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铜色的车轮碾过黄色的尘土,浩浩荡荡的烟仿如万马千军跟随齐动,白骨之蹄交错而踏,把光阴与岁月狠狠踩在脚下。

    龙素驾着金车,她的肩头坐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总有一些精灵会伴随着读书人而出现。

    大约一寸高,小人是个胖乎乎的童子,晃荡着双腿,叽叽喳喳:

    “龙素龙素,你为什么要把得到的‘彖辞’说给那个人听啊,他看上去好笨,一点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平白少了一道天子之炁......东极人都这么蠢呼呼的吗?”

    小人咯咯笑着,胖胖的脸上带着两抹酡红。

    龙素驾驭着金车,甩动缰绳。

    “我送他一句彖辞,这就是一份情份,我予他以仁,来日他当报之以义,至于分开了彖辞的天子之炁,这倒是并不重要。”

    “文王的卦辞有六十四句,我只得了其中之三。”

    “但有此三已当满足,人不可贪婪,贪婪必有祸事。”

    童子讶异:“龙素龙素,你认为说剑人真的可以从这里出去吗?听说乘着天子骏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片黄厉之原中,尸人也越来越多,加上战争,祭祀,导致纸人与草人也开始枝繁叶茂了。”

    龙素微笑:“能乘着天子骏来的人都有大运数,但虽能坐得上天子之乘,可最终能不能真正成为天子待身,这就不是靠着运数能扭转的了。”

    “圣人予一百姓,赠他帝王之炁,可若假设惹着墨门那些无君无父之辈,对着君的脑袋就一剑砍去,可怜君,那大好头颅呜呼归西,纵然君就是下任天子,又有什么用呢?”

    童子点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咫尺之内,人尽敌国,天子之身也要自己争取啊。”

    龙素:“乾为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一句世人皆知的彖辞,故而我送出去也没有什么,因我不需要,但.....那东极之君需要。”

    彖,乃总括之辞,注解一卦之涵义。

    爻辞,乃断定此卦吉凶,为诸卦辞组成之部分。

    童子恩恩的点头,表达自己的认同,在他眼中,龙素是知识极其渊博的人,反正龙素说什么都对,自己有些蠢笨...嗯,当然,如果是和那个说剑人比的话,童子觉得自己可以甩他十条春雨街。

    “那剩下两个是什么?”

    他好奇的发问,龙素轻笑:“天水讼,君子以作事始谋;天雷无妄,君子以动机纯正赢得四方。”

    童子咯咯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懂得了道理,龙素随手施为,堂堂正正,这本就是儒门弟子的教义,君子坦荡荡,纵然有争天子之意亦当阳谋不可阴语,否则落了下乘,心境不得通达,平白便矮了别人一头。

    “黄厉之原乃是周王的埋骨之处,自西而起,从文王而始,至人间今日而止,纵横七千年岁月,每一位王都曾留下天子信物......”

    童子开始摇头晃脑,声音朗朗,模样很是得意,龙素只是无奈的笑,没有制止他。

    “得天子信物者,得天子之运,拥天子之炁,成天子之身。”

    “文王起卦,武王持钺,成王迁城,康王握戟,昭王乘大兕而举鼎,穆王驾天子之骏,恭王置木女三偶,懿王遗天再旦之目......”

    龙素轻轻摇头:“错了,穆王不仅是天子之骏。”

    童子笑起:“龙素龙素,那你说,穆王还有什么东西留下?”

    龙素的眼中浮现一丝憧憬:“历世周之天子,独穆王一世传奇,论其功,驾八骏征于四海,踏于八荒,论其文,上至通天之理,下探九渊之鱼。”

    “西青玄之世,白帝少昊来拜;南扶摇之野,东皇九神来朝;北龙原之界,鬼方大君叩首;东天峦之山,天齐渊圣觐见。”

    “穆王驾八骏,过青玄之处,越白帝之宫,抵西方无穷之原,见黄帝之宫,移其黄帝之柏,见西方神女,抵九霄钧天,遇穷天道尊,坐而论道。”

    “更传闻,当年穆王曾又至黄泉末路,仰幽天而见大凶,得遇荧惑天尊,笑而谈语,天尊颔首,礼敬而送行。”

    “穆王所留天子信物,有穆天子八骏,有黄帝之柏;穆王在菞丘时,他的灵鼓落地,化成一条黄蛇,口中的蛇信子,如锋锐的宝剑。”

    “又有.....阳山上,穆王所刻九阿神主石像,玄池畔,穆王栽的铜光之竹,以及积石山下所遗留的酒坛。”

    童子顿时咂舌道:“这么多!那岂不是说,穆王一个人,便抵得上十几位天子了?这还怎么比较?”

