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山此刻穿着一身麻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四周的仆人都被他遣退,唯独坐在他面前那位此刻却是正拿着茶盏望着里面的茶细细地品味着其中的味道,而对于此做法,镇南山却是没有理会,只是眼睛却是一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显然内心正在打着小算盘,两个人保持着相同的默契都不在言语中展现出来,谈判比的是定力,而论这不动如山,镇南山尤其是浪得虚名的?

    “镇大将军不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可事关重大,否则我家主子也没必要趟这么一趟浑水不是?”

    终于坐在一旁喝茶的人安奈不住性子,却是先开口出声,语气显得有些急躁,而另一旁躺在摇椅上的镇南山却是依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闭上眼睛,还不禁打了个哈欠

    看到镇南山这幅做派,坐在身旁之人却是不再言语,但脸上却是有些火气外露,整张脸都不怎么好看,他望着镇南山又踌躇了好久,却是不由地叹了口气,再次说道:

    “镇大将军如果当真不需要我们的协助,那顾某今日便言至于此,就当我没来过这一趟!”

    说完这话,这自称顾某的男子却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庭院外,便想走去,但他的步子却是走的极慢,慢的任谁都看得出,这顾某还想着等镇南山的答复,不过此刻的镇南山亦如之前那般,稳坐钓鱼台,把那不动如山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只是那顾某却没有,这只镇守边关半辈子的老狐狸此刻嘴角上却是扬起了一丝旁人看不到的弧度

    快要出庭院时,这顾某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回头便冲着镇南山再次喊道:

    “镇大将军当真不考虑?”

    只是这最后一番苦功却也只能是白费而已,镇南山依然没有从摇椅中站起身子,倒是庭院外迎面走来镇南山的儿子,镇昌岗看到这一幕却是不禁对着顾某抱拳,轻声说道:

    “家父这几日,一直忙于镇守琅琊城之事,想必现在应该是累的不行,方才睡着了,先生莫要见怪,如果真有急事,那便到客厅处,我让下人备好茶水,以便顾先生等待之用!”

    听到镇昌岗这话,这顾某心头上却是不由地生起无名之火,但终究还是忍住没发火,只是抱拳回礼道:

    “不了!顾某还有其他事!就先不留在此地,以免打扰镇大将军休息了!”

    这顾某特意将最后半句话咬的极重,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之意,而镇南山依旧没有理会,反而是镇昌岗又来解场说道:

    “那我让下人备好车马,这就送先生出门”

    顾某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在继续言语下去,转身便出了庭院,而送走顾某以后镇昌岗小步来到镇南山身前,却是弯下身子轻声和镇南山说道:

    “昨天城中剑仙案,有了眉目,应该是楚国的楚团将军,胡闹所为,杀得都是明寒若的人,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孩儿有些想不通,这明寒若为什么救了云台以后还要去杀他?这样的人,留在大周不好么?为什么要送给大楚?那怕是一辈子囚禁也好过放给大楚”

    说到这里,镇昌岗便没有再继续言说下去,因为此刻一直稳坐在摇椅中的镇南山此刻却是睁开眼睛,望着身旁地镇昌岗不由地瞪了一眼,方才说道:

    “你懂什么?这政场比起我们战场那是险之十倍百倍,咱们的将士死在战场无非是一个人死,可在政场死的难不成也是一个人?祸不及家人?这文人动笔啊!杀得可都是一窝端,跟咱们武人不一样!”

    说到此处,镇南山却是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挺着自己发福的肚子,却是走到之前顾某喝茶的棋具旁,接着拿起其中的一只建盏轻轻地晃了两下,却是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望向自己的儿子,想要看看此刻的他是怎样的反应

    而镇昌岗看到自己父亲这幅做派,虽然有些不理解,却还是低着头,显得十分恭敬,却是站在原地没敢动望着自己的儿子,镇南山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

    “岗儿啊!你就是这些圈圈绕绕的不懂,所以为父才不让你去那京城做官,宁可你当个败家的公子,也不愿意让你入那龙潭虎穴!你可知为父的苦心?”

