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高明,拜见陛下!见过诸位相公,见过御史大夫,见过严师祖!”

    来人一进殿,众多朝堂大佬就是一懵。

    这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再想想他要汇报的事情,谋反……

    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不过,一众朝堂大佬,还是有基本的城府的,不至于心有疑惑就直接呵斥,尤其这孩子上殿之后,看起来虽然紧张,却也行礼、开口丝毫不乱,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最重要的,人家称呼所有人,都是称呼得官职,唯有称呼严挺之,却冠以“师祖”的称谓,一听就是严家的后辈弟子。

    这种情况下,这些朝堂大佬更不能上来就哔哔了,好歹不得给“同事”一点面子不是?

    严挺之也真有点“师祖”的样子,赶紧给大家介绍。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长安粮案关键人物高大哥的儿子,是洛阳粮案关键人物高主事的侄子,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汜水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由于严挺之乃是谢直蒙师王昌龄的座师,故此,高明以“师祖”相称。

    行吧,身份就算是确定了。

    该说公事了,谋反……十岁的孩子……怎么听着,还是心里面那么没底呢?

    结果,高明直接出示一物,彻底证实了自家言语的合法性。

    鱼符!

    御史台的鱼符,正面背面阳刻“御史台三字”,阴刻法兽獬豸。

    这是御史台派出御史出京办差,才会颁下来的鱼符,以此来证明御史身份。

    一见鱼符,自有御史台老大李尚隐上前检验,看了编号,直接确定,这正是谢直出洛返京带走的那一枚……

    有此鱼符作证,自然可以证明高明的言语,乃是转述自谢三郎。

    这个时候,高明十岁的年纪便不在是障碍了,让众人疑惑的,却是谢三郎到底要让他传什么口信。

    随后,随着高明的正式开口,众人听得心中惊雷阵阵。

    “九月初三,家师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

    “刘志诚谋反……”

    “火烧便桥……”

    “八十八骑,冲击两千……”

    “审问刘志诚,事涉弥勒教……”

    “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

    “家师快马回京,临都驿拿下刘驿长,严防他给刘普会通风报信……”

    “家师命小子传言政事堂张相公,刘普会时代洛阳豪商,在洛阳城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旦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他谋划刺杀家师事败,又被家师从刘志诚的口中确定了他弥勒教的身份,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乃是必然!

    家师快马回京,就是要抢在刘普会得到长安消息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又在临都驿悍然拿下了刘驿长,更是基于如此考虑!

    不过,家师让小子提醒张相公,刘普会在洛阳城中耳目众多,即便家师在临都驿做了相应安排,却也不能确保没有人给刘普会通风报信,还请张相公早做准备!”

    高明说完,偏殿之中一片寂静,一众朝堂大佬,连带着天子李老三,都被高明带来的这个消息震撼得目瞪口呆。

    谋反!?

    西京长安城那边折腾一回还不行,在东都洛阳,还得再折腾一回!?

    谢三郎快马返洛,不足十天就把消息传递过来了,固然是抢在刘普会反应过来之前报信,却也未尝没有逼迫的意味在里面。

    逼迫谁!?

    一来,逼迫刘普会早一点“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二来,也逼迫朝廷早点出兵“平乱”。

    这……还真是谢三郎的做事风格,只讲律法,不讲道理!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得建立在刘普会确实是弥勒教中人、随时准备犯上作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谢三郎判断准确的基础上!

    就谢直入仕短短一年时间的经历来看,他的判断,基本很少出错,自然可以取信于人。

    但是,这件事,终究是十恶不赦的“谋反”,那是捅破天的大事……总不能听了你让一个黄口孺子的传话,就出动朝堂十二卫,对一个洛阳世代豪商动手吧?

    万一出错了,如何交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在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最后,还是张九龄抢先问了出来。

    “谢直何在!?”

