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鸟急奔回家,王伯还没有睡,守着门等待,见他回到,松了口气:“少爷,你总算回了,可把我急死了……咦,旺财和马车呢?”

    “我不知道。”

    陈有鸟摇了摇头,脸色阴沉。

    这一趟遭遇,等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回,但此事不好跟王伯分说,说也没用,反而害他担惊受怕。

    王伯见状,不敢多问。

    陈有鸟道:“如果没事,旺财应该会回来的。”

    旺财赶着马车,比预想中还回得快,他什么事都没有,一脸茫茫然。问他,回答说是被人赶回来的,又说愿心湖那边已经被兵甲封锁……

    他原本担心自家少爷的安危,可见到陈有鸟居然更早地回到了,却也不敢询问。

    他只是个马夫而已,明白自己的本分。

    没事便好。

    这大概也是胡子宁那边的安排,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陈有鸟在场,其实陈有鸟同样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卷入漩涡中。

    这可是泼天大祸。

    惹不起。

    略作洗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久久难以入寐。小憩一会,已经是天亮,于是起身打探消息。

    昨夜的厮杀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上午,宋天富跑来,一惊一乍的,说得唾沫子乱飞:

    “陈老弟,你可知道昨晚出了大事!”

    “真得是大事呀,有一群汪洋大盗潜入城中,大开杀戒,杀得那叫一个凶残,死伤了数十人;好在神甲军反应得快,出兵剿杀,把这批凶徒全部斩杀……”

    陈有鸟听得一愣一愣的:“汪洋大盗?”

    “可不是?”

    宋天富一摊手:“反正衙门方面,是这么对外公布的,就不知道是哪一伙山头的悍匪,好家伙,多少年没听说过这般祸事。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安生,出门在外,可得多加小心注意。”

    官方说辞,果然是一套冠冕文章,往往与真相没有半毛钱关系。

    作为当事人之一,陈有鸟虽然也不清楚具体如何,但可以肯定,那些“非人”袭杀者不可能是什么大盗悍匪。

    宋天富离开不久,陈翰来了。

    因为昨夜的厮杀地点,距离陈有鸟所在的街区不远,陈翰是代表宗族来探望的,表示关心:“有鸟堂弟,我听说了这事,也是大吃一惊。依我看,你还是搬回祖宅吧,族人们住在一起,同气连枝,互相照应。”

    陈有鸟笑道:“暂时不用,住在这边安静些,好温习功课,不受打扰。这不没事嘛,城中有神甲军镇守,能有什么事?”

    陈翰叹道:“听说战况十分激烈,房屋都被打塌了好几座,死伤不少。根据我猜测,那些悍匪绝对是内家高手。啧啧,可惜不在现场,一睹为快。”

    陈有鸟面色古怪:“你不怕被祸及池鱼?”

    “有什么可怕的?”

    陈翰一脸遗憾:“有鸟堂弟,你不知道这机会多难得,能亲眼观摩高手对招,学习领会,乃是机缘,可对武功有更深层次的认识和理解,说不好,还能提升武功修为呢。”

    陈有鸟呵呵一笑:“万一那些悍匪杀得兴起,把旁观者都杀了。”

    陈翰摆手道:“你有所不知,咱们习武者,也是有规矩,有讲究的,冤有头债有主,一般不会伤及无辜。”

    陈有鸟听得愕然,没想到这位堂哥居然有这么“天真”的一面,大概与他修习武功时所接受的教导有关。

    在江湖上,的确有一定的规矩。

    那天霍师傅教拳时,也说了一大通。

    不过陈有鸟两世为人,深谙人性难测,很难接受那套说教。

    所谓道义,所谓规矩,反而最难靠得住。

    当然,昨夜的搏杀层面,其实也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江湖恩怨仇杀,陈翰要是在场,又好奇地跑出去“观摩”的话,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被一拳打死。

    说过了昨晚的事,陈翰又热情地问起陈有鸟的武功练得怎么样了,有甚不懂的,练得不好的,可随时询问,他定会不吝指点云云。

    陈有鸟含糊回答,他练了对方所送的武功,觉得挺容易的,很好上手,没遇到什么疑难之处。

    陈翰却怀疑陈有鸟是不是抹不开面子,少年人嘛,好面子,就算一时间难以学会,也不愿急着找人请教,更喜欢独个人先钻研一番。尤其是像陈有鸟这般的,有着道士身份,秀才功名,是真正的体面人。

    “有鸟堂弟,你我兄弟,无需顾忌,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

    陈有鸟摸了摸下巴:“我是真得没事,现在所学,都挺顺利的。”

    不好说如何个“顺利法”,免得陈翰误会自己是在炫耀。

    “那好吧。”

    陈翰只得作罢,又说了些闲话,告辞离去。

    一场惊天袭杀,被说成了悍匪寻仇,而且“悍匪们”全部被斩杀掉了,无数事不关己的平民百姓,对于他们的生活,也就是多了个谈资罢了。

    在街面上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陈有鸟就不再关注,闭门在家,他不知道胡子宁是否还留在郡城,伤势又如何了,更不会去探望什么的。人家已经表明态度,要撇开关系,陈有鸟不可能主动去暴露,做那傻事。

    这天暮晚时分,王伯急忙进来禀告,说门外有人来,点名要见陈有鸟。

    “少爷,这人打扮古怪,戴着斗笠,看不见面容,不像善类。怎么办,难道是坏人?要不,我去赶他走好了。”

    陈有鸟微微沉吟:“不用,我去看一看。”

    “少爷,小心。”

    王伯提醒道,连忙跟在身后,还叫上旺财,想着人多,能增加底气。

    到了门外,见着那人,中等身材,浑身黑衫,头戴斗笠,果然是神神秘秘的。

    见到陈有鸟,他躬身施礼:“我家公子,派我来送礼。”

    “送礼?”

    陈有鸟一怔:“你家公子是?”

    “你看了赠礼,自然明白的。”

    那人说着,捧出一方包裹,四四方方的,约莫一尺多长短,显然里头包着的是匣子之类。

    王伯看到,踏前一步,想要接过。

    那人手上却一顿:“我家公子嘱咐,务必让陈公子亲手接收。”

    王伯嚷道:“你这是什么话?”

    陈有鸟看那包裹,应该也没什么凶险,于是伸手接了。

    “陈公子,保重。”

    神秘人一抱拳,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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