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中,小县主告诉赵昊,小竹子昨天也说要来接他的,可今天又让人来说,张相公不让他出门。

    赵昊心说好家伙,这是偶像的下马威啊,看来这一关不好过呀……

    不过这是好事儿,怎么说偶像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万不会不让自己上门的。

    横竖什么手段也逃不过偶像的火眼金睛,不如到时候躺平任撸……哦不,见机行事就是。

    至于长公主殿下,已经搭皇家海运的上一班船南下过冬去了。话说干娘南下的时间越来越早,最初是冬月,去年是十月,今年直接九月便出发了。真叫个: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于是进京后,一行人便径直回了赵家胡同。

    这会儿老爷子和叶氏不知浪在何方,赵守业已经停薪留职……哦不,称病辞归,专职干起了江南集团检监委主任。

    用他的话说是,侄子创下这么大的家业,没个自己人看守是不行的。

    至于王武阳几个弟子,则被派去各省参加乡试阅卷,尚未返回京中。是以此时赵家宅中,只有赵显两口子在等他。

    赵显已经蓄起了小胡子,看起来沉稳干练,比原先长进多了。而且他妻子宋氏的小腹高高隆起,过完年差不多就要生了。

    宋氏乃绛州知州宋应昌的千金,那宋应昌乃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据说此人生有异相,方面紫髯,望之如神人,还是一名剑客,天生的豪杰。他在行人司担任行人时,到南京公干,被赵立本相中。

    赵立本认定此人定能成大事,教出来的女儿也绝非凡品,于是果断出手,给赵显说下了这么亲事。

    有一次老爷子喝醉了告诉赵昊,关键这闺女的姓好,他觉得能旺赵家。把赵昊听得那个汗啊……

    不过人家宋家也很讲究,至少不像老爷子给他爷俩说的那两门亲。一见风头不好就退婚。已经担任绛州知州的宋应昌,还特意写信给赵守业询问婚期,以示无悔婚之心。

    什么叫人比人会死,货比货得扔?弄得赵守正暗暗埋怨老爷子偏心,自己这边倒也罢了,给赵昊也说了个利欲熏心的商人当岳父。结果小小年纪就成了离异人士,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日后的性格。

    其实老爷子要活活冤死了。他给赵守正说的亲,是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给赵昊说的亲,是金陵苏州商会会长的女儿,哪个比个新科进士的女儿差?

    按说是能让爷俩过上富且贵的好日子。但人性这东西,不经风雨谁能看得懂?

    再说也幸亏当初没成,不然长公主殿下第三者插足,非搅得赵二爷的日子鸡飞狗跳不可。

    ~~

    一家人用过午餐后,赵昊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小爵爷和禧娃也想跟着,但小县主目光和善的提醒道:“哥,你们该回宫当差去了。”

    “哦,我跟太子告过假了。”李承恩不在意答道。

    “太子才几岁,跟他告假有什么用?万一不巧出了什么危险,你们的小命就不保了!”小县主笑容如春风满面,语气却像刀子一样,让人彻骨生寒。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李承恩一阵毛骨悚然,知道自己再不识趣,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好怏怏改口道:“也是,我们出来太久了。”

    说完,便拉着禧娃往外走。

    “你别拽我啊,我还没跟我叔亲够呢。”赵士禧老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日后再亲吧。”李承恩低声道:“我妹子要亮刀子了。”

    禧娃这才不再挣扎,乖乖跟着离开。

    临走前小爵爷告诉赵昊,太子殿下的片子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催他赶紧出十月新番呢。

    赵公子这个无奈啊,这小胖子整天不干别的了吗?自己在京城专门建了个阿尼动画组,请了十个画师专门给他一个人画,居然还跟不上他看。虽然死宅养成计划似乎进展顺利,但老被催更会让人内分泌失调的。

    他便让李承恩转告朱翊钧,自己正在酝酿一部刺激的贺岁大片,请殿下稍安勿躁,别催,不然出不来精品。

    打发走了闲人,马秘书和巧巧也识趣的消失。赵昊和小县主终于无人打扰,便脱鞋上床……说话。

    两人挤在个湘妃榻上,共枕着一条迎枕,头对着头,絮絮叨叨诉说别后之情。所谓饱暖思……睡,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然后他们就睡了……

    天黑,外头马秘书敲门说,公子的老哥哥来了,赵昊才不情不愿起来,让马姐姐进来伺候穿衣洗漱,到客厅见赵锦。

    老哥哥穿着官袍,坐在那里喝茶,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

    余甲长的儿子余鹏立在一旁,依然给赵锦当长随。

    赵昊赶紧绕过屏风出来,施礼不迭的笑道:“正打算明日让人投贴拜谒呢,怎敢劳老哥哥降尊亲至?”

