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圣母庙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开,在杨婵的眼中已经没什么新意了,一个人的百年终究是太过煎熬了。

    杨婵向着往常一样巡视华山。

    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杨婵看向云层下,只见一个男子从高处坠落。

    杨婵抬手,一道青光瞬间出现在男子的身下,拖住了男子,让他平稳落地。

    男子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株灵草,他叫刘彦昌,只因家中老母生病,缺了这一味最关键的药材,所以才亲身来到这华山中寻找,却不慎失足坠下。

    刘彦昌看了看四周,人人都说华山三圣母慈悲为怀,一定是三圣母显灵了。

    杨婵回到三圣母庙,无聊到变化出另一个自己跟她下棋,棋下到一半,杨婵突然暴躁了起来,一把掀翻了棋盘。

    应缘这个死人,一百年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她。

    杨婵罕见地发火,这满山的桃树却是遭了秧,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

    过了几日,华山圣母庙,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虔诚地过来上香,说着感谢三圣母显灵,让他没有摔死,他得以带着那株灵草回家,救活了他的老母亲。

    “三圣母大恩,小生真是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刘彦昌诚恳地叩着头。

    杨婵捏了个隐身法站在一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书生三跪九叩之后,准备离去,杨婵一时无聊,便跟了上去。

    来到华山脚下的市集,刘彦昌和书柜的一个老板商量着写故事的事情。

    “刘书生,在我们华山这片,写二郎神和三圣母的故事,绝对好卖,不过得写一些不一样的故事。”书柜老板道。

    “不一样的故事?何为不一样的故事?”刘彦昌问。

    “你想啊,那二郎神聚兵将战天庭,这百年间有多少人写,各个角度,各个思路,各种妖魔鬼怪,神兵天将都在书本上走了一遭,你再写还能写出什么新意来,你知道吗?现在人啊,喜欢看风月故事。”

    “这不好吧?”刘彦昌犹豫着,要知道二郎神和三圣母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百年前还有人亲眼见到过他们,听说二郎真君的府邸就坐落在灌江口,只是被法术掩去了,要是杜撰他们的风月故事,被找上门可怎么办。

    “有什么不好的,要想赚钱就得这么写,你写二郎神三圣母打天兵天将是没人看的,你得这么写。

    比如,二郎神爱上了七仙女,但是玉帝却嫌弃二郎神,不愿意把七仙女下嫁给他,于是二郎神才和天庭开战,要七个仙女都写,这才有意思。

    又比如,二郎神和三圣母相恋,但是他们是兄妹啊,这怎么能行,于是玉帝就发兵追捕他们,由此引发了一场旷世大战和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再比如,三圣母居于华山,百年寂寞,看上了一个俊朗不凡的书生,于是书生在三圣母的帮助下,一路升官进爵,走上人生巅峰,那个书生啊,要是家族的庶子,被家里人各种看不起,资质也不好,又被未婚妻悔婚,这样才有前后的起伏。”

    书柜老板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吐沫星子横飞。

    刘彦昌甩了下衣袖:“道不同不相与谋。”

    杨婵面露欣赏之色,这书生还算有些底线。

    夜晚,刘彦昌苦坐在案前,思考着该如何写二郎神的故事,他想要写的真,写的切,但无奈他也是听老一辈的口口相传才知道二郎神的事情。

    他真是恨不得自己早生个一百年,那样说不定就能够领略昭惠灵显二郎真君,华岳三圣母的风姿了。

    一阵清风将窗户吹开,刘彦昌起身来到窗前,却看到一道倩影立在院中树下。

    神仙?妖怪?

