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舟的娘许夫人来到桂霞楼,被小伙计带上来对宴轻道谢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两个少年男女挨着坐在一起,在她看来有说有笑,小姑娘柔弱无骨地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身边的少年,少年翘着腿懒散地坐着,眉目如画的面孔透着几分笑意和漫不经心,修长的手指剥着瓜子皮,将剥好了的瓜子放在面前一个干净的碟子里,此时的碟子里已堆了小半碟瓜子。

    少年是宴轻,少女是凌画。

    许夫人脚步顿了一下,有点儿觉得打扰了人家,正想着要不要先离开,等杂耍散场后再过来道谢时,凌画和宴轻已经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人。

    凌画坐直身子,站起身,走过去,面上已换作温婉的笑意,“许夫人好。”

    “凌小姐好。”许夫人微笑还礼。

    她看着凌画,觉得真是可惜,自己儿子从三年前便喜欢面前这个姑娘,那时她不过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她儿子也年少,都说在年少时遇见了太过惊艳的人,若不能携手缔结连理,那么此后一生,都要受那个人的惊艳所累,世间再难寻到更好的人和风景。

    那一日婚约转让书传的沸沸扬扬,圣旨赐婚后,她看到了儿子黯然失魂的模样,但好在,她的儿子是个争气的孩子,未曾萎靡,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如今受陛下倚重,专心查案。

    “许夫人进来坐?”宴轻收起了漫不经心,也站起身,笑着相请。

    许夫人笑着摇头,“我过来就是向小侯爷和凌小姐道个谢,我还真爱看杂耍,就厚颜来和你们年轻人凑个热闹,别处有位置,就不打扰小侯爷和凌小姐了。”

    “夫人客气了。”凌画笑着转头对门口的琉璃吩咐,“你带夫人过去。”

    琉璃应是,带了许夫人去了别处。

    路上,许夫人对琉璃感慨,“小侯爷与凌小姐看起来很是般配。”

    琉璃瞅了许夫人一眼,露出笑意,“夫人您看的只的是脸吧?光看脸的话,小侯爷与我家小姐是很般配。”

    许夫人被逗笑,摇头,“能做夫妻,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看的不光是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模样,哪怕是不说话,也不显冷清隔阂。”

    琉璃讶异,“您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啦?”

    许夫人笑着说,“有缘人,看一眼,便是有缘,无缘人,看十年,也无缘。”

    琉璃觉得这话有理,小姐可不就是只看了一眼小侯爷,就认定了他吗?而许少尹与小姐相识三年,二殿下与小姐相识十年,终究都不得小姐的姻缘。

    许夫人前脚离开,后脚沈怡安的弟弟沈平安便来到了门外。

    沈平安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因体弱多病,常年用药,身子骨看起来就瘦弱。大热的天,穿了四五层衣物,手里还抱了个手炉,不过他被沈怡安教导的好,来到后,规规矩矩十分有理地对宴轻和凌画道谢。

    对宴轻,有好奇和打量,喊他小侯爷,对凌画,多了三分的亲近,喊她凌姐姐。

    凌画笑着问,“曾大夫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

    沈平安摇摇头,“还有五日的。”

    凌画心中有数了,“三日后让人再给你送去。”

    沈平安张张嘴,想说什么,当着宴轻的面,似乎不好开口,于是乖巧地道谢,“谢谢凌姐姐,让你费心了。”

    “不费心,你用的药,都从你哥哥那里还,曾大夫的孙子喜欢你哥哥,让他多写几幅字帖就是了。”凌画笑眯眯地说。

    沈平安也笑了。

    “小孩,你过来,让我瞧瞧你。”宴轻偏头瞅了沈平安一会儿,对他招手。

    沈平安愣了一下,走到了宴轻面前。

    他不是第一次见着宴轻,以前远远见过一面,这一回靠近了看,才知道京城的传言果然没错,宴小侯爷真是长的好看,是满京城里最好看的人。比二殿下和哥哥、许少尹都好看。

    但他十三岁了,才不是小孩呢!

    宴轻伸手捏捏他的脸,笑的有点儿像勾人的妖精,“想不想做纨绔?”