    听到这话,镇昌岗感觉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急忙想要弯腰说上两句却是还没等他开口,镇南山便继续说道:

    “咱们先说说这明寒若来琅琊的事,你觉得他想来么?他不想来,是陛下逼着他来,或者说是陛下和他哥逼着他来,一个被逼着的人,那就代表他随时都可能成为一个替代品,搞不好这琅琊城事情一过,他就“人间蒸发”或是暴毙了,这样的人,你去猜忌就是浪费时间,至于他要救云台,不过是摆个样子出来,好让人觉得,他救了而我没救,把这锅甩给了我,日后这云台若是真成了气候,也不至于怪罪与他,当然这都是后话,至于为什么还要杀云台,只不过是想要玩一套瓮中捉鳖,钓一钓大鱼而已,只是没想到这鱼太大,他吃不下,无伤大雅”

    听完这话,镇昌岗似有所悟,点头便想称是,但还没等他点头,一只手便伸到了他的额头处,将他要低下的头扶了起来,接着握住镇昌岗的下巴,却是说道:

    “别总是低头跟我讲话,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虫,更不是帝王家,无需如此,虎毒尚不食子,你爹还不至于对你动刀,对你这么严厉,只不过家族日后的兴旺寄托在你身上罢了,也别怪爹,爹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年头可以活了,但咱们镇家不一样,还得继续活下去,你是我嫡子,这份担子只能是你抗,别人抗不下,所以记住,没什么忠诚不忠诚的,只要让镇家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了!”

    说完这话,镇南山的神色不免有些暗淡,而一旁地镇昌岗听完这话却是不禁瑟瑟发抖,他此刻踌躇不已,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上些什么话,望着身旁地儿子这副模样,镇南山不免叹了口气,却是没有继续絮叨下去,而是说回了正事

    “云台是奇才不错,但他所学,与大周无益,最起码当今大周圣上是不可能用他的,而大楚想要用他,那便是抽筋剥骨,到最后能不能保得住国土都是个问题,所以啊,陛下才会放任云台去那大楚,好坏不论,但最起码,十年安定,指不定到时候还有一块肉吃!帝王之道便在于此!”

    听到自己父亲镇南山这话,镇昌岗此刻却是有了不同的想法,只是他不敢开口,整个人的神色不由地跳动了一下,但终究逃不过镇南山的眼睛,他看着镇昌岗却是笑着说道:

    “有什么想说便说吧!不用刻意藏着,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镇大将军,只有一个糟老头子,你爹便是”

    听到这话,镇昌岗心中有了丝底气,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却是思虑了好久方才开口

    “如果照爹这么说,那大楚为何还要用云台?而真打算用云台,又为何要来打这琅琊的一场仗?儿子不解而且顾先生这次来想要说的事”

    听到镇昌岗说这话,镇南山脸上却是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那不动如山的老将军此刻望着自己的儿子却是说道:

    “这天要变了,这君道常终究是不愿意稳坐一方诸侯便草草了之,至于为何要这么做,我猜不透,可能陛下也猜不透,但顾某身后的那位主子可能能猜透吧?我只知道的,便是这天下俨然成了一盘棋,大楚这么一搞,就好似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局势都开始扑所迷离,所有的人都开始跃跃欲试,都想当那执棋人,可惜啊!可惜!可惜我镇南山却是不能看到最后了!可喜啊!可喜!可喜我镇南山竟然有可以做那开棋人!”

    镇昌岗对于镇南山这话,尤其是最后几句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但却也不敢继续言说,只能在心底里自己盘算起来,而站在他身前的镇南山此刻却是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不由地喃喃说道:

    “这大争之世谈什么仁义道德,忠诚与否,这大争之世,人人都为鱼肉,又有几人沦为刀蛆?这大争之世唉”

    一声轻叹,仿佛将镇南山所有的精气神一次性都吐完了,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之前那番不动如山的气度,此刻的他犹如他之前所言,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这大争之世,又与他还有何关系?但他甘心么?他愿意么?他肯么?

    一旁地镇昌岗不敢继续言语,只能颤颤巍巍地望着身前的老人,他在此刻发自心底的害怕,而镇南山呢?他望着那庭院外一望无际地山野,徐徐升起的炊烟,他笑了,笑了好久,仿佛把这辈子的笑都一次性用在了这一刻

    “靳明啊!望你自诩精明却是也终究和老夫一般,难逃一死,也罢!就让老夫陪着那位三才先给你下一手,也好让你看看我这不动如山,到底稳得是谁!”

    说完这话,镇南山挺起了脊梁,那一刻精气神却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谁都不知道他的这些言语意欲何为?只是到了三十年后,镇昌岗在回想起自己父亲说的那番话却是明白了,父亲没输,输的是那自诩靳明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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