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河洛,潇湘,黑手——这像是数不清的支流,终于要汇聚在一个地方了。

    江长寿来了希望:“那,我是不是能走了?”

    “走个屁。”程星河说道:“要不是你治好了江辰,我们的人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你哪儿也别去,留下赎罪,给她们全看好了。”

    不,要不是他治好了江辰,现如今躺在了真龙穴里的镇压祟的,说不定只能是我了。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这是在帮我。

    “那肯定,看好了能走了吧?”白九藤满怀希望的说。

    “那也得再委屈你一段时间,”我答道:“我们要上东海,带着你,给我们做个人证。”

    找到黑手的人证。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江辰帮手的人了。

    白九藤顿时跟上了贼船一样,咂了半天舌,可他盯着白藿香手里的八珍牡丹,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汇聚成了一声“哎”。

    眼看着他把杜蘅芷给安排好,把江采菱也捎带脚的治好了,正在窗户下面叹气呢,我就过去了:“还有个事儿,跟你打听打听。”

    白九藤脸色一白:“还有什么事儿?”

    “高老师的事儿,”我盯着雕花木门后面,熙熙攘攘的旧货市场:“你说你见过高老师,最近碰上了吗?”

    之前,我也跟老亓打听过高老师的事儿。

    跟白九藤说的一样,南三条的人不少认识高老师的,可这一阵子,全说没再见过高老师。

    听说我要找人,老亓的人也帮我在找,可这一次,依然没有消息,更显得我之前见到了高老师那一面,跟幻觉一样。

    白九藤摇摇头:“我上哪儿见去?我这一来,一个脚印都没踩上,就让人给弄来了!”

    “说起来,”我盯着白九藤:“我记得,你也去过银河大院。”

    白九藤的脸不光是白,一听我这话,直接青了。

    只有在银河大院蹲过篱笆的,才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

    “我不是威胁你,”我接着说道:“我听说,银河大院没有刑满释放这么一说,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当初,据说是死在银河大院了,可现在,是怎么出来的?”

    白九藤盯着我,满是无奈——似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任何隐私都让我给挖出来了。

    可事到如今,走又走不脱,只得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装死。”

    银河大院那几个金刚,可不是吃干饭的,普通的装死,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当然了,白九藤不一样,他的医术出神入化,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

    假死被拉出来,可远远没有自己硬闯出来那么危险。

    “那你在银河大院,认识高老师吗?”

    高老师,当初也在银河大院住过。

    而且,是唯一一个闯出来的传奇。

    “他也在银河大院呆过?”白九藤一瞪眼:“早知道有这个缘分,我早就找他聊聊了。”

    白九藤的眼神黑沉沉的,我看的出来,他似乎心里也隐瞒了什么事儿。

    “不过嘛……”他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赶紧把视线跟我错开:“我好心好意劝你,可别跟在银河大院呆过的人扯上关系。”

    我明白,那不是一般人进的地方,更别说能逃出来的了。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二姑娘和酒金刚,也不知道,她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现在,又怎么样了。

    还有,上次遇上的琉璃眼小姑娘半夏,和那个喜欢老头儿的胡老太太。

    “那地方,也有好人。”

    “好人能去那地方?”白九藤冷笑了一声:“那地方,没一个正常的。”

    程星河也说过类似的话——自己骂自己。

    不过白九藤比程星河反应的快:“当然了,我不一样,我是蒙受了冤枉,哎,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行了,”白藿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把上次剩下的金翅连环甲拿出来。”

    白九藤的诗兴被打断,意兴阑珊的伸手进袋子,取出了一小包东西,嘀嘀咕咕:“稀奇,也是稀奇,头一次看见,能把骨头割了一茬又一茬的,这又不是韭菜。”

    我还没说话,白藿香一把拿走那包鳞甲:“你懂什么?”

    说着跟我勾勾手:“过来。”

    “李北斗。”

    “嗯?”

    白九藤叹了口气,满眼无可奈何:“你跟你们这帮人,比银河大院还可怕。”

    “谬赞。”

    “不过,我还是得多话一句。”白九藤转过脸来:“你的真龙骨,已经被剔除了三次,断了两次了。”

    我心里一动,他看的这么清楚?

    没错,国君降生的时候一次,我出生的时候一次,江夫人讨要,我自己剔除了一次,断,就是在真龙穴,转给江辰那一次。

    只是,还有一次……

    我心里一紧。

    当年,那条坠落的龙,断了龙角,被刚开始发展的厌胜门,做成了玄素尺!

    不愧是传说之中的白九藤!

    “哪怕是神骨,断了六次之后,也不会再长出来了,”白九藤缓缓说道:“你可得把握好了,这最后一次机会。”

    白藿香给我把额头点好了,低声说道:“他说的也有道理,这地方,可千万不能再动了。”

    “放心吧。”我答道:“也没什么再断的机会了。”

    找到了潇湘和幕后黑手,把五爪金龙,为什么投生成景朝国君的事情也弄清楚了,再救出夏季常,救出阿满,救出江仲离,我的旅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得到了药龙的鳞甲,真龙骨上难得的开始发热,痒酥酥的,让人想磨一磨,我伸手想摸,被白藿香啪的一声给打下去了。

    这种感觉倒是挺舒服的,好像自己成为了一个绽放新芽的树。

    绽放新芽,就是有新的希望。

    白九藤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一口气,却像是极为羡慕,缓缓哼了起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还想起来了:“听说,你能给神仙看病?”

    白九藤摆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是承认了?

    “什么神仙?”

    “天机不可泄露,我怕遭雷劈。”

    这白九藤有这么大本事,也绝不是个普通的鬼医。

    现如今杜蘅芷和江采萍的事情有了着落,我缓了口气,也该回到厌胜去了。

    我还得参加,老头儿的身后事。

    杜蘅芷从生死线上被拉了回来,虽然还没醒过来,不过照着白九藤的话来说,她的身体是新伤旧伤,劳累过度,只要好好用药,多加休息就可以了,这段时间先睡着——骨头愈合是很痛的,睡过去也好,他控制了药量,醒了就没事了。

    江采菱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命灯燃烧弹,白九藤稍微一动手,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我还让他看了看九尾狐。

    自从打真龙穴里出来,九尾狐也一直没醒。

    白九藤说九尾狐也没事——是靠着休息,在恢复精力,不过损耗的很大,具体什么时候醒来,得看九尾狐自己什么时候愿意。

    杜蘅芷和九尾狐,都是被我连累的。

    白九藤皱着眉头:“也怪。”

    “怪什么?”

    “九尾狐是往昔的妖神,极其多疑,不可能睡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能在你这里睡的这么香……我是没见过。”

    程星河说道:“她在九雷锁大江里挨了这么多年,肯定比杜蘅芷还累,好几百年哇,能不困吗?”

    白九藤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也或者,我一笑,她是信得过我。

    一行人要从南三条离开,九尾狐被放在了一个箱子里——在外头背着个熟睡的美人,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她的睡姿是蜷缩起来的,倒是不大占地方,而且照着白九藤的话说,严丝合缝也不打紧,九雷锁大江她都撑得住,更别说小箱子了。

    不过我还是给她开了通风透光孔——在九雷锁大江里的窒息和黑暗,她一定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出了门,忽然就听见后头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神君既然回来,咱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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