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鸟穿墙而出,其实也有点赌的成分。在此之前,只在乌篷船上穿过一次布帘,回到海岱郡后,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真正穿过实墙。

    刚才,他看见红色身影穿墙逃跑,于是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施法之际,思绪空灵,一蹴而成,行云流水般。那堵砖墙仿若不存在,没有构成任何阻滞。

    《穿墙术》,成了。

    虽然晚了些,但迟到,也是到了。

    在那刹那间,陈有鸟心头有明悟,像是堵塞在那儿的一层薄纱被戳破了个洞,然后融会贯通。

    嗡的!

    似有变化,天地不同。

    他来不及仔细领会,抬眼看见红色身影正飞快逃窜,如果被它走脱,隐遁入地下,而或藏身角落,再想找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即扬手,嗖的,一张镇宅平安符飞出,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滋滋滋!

    红色身影发出灼烧的声响,有袅袅青烟冒出。

    “啊!”

    它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符箓上的法力对阴气有着巨大的杀伤,犹如滚水泼雪。

    说起来,陈有鸟是捡了个便宜。

    之前新山道人亮出一面法器铜镜,结结实实对着红色身影照了一下,使其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就连逃跑时,速度都减慢许多。现在又挨了一道镇宅平安符,哪里还顶得住?

    很快阴气破散,形迹消融。

    陈有鸟踏步上去,见那儿地面一片焦黑,一件红色的物品颇为显眼。

    认出那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没了阴气笼罩,这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化,最后化作了一堆灰烬。

    这时宋天富带着人赶到了,他们可没有穿墙的本事,要先从门口出来,等于绕了半圈子。

    “陈老弟,邪祟呢?”

    陈有鸟指着地面的灼黑痕迹,以及残余的一堆暗红粉末:“已经灭了。”

    “真得?”

    宋天富惊喜大叫,连声说道:“好,真好。”

    满心欢喜。

    一方面邪祟被解决,那么庄园也就保住了,宋家虽然以经商为主,但此处田园也十分重要,用了好多年才积攒到的一份家业,不容有失。

    另一方面,陈有鸟出手斩灭邪祟,证明了宋天富识人的眼光,得到了一位真正道士的交情,以后遇到什么事,找人帮忙会容易许多。

    这样的话,宋天富在家族中的继承人的地位,将无比牢固。

    陈有鸟问:“你三叔怎么样了?”

    宋天富摇摇头:“不容乐观。”

    回到房间,里面已经点上了灯,新山道人坐在那儿,脸色颇不好看,手里捧着一面铜镜。但见镜面之上,裂痕密布。

    此件法器,显然是毁了的。

    新山道人是宋子寅请来的人,宋天富不熟,只看一眼,随即走到床边去。

    宋子寅的情况很惨,被邪祟啃食过,现在还能留着一口气,主要是发现得早,再晚些来,就只能看到张人皮了。

    宋天富叹口气,虽然在族内与这位三叔有所争斗,但现在都这样子了,过往种种,如云烟消散。更多的,是心头翻涌起的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新山道人忽地站起,喝问道:“邪祟可被灭了?”

    回答他的是陈有鸟:“灭了。”

    新山道人盯着他:“你倒会捡便宜。”

    宋天富不满了:“道人,你这话说得差了。”

    “哪里差了?若非本道先把它打伤,哪轮得到他来抢功?”

    “呵呵,眼见为实,你做的法事根本不起作用,邪祟从你眼皮底子下伤人,并且逃走了的。若非陈老弟穿墙追击,早被它走脱了。”

    这时候宋天富当然得帮着陈有鸟说话:“你是我三叔请来的,钱银已给足,而今事情出了纰漏,我家三叔甚至为此断送性命,你应该感谢陈老弟帮你收拾残局,免得更多的人遇害。”

    “你!”

    新山道人为之语结,他之所以如此恼怒,主要是铜镜毁了,这趟所获得的报酬远远不及法器的价值,亏大了。

    其修为本就马虎,达不到真正道士的化气标准,近年来,又享受惯了,修炼懈怠,实力不进反退,平时就是依靠手中的法器和符箓支撑门面。眼下法器坏了,偌大损失,如何不气急败坏?他心里认定,是陈有鸟伙同宋天富,两者设计了个局,故意推他到前面当出头鸟的。

    想到这,新山道人就心头火起,想要发飙。

    不过刚才陈有鸟露了一手《穿墙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崂山术法,代表着天下四大道场之一的出身。新山道人终是按耐住了,气哼哼说道:“既然如此,那本道告辞。”

    宋天富也不愿得罪他太深:“道人,现在可是深夜……”

    “深夜又如何?本道还怕走夜路不成?”

    一拂衣袖,迈步便走。

    宋天富让人开了庄门,又送上一盏灯笼。

    新山道人夺过灯笼,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宋天富在后面看着,暗暗点头:虽然这道人的实力有水分,但毕竟是修过道的,敢于走夜路,胆色不俗……

    却说新山道人提着灯笼,走出了一段路,回头庄园已经关上了大门,四周黑漆漆的,莫名阴森。又有夜风吹过,吹到颈脖上,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背后吹气,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庄园都闹了邪祟,谁知道野外会不会也有?

    这道人想着,心里又恼又怕:都怪那小子,害得我堂堂道人,被挤兑得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庄园内,竟要出门走夜路……

    “道祖保佑,千万要一路平安……”

    “有怪莫怪,符箓在身,百无禁忌……”

    一路念叨叨的,紧紧握着灯笼,缩着脖子走了。

    ……

    今夜闹了这一场,虽然说邪祟被灭,但宋子寅惨遭不测,无论如何也高兴不来。

    宋天富带着下人,忙着处理后事,得准备好车辆,明天一早把人拉回城郡去。

    这些事务陈有鸟插不上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便与宋天富说一声,自回房间歇息。

    他并无睡意,想着事情。根据宋天富的说法,近十年间,无论城郡之内,还是外面的郊外地带,以及主要的官道,和村镇所在之地,基本都安全,很是太平。然而这段时间,先是城内的宅院,然后又是这儿的庄园,两个地方竟然都闹了邪祟,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是偶然?还是环境发生了某些变故,导致原本被镇压得死死的诡谲事物蠢蠢欲动?

    陈有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经此一事,值得欣慰的,是他终于化气成功,迈进了正式道士的门槛,可以向官府申请身份度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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