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夝拱手而退,也不等赵迁在多说些什么,立刻命人把程知远以及小姑娘都带了下去。

    赵迁负手,心头算是大石落地,那侍卫收起了断剑,胸前的伤口因为他凝聚起精气神而渐渐恢复,只是那皮肉紧缩,看上去颇为狰狞恐怖。

    赵迁对司马夝嘱咐,一定要“善待”程知远,他这话说的虽然绝不是真心,但却是真意,司马夝便拱手,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话语之中,又隐晦谈道:

    “臣听闻,市井游侠近来似有异动,恐生聂政之事,还请殿下防患于未然。”

    赵迁顿时面色一惊,再看司马夝,突然沉声问道:“谁敢杀我?”

    聂政之事,可谓无比凶残,但也极其为诸游侠所称道,他早年因除害杀人,带着自己老娘和姐姐“荌”,逃到齐国避祸,干杀猪的行当。也正好是此时没多久,韩国大夫严仲子因与韩相侠累(即韩傀)在廷争问题上结仇,被诋毁然后威胁,不得不潜逃来了濮阳。

    震惊天下的韩国王宫当面杀人事件,就从此开始了。

    后来,严仲子听闻聂政的侠名,便刻意结交,献上巨金为其母庆寿,又与聂政结为好友,跪求其为自己报仇。

    聂政这个人也很老实与生猛,他等待母亡故守孝三年后,为报答严仲子的知遇之恩,独自单枪匹马,一个人拎着把剑就进了韩国首都阳翟城,然后就这么一路冲(无双)到了人家朝堂大殿上,在所有人懵逼的状况中,直接以白虹贯日之势,把韩傀就这样干死在当场!

    然后这货又顺带把当时韩哀侯的刺了一下,死没死不知道,不过按照后来的记载多半是没死,但这事情给韩老君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随后聂政又连续杀了韩傀的侍卫有数十个,就这样杀进去,又杀出去了。

    虽然这老兄后来因为害怕自己姐姐被自己这事情连累,杀出去之后没多远自己把脸划的稀烂,又割开腹部挑出肠子,挖出眼珠子,导致后来韩国把他尸体挂在菜市口用千金询问这老兄的来历,结果都没有人认出来。

    当然,他姐姐最后还是来了,并且直言自己不能因为吝惜自己的性命而埋没弟弟的名声,于是就去菜市口认尸,并且直接骄傲的说自己的弟弟勇武胜过了三力士,即孟贲、夏育、成荆,随后自杀在聂政的尸体上。

    孟贲能徒手锤死蛟龙,夏育还是凡人时就有千钧之力,至于成荆更是能以一当万,皆不世出的盖世豪杰。

    这个事情后来被其余诸国的人知道了,都是接连赞叹的,后来魏国唐雎出秦,直接就引用了这个事情,谈一半谈崩了,唐雎就拔剑对秦王骂,大概意思就是你这老家伙别看你高高在上,老子要是现在当一次聂政,你全国上下都要给你吊丧,啥天子之怒,别吹牛逼了,那都是狗屁。

    由此可见聂政之勇猛!由此可见聂政之事带给各国领导人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而聂政同志还得到了一个特殊的称号,即“白虹贯日”!

    这个成语,说的就是聂政刺韩傀!

    在后世某些人看来,这绝对就是某刺客无双的代表人物了,任务要求潜入,好么,什么蹲点都是狗屁,杀进去,所有人都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潜入了!

    司马夝低下头来,手依旧是供着向前:“舜避丹朱,虎跃溪涧。”

    舜帝曾经避开丹朱而把王位转让给他,但最后丹朱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同而失去民心,诸侯都去朝见舜而不去见丹朱;猛虎越过溪涧便回到深山,危险程度也大大增加,而在溪流上失去了猛虎的脚印,见不到猛虎的影子,却不代表危险不存在了。

    邯郸城中的高手不少,但若是说最著名的,而且可称为舜避丹朱之事的,可为市井游侠之首的....便只有染坊的那一位了。

    姚姓出于舜帝!

    舜避丹朱,不是怕而是不愿意争斗。

    当然,司马夝这里采取的舜帝丹朱,究竟是魏国竹书所写的舜囚尧,还是公认的舜之德而让位丹朱,这就很值得揣摩了。

    但是赵迁的神色却缓和下来了,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司马夝便告罪而退,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侍卫有些沉默,直至司马夝退走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向赵迁请罪,道:“臣护卫不利,让殿下受惊了,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责罚....”

    赵迁握了握拳头,面色此时才显得有些狰狞起来:“你打不过那个少年。”

    侍卫默不作声,只是有些苦涩。

    赵迁的手放在额头,沉默了很久才猛然挥舞了一下!

    “我真想杀他。”

    赵迁的声音有些寒冷:“可惜,我不想当韩傀啊!姚韶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真的敢当聂政的!”

    侍卫不语,亦不知如何语,赵迁的手反复拍了拍,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不过还好,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不杀他,反而施以千金买骨的计策,我现在还用得上他!彭喜,我有事要你办,这一次的事情,就说我被被行刺,在表面上隐瞒下来,但暗中,你便让人放出各种风声,大谈特言,再令那些穷家寒门为此事撰写书稿,以传阅赵地天下。”

    此言出,侍卫彭喜的眼神也猛地一动,便躬身拱手,此时也笑了起来:

    “以名来盛天下,这是为王之道,是大善的事情,不显于表,而让人谈于野,传于风,阅于马蹄足尘,时尔普天之下,皆知殿下之贤德。”

    赵迁转过身,双手负起来:“贤德之名是护身符,如今我王长孙之位实在是未稳固,好名声才能帮我办成大事,此番放了那家伙一马,其实司马氏方才恐怕巴不得我下令杀人吧。”

    ......

    军部诸人把程知远和小姑娘带走,直至来到邯郸中一处治军所,等司马夝到了,这才给程知远松了绑,再看那小姑娘,后者仍旧有些害怕,同时也有些懵,司马夝便笑了笑,对程知远道:

    “这女孩可不是你妹妹吧,你何必为了她而对那公子出头?”

    他说着,语气又是一变,郑重严肃道:

    “那可是公子迁,是王长孙殿下,不是什么蝼蚁贩夫!你岂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对他擅起剑兵?这也太荒谬了,这里可是在赵国邯郸啊,若是赵迁死了,你的人头也不保了!”

    程知远嗯了一声:“吓唬吓唬他而已。”

    司马夝摇摇头:“那青瓷巷的泼皮,‘黑皮狐’胡余被你杀了?”

    程知远嗯了一声:“不知道他称什么名字,只是叫的烦人,便顺手宰了,怎么,他是赵迁的小舅子?我看他死的时候赵迁可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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