    哪有那么多仙子书生的美好爱情故事,八成是山精狐媚想要吸人精气。

    刘彦昌冒出一身冷汗,急忙把窗户紧紧关上,严丝合缝。

    再一转身,却是吓了一跳,那如仙如画的女子已经来到了屋中。

    “你,你,你是何方妖孽?”刘彦昌惧怕地问。

    “你在写二郎神的故事啊!”那女子对着案上文字看着,似是很感兴趣。

    “我警告你啊,这华山乃是华岳三圣母管辖之下,你要是敢在此胡乱造次,三圣母定然饶不得你。”刘彦昌警告着。

    “华岳三圣母,别人怕她我可不怕她。”女子冷笑了一下,“我当年可是见过三圣母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对,你肯定不是人。”

    “哈哈。”女子肆意地笑了两下,“不错,我的确不是人,我乃是当年群聚华山的妖怪,被天军所杀,变成了鬼魂游荡在这华山。”

    刘彦昌一听,心惊胆战,真是要了命了。

    “你放心,我暂时不杀你,我要教你写这二郎神的故事,把当年的事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也好告慰那些埋身黄土的生灵。”女子收敛起满是寒意的眼神道。

    刘彦昌不禁松了一口气。

    “来,我来说你来写,你这开头就不对,这一切还要从三首蛟逃脱凌霄宝殿说起。”女子若有所思地道,一百年了,回忆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三首蛟是什么?”

    “那是被镇压在凌霄宝殿万年的三首蛟龙,是欲的化身。”

    “先生是谁?”

    “先生就是先生。”

    “昆仑半座庙又是什么?”

    “半座庙就是半座庙。”

    “这小草会说话,应该是一个草妖了吧。”

    “不算,先生说了,等她化形便是真正的人了。”

    “玉鼎真人又是谁?”

    “是二郎神的师父。”

    ……

    秋风扫落叶,院中那棵老树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了,和那崖边的古茶树有的一拼。

    女子借着屋内的烛火看过去,心思有些飘远。

    ……

    雪花飘飘,将窗外的老树银装素裹了起来,天地皆湮没在一片的白茫茫之中。

    “不错,不错。”女子拿着一张张笔墨还未干的纸张赞赏道。

    刘彦昌冷得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

    女子瞥了他一眼:“平日里不也给了你不少的银钱,怎么还如此的寒酸,快买点炭火来取取暖。”

    “小生无碍,还扛得住。”刘彦昌牙齿上下打着颤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女子白了他一眼道。

    一道青衣身影此时走到了华山,在白雪中留下了一排明显的脚印。

    女子有所感应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回头叮嘱着:“刘彦昌,谢谢你帮我完成这个故事。”

    “姑娘是要走了吗?”相处多时,刘彦昌心中清楚,这如画中走出的女子断然不是什么鬼魅。

    “是的,我家先生来了,再见。”女子微微一笑,而后走出房间。

    我家先生?刘彦昌微微思索了一下,来到门口,却已经不见女子踪影。

    刘彦昌拿起桌上还没有装订起来的《灌江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从女子此前叙事的巨细无遗中,他已经在猜测她的真实身份了,杨婵,敖听心,敖寸心,狐妹,还是那万圣公主。

    现在从这个称呼想来,定然是那三圣母显现神迹了。

    “你可是大忙人,怎么得空来这华山了?”杨婵故意冷着一张脸,脚下的步子却是飞快。

    点点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堆积着。

    “再不来,恐怕三圣母就要被凡间一个书生给拐跑了。”应缘苦笑了一下。

    杨婵这一步落子很完美,以真心收获真心,这下三圣母总不会被一个凡间书生给拐跑了吧。

    “世间哪那么多书生仙子的故事。”杨婵白了应缘一眼道,和应缘擦肩而过。

    应缘跟上杨婵的脚步:“书写完了?”

    “算是写完了。”杨婵道。

    “写完了就是写完了,没写完就是没写完,什么叫算是。”应缘咕哝着。

    “我说算是就是算是。”杨婵带着些怨气地说,“说不定等我再想起些什么,会再回来找他的。”

    应缘的眼角不住地抽了抽。

    杨婵回眸瞪了一眼,“你这一百年都跑去哪里了,跟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去了花果山,那里有块石头不错。”

    “还去吗?”

    “不去了,我看这华山风景不错,在这里待些日子。”

    杨婵嫣然一笑,漫天的飞雪开出了晶莹的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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