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常说人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其中病苦有两种,一是身病,二是心病,心病一人以为魔,而身病,则是一人疾,而挚爱以为魔。

    那是看着至亲之人痛不欲生的束手无策,那是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生命陨落的无可奈何,南瑾言泪光闪闪,看着瑟瑟发抖的太医,突然松了手,就算他斩尽所有的御医,父皇,就能好起来吗?

    御医们陆陆续续的赶到,南瑾言看了看南萧寝殿里手忙脚乱的御医,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寝殿门口,宫人们全都跪在地上。

    南瑾言站在寝殿外,抬起头,任凭大雨肆意的打在脸上,身上……他的衣袍很快就被淋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南瑾言束发的金冠上挂满水珠,雨水从额头顺着他的脸滚滚落下。

    天空一声雷,伴着闪电,响彻这天地,南瑾言缓缓转过身,“咚”跪在南萧的寝殿外,他挥拳一下接一下,狠狠的砸在地上,衣袖带起无数雨滴,他,错了……

    公公从寝殿里出来,看到雨中的南瑾言,对着门口的宫人斥责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快把殿下扶去更衣!”

    宫人们赶紧跑过去拉起南瑾言,公公走过去安慰他道:“殿下,您可要保重身体啊,这里有太医们在,相信陛下定会无恙,要不您先回去换身干衣裳……有事老奴自会向殿下禀告。”

    “谢公公……”

    宫人们前簇后拥着南瑾言,他一回东宫,就扯下了寝殿里悬着的所有红绸,掀了喜桌,打翻了合卺酒,踹倒了百子千孙屏……

    宫人们听着寝殿里的动静,地动山摇,无人敢靠近,窗外的雨一直下,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是南瑾言疲惫的侧颜,他靠在床边,提起酒壶,大口大口的独自喝着闷酒。

    一壶酒饮尽,带着醉意,他把酒壶随手进了寝殿里的狼藉中,如他的心一样,碎成无数片?

    南瑾言用手拽开衣襟,侧目,呆呆的看着那对大红的龙凤烛,火光格外刺眼,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翌日,他在第一道晨光里清醒,从床边爬起来,又像往常那般,任由宫人们为他更衣,格外平静,与昨夜判若两人。

    南瑾言没有直接去上朝,而是先去了南萧的寝殿,因为怕打扰父皇,只敢在殿外守候,公公知道太子来了,小跑着出了寝殿。

    “殿下……”公公拱手。

    南瑾言一下拉住公公,着急的问:“父皇怎么样了?”

    “昨儿个下半夜,陛下已经醒了,吃了药这会儿又歇着了。”公公眉心蹙起,“只是……太医说现在只能先用药调理着,至于以后……”

    南瑾言朝南萧寝殿悠悠的看了一眼,“本宫知道了……”眼神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失望与落寞,“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本宫处理,这里就拜托公公了……”

    “殿下放心,老奴自当竭力!”

    公公看着南瑾言的背影,淡淡的消沉和无助,心里满满的心疼,无论是前太子、长乐还是南瑾言,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啊。

    现在这宫里,如一团乱麻,前太子殁了,当今太子大婚被截亲,公主禁足,皇上病倒了……真应了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公公摇摇头,拂尘一甩,“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声叹息,转身回寝殿伺候。

    今日的南晋朝堂上,乱作一锅粥,因为南瑾言驳回了一部分大臣联合呈上的奏折,大臣们听说了南萧的情况,便上了折子,恳请南萧立下遗诏,传位于南瑾言,然而这些折子中,无一人问安。

    还有一部分大臣,以丞相为首,认为太子妃被抢一事有辱国威,又损皇家颜面,好在还未祭天和宣召,虽从简,礼却未成,之前太子妃人选都秘而不宣。

    趁百姓还不知道是何人,南瑾言应该尽早另立太子妃,一来可以挽回未来储君的威严,二来也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三来为南萧冲冲喜气。

    “殿下,不知太子意下如何?”丞相拱手。

    南瑾言看着这满朝文武,不禁一阵心寒,他们一个个看似是为了江山社稷,实则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权势和荣华。

    知道南萧病难痊愈,这皇位迟早是南瑾言的,所谓一代君王一代臣,都想借机在南瑾言登基前,为自己在未来的朝堂之上某得一席之地。

    南瑾言看着丞相,平静的问道:“另立?何人?”

    “自然是老臣之女!”丞相一语毕,好多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太子求娶林嵩之女的事情,猜测南瑾言恐怕不愿,也希望他不愿,觉得这朝堂的格局也该动一动了。

    “准了。”

    南瑾言在这宫里,除了南萧的疼爱,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母妃,没有依仗,他需要丞相这棵大树,丞相也需要他的身份和地位,既然双赢,何乐而不为……

    群臣惊愕,一片哗然,南瑾言和丞相看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既娶不了林妙音,那他娶谁都一样。

    “殿下……!”有大臣想反对,却被南瑾言阻止了。

    南瑾言沉声道:“此事就按丞相说的办吧。”

    丞相瞪了那大臣一眼,“殿下英明!”

    ……

    还是那满目的红,熟悉而又陌生,还是那大红的车辇,南晋城里依旧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不同的是,这一次,无人截亲,不同的是,这一次,那辇中盖着喜帕之人,不是心上人。

    婚仪如南瑾言所愿那般举行完毕,只是婚床上坐的人,不是心之所向,南瑾言回到寝殿,就把等候在里面的所有人赶了出去。

    他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酒,饮下,太苦,南瑾言把杯子一摔,怒斥道:“这是什么酒?如此难以下咽!”起身就要出去。

    “殿下?盖头还没掀……”丞相之女坐在床上,娇滴滴的说道。

    南瑾言站在寝殿门边,睨了她一眼,“那你就自己掀一下吧,本宫累了。”

    “今日种种,妾身知殿下不愿,但是盖头,需要殿下亲手揭开……”

    南瑾言又看了看她,“你既知本宫不愿,又何必勉强?”推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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