    ……

    一众朝堂大佬,绝对想不到,谢直在临都驿出手之后,现在……回家了……

    当然,肯定不是睡觉去了,而是去找谢正谢二胖子去了。

    谢正自从探得李老三赦免了安禄山的前因后果之后,除了派出高明前往长安给谢直报信之外,还发动麾下的所有力量,一直留意这安禄山和刘普会的行踪,生怕让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没法跟谢直交代。

    一开始还好,安禄山出狱之后,直接入住了刘普会在洛阳城外的别业之中,跟史思明一起,在刘普会的招待下,三天一小饮,五天一大宴,仿佛要把大理寺牢狱之中的晦气一扫而空,也好好体会一下东都洛阳的繁华。

    这两天,情况有变。

    也不知道安禄山、史思明两人厌倦了醉生梦死,还是幽州方镇来了消息让他们回程,反正刘普会开始着手安排送别两人的工作了,据说安禄山这个胖子嫌弃骑马太累,刘普会派人给他雇船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谢正顿时心急如焚,这要是让安禄山给跑了,谢直回来还不得疯!?

    无奈之下,谢二胖子发动大车帮的众多帮众,开始给刘普会捣乱。

    幸亏大车帮在成立之初,就吸收了大量的漕帮帮众,在漕帮星散之后,更是将大部分老实巴交的漕帮帮众纳入怀中,一来二去的,竟然对河南府,尤其是洛阳城左近的水面运输,保持了足够大的影响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能彻底断绝水路,给刘普会捣捣乱还是做得到的,今天船不出远门吧,明天船主病了,后天是水龙王的祭日、不得行船……反正是各种有的没的理由,不管多么牵强附会,就是往上一顿招呼,还真让谢二胖子给硬生生地拖住了好几天。

    不过,即便如此,谢二胖子也快拖不住了……毕竟人家刘普会乃是洛阳城中的时代豪商,手上还抓着一个曾经的洛阳三大帮派之一的脚帮,一开始没注意,让谢二胖子钻了空子,可真要是认真起来,还怕雇不到一条船吗?

    事实上,谢二胖子还真有点拦不住了。

    这两天,谢正堪称焦头烂额,不但要时时刻刻盯着安禄山,还在一直担心,谢直怎么还不回来?

    巧了!

    “三少爷回来了!”

    门外一声大喊,谢正猛然就是一激灵,赶紧起身出门,恰巧看到谢直下马。

    “换马!

    准备食水!

    所有人略作休息,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谢直下马之后直接安排,下令之后,直接问:

    “我二哥呢!?”

    “这呢!”

    谢二胖子应声,谢直一见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安禄山现在在哪?”

    “洛阳城外,刘家别业!”

    谢直点头,就要下令,却突然回头看到身边众人一个个面露疲惫,八天,八百里,还要走上一段潼关左近的一段漫长的崎岖山路,着实疲惫不堪了,谢直也是无奈,只得说道:

    “略作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

    随后拉着谢二胖子进屋,准备问问具体情况。

    结果还没进屋,又是一愣。

    一群人听到前面的混乱,纷纷迎了出来,正是以谢节为首的谢家部曲。

    “节叔,你们怎么来了?”

    也不由得谢直发愣,谢家有名有姓的部曲,一共九人,忠、孝、节、义、仁、智、信、勇、严,除了老官家谢忠和一直跟在侄子谢文身边的谢孝不在,剩下的谢家部曲,竟然在洛阳城凑齐了。

    “见过三少爷。”

    谢节身为谢家部曲的统领,当先开口。

    “我们是跟着老爷子来洛阳城的。”

    原来,时至八月,正是十二卫换防的时间,大唐府兵制度之中,有个特有的名词“番上”。

    啥意思?