    龙素失笑:“穆王遗留之物虽多,但君,不见文王所留卦辞足有六十四句?得一句者,冥冥中也能有天子之运,这些东西,其余诸王,留下的也不止一个。”

    “且,还有一个最大的信物,只可惜无法搬走。”

    童子好奇:“文王留下了什么?”

    龙素摇头:“不能言,言即对元圣大不敬也。”

    元圣,乃周公旦也!

    “天子炁雄浑难言,文王武王之后,便以穆王最高,我等门中人,穆王门外人,我等羡慕穆王之洒脱,因笼中之雀不知天之高,井中之鲤不知海之瀚,院中之蚁不知地之广,人生于世,不过只踏六尺三寸之土。”

    童子忽然目光中升起兴奋:“龙素龙素,你说那个蠢蛋会不会有缘法,也能取到天子信物?”

    龙素摇头:“事在人为,子非鱼尔,不过天门的仙人....生来为仙,总归是要比普通的‘人’厉害一点的。”

    童子嗯了一声,忽然面色有些惨白:“龙素龙素,你说,黄厉之原里到底来了多少人?天子信物又已经被找到了多少个?是不是已经有圣人准备驭天子之炁,拔剑向当世周王而去?这是要反?”

    龙素的眉心中闪过毫光,带着一种尊贵之威,显出一柄斧形。

    她眸光有些幽远,低声的说了一句:

    “天礼将崩,天乐将坏,周朝气数已到尽头,若不以天子信物为基来立下国教,教稳定大周气运,乱世将会让我大周步上殷商后尘,至于说圣门要反,这当然是了.....因为这天下六十圣门,哪一个没有反心呢?”

    ——————

    程知远裹着尸布,正在和一个小家伙大眼瞪小眼。

    那是一条蛇,黄澄澄的和金子一样,半个身子埋在土里,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东西把自己的金刀给吃掉了!

    就和啃叶子一样,程知远只不过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藏着修炼而已,等到早上太阳出来,正准备继续前往大泽的时候,向边上一摸,发现金刀被什么东西捆着,并且震颤的极为剧烈。

    这他娘还得了,那刀里面,根据石六所说封着一头鬼神呢!

    “干!”

    当时程知远就骂了一句,虽然不知道这里哪里来的贼,但二话不说就拔剑劈过去,反正管他什么玩意砍死就是了!

    但是那剑劈下去,却迸出火花来,再定睛一看,却是一条黄蛇捆着金刀,正大快朵颐,如虫子吃桑叶一般把那墨门金器咬的是千疮百孔。

    这破地方居然会有蛇,而且这什么蛇啊,还会啃金子?!

    什么时候,蛇这个只能吞的家伙,也能做出啃的动作了?

    程知远瞪着这家伙,嚣器剑砍不动,于是就拔了它山剑,不得不说这东西还有点好使,黄蛇一看到它山剑就有点发憷的样子,身子动了动,似乎准备松开,但又舍不得食物。

    “别,你放开,别咬了,哥,你是一条蛇,不是啮齿动物....金子不是你该吃的东西,听话啊,把那金刀放开......”

    程知远挥舞着它山剑,一步一步向黄蛇逼过去,而这个小家伙瞪着眼睛,忽然发出嘶嘶的声音,猛地勒紧了金刀,同时做出一副狰狞的模样,吐着蛇信,似乎在威胁程知远,让他别过来。

    程知远鼻子都气歪了,这还有没有天条了,大哥你是蛇啊,哪里有蛇食金子的!

    “老子的神器啊!!!你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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