    “哈哈哈,你少来这套。”赵锦霍然站起身,快步上前,扶起赵昊满脸激动的上下打量一番。

    “好好,三年不见,你长成大人了,比老夫都高半头了。”

    说着他回忆道:“记得在蔡家巷那会儿,你比老夫还矮半头哩。”

    “我这几年要是不长,那不就坏菜了吗?”赵昊也高兴的笑道:“老哥哥看上去,可比那时候年轻多了!”

    这倒不纯是客套。当初在蔡家巷那个贼配军,满脸皱纹、腰肢佝偻,看上去比余甲长还显年纪。

    但其实那时赵锦才刚五十岁,只是精神的折磨和生活的困顿,让他显得老态龙钟、行将就木一般。

    这几年老哥哥虽然在广西蛮荒之地,但他身为一省封疆,自然身心都会得到最无微不至的滋润。

    如今他更是身为堂堂大九卿,居移气、养移体,现在整个人腰杆也直了,皱纹也开了,就连眼珠子都亮了不少,就像倒回四十多岁的年纪了。

    同样的还春现象还发生在吴叔叔身上,可见权力的确是男人最好的不老药。

    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老兄弟,除了是贫贱之交外,更是彼此最重要的倚仗,不然以赵廷尉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怎会折节来为赵昊接风呢?

    两人一阵亲热后重新落座,赵昊让进来上茶的巧巧准备火锅,晚上请老哥哥开涮。

    “这一到了京城,就想起当年老哥哥当光禄卿时,给我父子师徒接风,请我们吃的那顿涮羊肉。”赵昊笑道:“今日又可以重温一下了。”

    “哦哈哈哈。”赵锦先是一愣,旋即才回想起来,放声大笑道:“我那时在光禄寺,吃喝确实便利些。”

    说完他朝赵昊抱拳道:“还得感谢兄弟对犬子的鞭策,这次回京,看到他终于浪子回头,我和你老嫂子都老怀甚慰啊。她念叨好多次了,让我你改日到家去,她要亲手包饺子给你吃。”

    正如他所言,这次禧娃进京之后,再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不再去赌场上青楼。每天下值就回家,大家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老两口着实去了一块大心病,真不知赵公子是怎么管教的?

    “我也没管他什么,树大自然直嘛。”赵昊实话实说道,禧娃变化这么大,他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太衰了……

    “唉。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三年了。”老哥哥又是一番感慨道:“那时候虽然知道你是天下奇才,却没想到你三年里能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来。”

    “主要还是时也运也,再说也是驴粪蛋子外面光,内里问题一大堆。”赵昊谦虚的摆摆手,实话实说道:“跟老哥哥也不客套,实话说,我当初也没想到,江南集团能发展的这么快——按我那时的设想,没有干娘做后台,三年时间,能打开局面,做到西山公司的地步就知足了。”

    说着,他无限感慨的吐出口浊气道:“但是江南苦九大家久矣,而且工商业高度发达,却苦于没有组织,不成系统,完全的群龙无首,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江南集团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一缺陷,结果一下子就起来了,拉也拉不住。”

    “不得已,我今年强行给集团放缓了脚步,一是修炼内功,建设体系;二来也是想打消某些人的顾虑。”赵昊苦笑一声道:“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赵锦自然知道赵昊指的是谁,他身为大理卿,很能体会到高阁老对江南出身的官员的警觉,因此特别看重这次赵昊进京。

    “幸好这次高阁老有求于你,可以趁机改善一下处境。”赵锦呷一口茶水道:“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今日廷议俺答封贡,结果十六票支持,二十票反对,九票弃权,最后否决了此事。”

    “哦,这么急?”赵昊看看挂在墙上的月份牌,今天不是朔望朝会,居然提前廷推,高阁老还真是急不可耐呢。

    “估计是想靠自己,强推一次试试吧。”赵锦哂笑道:“不然,势必要做出妥协,高阁老如今赢家通吃,自然不愿低声下气求人。”

    “那他如何收场?”赵昊问道。

    “他早就做好廷议失败的准备了。”赵锦有些不齿道:“结果呈上去,下午时有旨意下来说,廷议非时,不合体统,当于朔望日朝会后再议……”

    ps.万分抱歉,今天家里有客人,又才写完一章。今晚早点睡,明天好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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