,天色已经晚了,夜幕即将降临,她下了马车,撑着伞,踏着一地的清雪,走向内院。

    管家迎出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凌画点头,询问,“小侯爷呢?今日都做了什么?”

    管家“哎”了一声,“小侯爷一直窝在藏书阁看书,连午饭都没吃,说没什么胃口,老奴一直盼着少夫人回来呢。”

    若是少夫人再不回来,他就要忍不住出去找人回来了。

    凌画脚步顿住,“如今人呢?还在藏书阁吗?”

    管家点点头。

    凌画心想,宴轻这气生的很真大,连饭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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