    沈平安:“……”

    凌画:“……”

    合着他没有说假,还真想怂恿人家沈怡安的弟弟跟他一起做纨绔?

    “嗯?发愣做什么?就问你想不想做纨绔?”宴轻给他说做纨绔的好处,“你看看你,弱不禁风,大热的天,还穿的这么厚,是体寒体弱是不是?吃多少好药,养着身子骨,依旧在一年四季换季的时候病倒,反反复复,一病最少半个月,最长半年,一年到头病几次,这一年都过去了。要我说啊,你就是在府里闷的,你出来做纨绔,早上跟我们一起出去骑马狩猎蹴鞠玩耍,晚上跟我一起压马路溜大街吹清风赏明月,不出二年,你就能跟我一样,活蹦乱跳的。”

    “是、是吗?”沈平安单纯地问。

    “是啊。”宴轻歪歪斜斜地坐着,十分有纨绔的姿态,“你平常在家里都做什么?”

    “看书。”

    “除了看书呢?”

    “在床上躺着玩九连环,还有哥哥给我买的一切好玩的东西。”

    “没了?”

    沈平安摇头,“我体弱多病,也没什么可玩的。”

    “所以,你的病,就是不锻炼导致的。”宴轻看着他苍白带着病态的脸,“长期不见阳光,不出来晒太阳吧?”

    “我怕吹风,每回多吹一会儿风,就病倒。”沈平安咬唇。

    宴轻拍拍他肩膀,诚心诚意地说,“做了纨绔就好了,病痛全无。”

    程初等不及,来问人齐了没?什么时候能开场,便听见了宴轻这句话,吓的魂儿都快飞了,立马冲进来,拦在宴轻面前,对沈平安道,“宴兄昨儿喝醉了,酒还没醒呢,如今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就你这身子骨,做不了纨绔。”

    他心里冷汗直冒,若是让沈怡安知道宴轻拐他弟弟出来做纨绔,堂堂温文尔雅的大理寺少卿不得黑脸跳脚?

    他哄着将沈平安拉了出去,“走走走,程哥哥跟你说说,做纨绔都做什么?保准你听完,就知道不适合你了。”

    虽然宴兄为了壮大纨绔队伍真是不容易,连个病弱的小孩都拐带,但是吧,也得看清楚不是谁都能拉进来做纨绔的啊?这沈小弟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纨绔圈的那一个。

    程初不太明白,早先他去请人的时候,宴兄不是还说他想多了吗?不是说不打沈怡安弟弟的主意吗?怎么这转眼就变了?

    凌画见程初生怕走慢了被宴轻拉住人继续劝说,不由好笑,对宴轻问,“你还真是要拉沈怡安的弟弟做纨绔?”

    宴轻不置可否,“纨绔圈子里少了个秦桓,不得人替补上吗?”

    凌画:“……”

    所以,就将沈怡安的弟弟拉了做纨绔?一是纨绔们若犯事儿在大理寺有照应,二是纨绔队伍替补上少了的那个人,一举两得?

    不是这样吧?

    她觉得不会有人再来了,索性关上房门,重新挨着他坐下,压低声音说,“沈少卿的弟弟,就是他的命,你不嫌弃他体弱多病,带着他做纨绔,若是真能如你所说,把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将身子骨给练好,那么,你就是沈怡安的恩人,当然,一个弄不好,让他弟弟出了什么事儿,也可能是仇人。”

    她盯着他问,“纨绔们虽然爱玩,但也没人会做的太出格,多数时候都很安分守己,把他拉来跟你一起做纨绔,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很是麻烦,你不是怕麻烦吗?”

    宴轻给她继续剥瓜子皮,眼皮也不抬,“是啊,我最怕麻烦了。”

    凌画看着他,“所以,为什么?”

    宴轻抬头瞅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凌画一脸求知欲,“嗯。”

    “行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宴轻手中剥瓜子皮的动作不停,语气平平无奇,“萧泽前天要给我送女人,得罪我了。”

    “嗯?”凌画眨眨眼睛。

    萧泽得罪你了,与你拉沈怡安的弟弟做纨绔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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