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赵昊心里有底了。

    唐老板还想再尝尝,回味一下方才的甘甜,赵昊却又打了个响指,高武便将布袋扎起。

    唐老板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

    赵昊定定看着唐老板。

    唐老板低着头久久不语,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当赵昊亮出他的杀器,唐老板纵有十八般武艺,也难逃被牵着鼻子走的局面了。

    想清楚这点,他反而释然了。不一会儿,唐老板抬起头,笑眯眯看着赵昊道:“这是一共多少斤啊?”

    赵昊沉声道:“三十斤。”

    铁匠铺里有称,他来前已经称过了份量。

    “我都收了!”唐老板一拍大腿,故作豪气,实则臭不要脸道:“不过公子也得给小店,留点赚头是吧。这样吧,三百两我全收了。”

    赵昊转身就走。

    “公子公子,做生意哪能这么大火气呢?”

    唐老板忙不迭拉住他。

    “你这胖子好不地道。”赵昊一脸少年气盛道:“放开我,我不跟你玩了。”

    唐老板赶紧让步道:“我再加五十两如何?”

    赵昊却还要走。

    “四百两,不能再多了!”唐老板一脸肉疼道:“这下可是赔本赚吆喝了。”

    赵昊却冷笑不已道:“一斤十六两,三十斤就是四百八十两,就算你按照糖霜的价格出,也能净赚八十两。何况我这糖无论卖相还是甜度,都远胜你的糖霜。在这全天下,就找不到更好的了。就不信这南京城没有愿意出高价的!”

    “公子,公子,账不是这么算的。”唐老板急的满头大汗,忙解释道:“这毕竟是个入口就没的东西,一两银子一两,已经是贵上天了。就算品相再好,口味更佳,它也不可能再贵了。”

    “何况,一下子吃进这么多,能不能一下卖出去还两说。眼看就要进梅雨季了,总要算些损耗的。”唐老板说的有条有理,十分让人信服。

    赵昊却依然把头摇成个拨浪鼓,挣脱了唐老板的纠缠,一边往外走,一边捂着耳朵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眼看他就要出店门了,唐老板绝望的跺脚道:“那你要多少钱!”

    赵昊等得就是他这句话,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干脆道:“五百两一口价!你再废话一个字,我决不回头!”

    唐老板捂着心口,扶着柜台,一副惨遭重创的模样道:“回来回来,唉,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听到唐老板的话,赵昊朝着店外张望的父亲,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赵守正大松了口气,朝儿子竖起大拇指,便放心的到一旁的茶摊,叫了碗八宝茶,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唐记南货铺中。

    双方谈妥了价格,气氛登时恢复了融洽。

    几个伙计在那小心的验货过称。高武和赵昊都不放心的站在一旁,紧盯着他们,以防做手脚。

    “公子放心,小店是分号遍布南京的百年老店,绝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唐老板重新给赵昊上了茶,陪着站在一旁。

    “哦,唐老板这是祖业吗?”赵昊一边看着过秤,一边随口道。

    “不是,是小人白手起家所创。”唐老板自豪道。

    “那百年老店从何而来?”

    “立志,立志。距离这目标还有八十九年而已……”唐老板大言不惭道。

    “咳咳……”赵昊不禁对此人的脸皮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知他和那范大同对上,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唐老板却毫不脸红,继续套起了近乎道:“听公子口音,该是徽州老乡吧?哦对了,竟还没自我介绍。鄙人小姓唐,贱名友德,歙县人氏。”

    “我叫赵昊,休宁人。”他对所谓老乡并没有什么感觉,那张员外不也是徽州老乡?

    “竟然还是邻县的!”唐老板先是一喜,旋即盯着赵昊看一会,迟疑问道:“公子也姓赵,跟户部赵侍郎有什么关系?”

    “那正是家祖,可惜要在侍郎上,加个‘前’字了。”赵昊语气萧索的说道。来前他便想好了,要抬出祖父的招牌来,不然无法解释这么多糖的来源。

    堂堂南京户部右侍郎,虽然是管盐的,但家里存上几十斤糖,同样十分合理。

    唐友德果然露出理应如此的神情,赞道:“怪不得刀子这么快,原来是名门之后啊。”

    赵昊矜持的点点头,保持落难公子不倒架的人设。

    待到伙计验完货,过完秤,果然是三十斤毫不掺假的白砂糖,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这是赵昊刻意为之的。早晨在铁匠铺过秤时,秤得三十一斤二两三。赵昊便将零头取出,请高铁匠代为保管,留做他用。

    唐友德又让掌柜的起草一份交割文书。

    赵昊却掏出那两张赵守正预先签押的白纸来,道:“我小孩子家家的,哪能签字画押?还是用家父的名义立文书吧。”

    唐友德笑笑,虽知道这里头怕是另有隐情,却没有反对。因为签不签文书,对买家来说都无所谓,反正货物没问题,也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这文书保障的是卖家的利益,是用来保证赵昊能按时按数拿到银子的。

    文书拟好后,唐友德也在上头签字画押,然后接过掌柜备好的一百两银子,用专门秤银两的戥子,当面称给赵昊看,同样是一百两不多不少。

    待赵昊收起那些银两,他又拿出一张桑皮纸材质的会票,双手奉给赵昊道:“小店现银不够,剩下的麻烦公子,与我同去隔壁伍记交割。”

    这是赵昊第二次见到所谓的‘会票’了。

    上次见此物时,隔得远没有看真切,这次他仔细端详起这张手感独特的会票来。只见它比后世的百元钞票稍宽一些,当然是竖版的。上头有用蓝色油墨印刷的统一格式,也有天头地尾、骑缝章、有银号画押,有掌柜背书,看上去与两百多年后的银票十分类似。

    唯一不同的是,上头没有‘见票即付’的字样。只有存入的金额,上头还多了存入人的签押……

    比如这张会票上,就写着‘今收到唐友德纹银肆百两整’的字样。比起后来老西儿们发行的银票,倒更像是存折。

    赵昊便在唐友德的带领下,进了就开在街对门的那家‘伍记通商银铺’。

    这时代还没有专营汇兑业务的票号,都是当铺、银铺之类带有金融性质的店铺,在兼类似的业务而已。不过规模最大的几家当铺、银号,分店已经开遍两京各省,比如‘万源号’、‘恒通记’,已经可以做到全国各省通兑了。

    “伍记规模要小一些,只能在两京南直隶兑取,连浙江都没分号。不过也有三十家分号之多了,且总部在歙县,是以敝店银钱往来都在它家。”

    唐老板颇为崇敬的指着伍记的招牌,又对赵昊笑道:“这伍记虽是我歙县的商号,如今当家的,却是你们休宁嫁过来的叶寡妇,那也是个不逊色令祖的狠角色哩。”

    “叶寡妇,没听说……”赵昊混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赶紧拿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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