    大唐十二卫,除了各级将官之外,大部分人,包括低级军官以及普通士兵,都不是职业军人,而是府兵,忙时耕作、闲时操练之外,每隔一段时间,都由各地的折冲府组织,挑选一部分兵员,到十二卫之中轮岗,这便是大唐府兵制之中,特有的“番上”制度。

    具体制度的内容就不多说了,只说谢老爷子统领的成皋折冲府,自然也有“番上”的责任。

    恰巧,今年就到了成皋折冲府“番上”的年份。

    谢老爷子一听,还挺高兴,为啥?天子不是驻跸洛阳城呢吗,自然,番上的地点,也在洛阳城,这对坐落在汜水县的成皋折冲府来说,是好事啊,总比跑个八百里到长安番上合适多了。

    等到兵部的命令一到,他就点齐了需要的府兵,带着谢家大部分部曲来到了洛阳城。

    前文说过,谢家部曲不仅仅是谢家的部曲,还是成皋折冲府的各级军官,整体而言,除了谢孝一直守护了谢家大少爷的独子谢文之外,所有谢家部曲,全都齐聚洛阳城。

    “原来如此,祖父大人如今在哪里?”

    谢直一问,谢正就回答了,今天沐休,老爷子带着谢忠出门串亲戚去了,别忘了,谢家在洛阳城还有卢奕这么一门姻亲在呢,虽说差着辈分,但是老爷子也不甚在意这些,直说了,要亲自上门,谢谢他这么多年对谢家,尤其是对谢直的照顾。

    “老爷子是一早走的,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谢直点头,不在多问,就开始了解刘家别业的具体情况。

    时间流转,谢二胖子刚刚把刘家别业的情况介绍清楚,半个时辰就到了。

    谢直起身,端起茶杯,一口抽干了杯中的凉茶,紧了紧身上的皮甲,就要出门。

    “三郎,你干什么去!?”

    谢正有点蒙,他虽然知道,谢直回到洛阳之后,肯定不能与刘普会、安禄山善罢甘休,但是在谢二胖子最大胆的构想中,也就是谢直直闯朝堂,再一次炮轰金銮殿而已。

    但是,现在看谢直的架势……

    身边带着五十多金吾卫……

    谢家小义等人都累得拉胯了,却也一个个脸色紧绷,即便谢直下令休整,却也一个个的人不卸甲、马不卸鞍,最多是吃点干粮喝点清水,然后倒头就是一睡……

    至于谢直自己,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身上皮甲,腰间横档,即便到了自己家,也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这是……你这是要炮轰金銮殿,还是要血洗金銮殿啊!?因为天子赦免了安禄山,咱老谢家就造反?不合适吧!?

    所以,也由不得谢正多问了这么一句。

    谢直一见,这才想起来,回到谢家洛阳老宅之后,净追着谢正问安禄山、刘普会的情况了,竟然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情况说上一说,不过,现在也不是叨咕这些的时候,就间断节说,说了说自己在长安城的情况。

    “什么!?刺杀!?”

    谢二胖子大惊!

    谢节等谢家部曲却是炸了!

    谢直黑着脸,点了点头。

    “不错,刺杀!

    谢某身为监察御史,要杀安禄山,乃是公心。

    如今被他和刘普会伙同到一起,泼了三郎一身脏水不说,还派人在长安东市刺杀!

    这是死仇!

    上金銮殿,再次弹劾他们,有什么用?明显有人包庇!即便再一次把安禄山、刘普会之流关进大理寺又能怎样?难道我谢三郎还得天天到大理寺的牢狱之中看着他们不成!?

    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正好!

    刘普会这是要谋反!

    三郎就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亲手了解了这段恩怨才是!”

    谢直的话音一落,一众谢家部曲纷纷叫好。

    “不错,这才是我谢家二郎!”

    部曲首领谢节更是直言不讳。

    “三少爷,别的不说了!

    同去!

    敢刺杀咱们谢家人,别说他谋反不谋反的,咱们得让他血债血偿!”

    谢直闻言,微微沉吟,随即点头,他带回来的金吾卫等人,终究太过疲惫,能够剩下多少战斗力,还真不好说,如今有了谢家部曲的加入,能让他下一步的行动,把握更大!

    “好!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咱们出发!

    三郎特意日夜兼程赶回洛阳,又在临都驿拿下刘驿长,就是要对刘普会封锁消息!

    如果顺利的话,他如今应该还在刘家别业饮酒作乐!

    别的不说了!

    咱们以快打快!

    突袭刘家别业!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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