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的时间很短,但同样也足够引起很多变化,比如现在来拜访姚先生的这位老人,他虽然没有讲自己的身份,但是程知远从他身旁的那位护卫便可知道这位老人的不凡。

    谁能让一位修行足有十重楼的人物当做贴身近卫?

    程知远看破了那个近卫的真实水准,但并没有大咧咧的说出来,老人倒是在来时多看了程知远两眼,似乎在为这个小院子里还有别人而感到疑惑。

    老人和姚先生去了屋子,那个近卫也跟着进去了,姚先生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程知远自然是不敢进去的,于是正准备出门买吃食,却没想到姚先生止步,对他道:“你也进来。”

    程知远有些愣,但很快便跟了进去,老人的眼睛瞄着地,身边的近卫目不斜视,直至程知远站到姚先生侧边时,这两个老头才互相端了个胡凳,毫无形象的坐在染缸边上。

    有些蒸腾的云雾升起,被外面清凉的雨烟驱散,寒热交汇,风开始形成潮漩,弄得小水珠到处都是,爬满了房梁柱。

    “我没想到你居然收了一个关门弟子。”

    “不算弟子,只是托付剑术的人。”

    “托付剑术....真是有意思的说法。”

    两位老人的见面也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在表达了最初对于程知远的惊讶后,这位来访的长辈开始和姚先生谈论国事,而让程知远听了一会之后,便有些惊叹的猜出了他的身份。

    平原君赵胜。

    历史上他活到长平之战的十一年之后,所以按照千年的时间呈倍数的放大岁月线,赵胜虽然不是圣人,但也至少还有百年以上寿命可活。

    不过程知远突然发现,即使是这样,赵胜的年纪也和自己之前猜测的相比,还是大了很多,这样原本计算可能在千年左右发生的长平之战,莫非要被大大的提前?

    不不不,是自己的计算失误了。

    程知远心中叹了一声,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能细究,时间线虽然还在遵循着另外一片历史的走向,但其中的很多人都已经不一样了,所以有些大事件未必会发生,也未必会遵循自己记忆中的走向。

    譬如赵胜在上一道赵王去世后似乎没有担任相国,反而是应该病危的蔺相如依旧生龙活虎的辅佐着当今赵王。

    譬如郑国的灭亡是在千年之前,当然所谓的郑国势力并没有消亡,所以这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符合历史走向的,而越国与吴国的战争却被压制到了郑国灭亡之后,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还是因为天礼将崩的缘故吗?

    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个方面,程知远心中思量计较,而平原君与姚先生的交谈也已经进入到关键部分。

    白发满头,但面色仍旧很精神,模样依旧有几分风姿的平原君认真道:“明日便是祭祀大典,按照以往惯例,天地、八神、三皇、黄河、洛水、三涂山......”

    “蔺相如请我上朝谏言,劝说赵丹驱逐那个匈奴小辈,我认为他有些操之过急,但是匈奴人留在邯郸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今雁门烽火依旧,长城上刀兵气浪铺天盖地,可匈奴要来谈我就要和他谈,凭什么?”

    赵胜的声音很平淡,但里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虽然说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做到底,但是这同样也需要看时机,如果现在时机是正确的,我不会向赵丹谏言,说让他驱逐这个小辈,而是直接和他讲,你应该把他当场砍死于大殿之上。”

    姚先生神情玩味:“赵丹么,有治国之才,但又力不从心。其人品较良佳,可为明君却尚不足,比不得武灵王,惠文王,但却也并非昏聩之主。”

    赵胜呼出了一口气,神采熠熠:“建功之心甚切,此是大隐患,时机在君上心中而不是在旁人口舌之上,若是他铁了心要搞,我就是说烂三寸之舌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的手翻了一下:“我的门客门生,遍布赵国,赵丹不以为警惕,却还对我重用,乃至于封国中之国,我如果贸然开口说些什么,必然会被他猜忌的,这对于我这个快入土的人当然无所谓,但总要为子孙后代想一想。”

    姚先生不以为意:“他给你封了国中国只是为了制衡你而已,这小子精明的很,如果你有一点异常,他就可以用篡逆之罪将你拿下,届时扫除你的门生故吏,消灭你在赵国的影响力,当然,如果你一心一意为他打工,他自然也乐得用你的门生故吏。”

    赵胜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手腕虽显稚嫩,但恩威并施已露,算得上不错了,我本无异心,自然无惧,所以明日祭祀大典开始时,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指了指邯郸上方那空旷的苍天。

    姚先生砸了砸嘴:“断邯郸龙气,你可真敢说啊,这昏招.....”

    赵胜笑了笑:

    “这邯郸城中,诸圣皆不敢断此龙气,怕逆转大势伤身,唯你可以……依照流程,明天那个匈奴小辈必然会在大殿上炫耀武力,你要知道,匈奴人不是来请和的,而是来议和……或者说,劝和的。”

    优势者可以议和,劣势者也可以议和,显然,如今的匈奴认为自己是优势,想要多拿些好处,所以才派遣人前来的。

    “北方阴野,匈奴如狼;西方青玄,老秦如虎;东方云岭,燕如秃鹰;南方龙土,楚似渔夫。”

    “如此虎狼环顾,鹰渔远望之刻,正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赵胜给予姚先生回应:“我既要暂时熄了赵丹的野心,图谋夺周龙而化蛟,妄此行迹,必引群蛇噬骨。”

    “让他在根本上打消这个念头,但同时,也不能让那个匈奴小辈太过于猖狂,他作为使节来,必出重诺,故,正暗合赵丹心思,建功之望越是急切,便越是可能答应一些平时不可以答应的事情。”

    “所以,在那个匈奴小辈炫耀武功的时候,进谏谗言时,你可出手斩断龙气,戮龙首而掷之,这样便可以让赵丹明白邯郸龙气不稳,此时僭越为时尚早,如此再跟着五官齐谏,同气连枝,赵丹认识到问题所在,当可恍然....”

    “此刻,任凭匈奴小儿如何饶舌,也不会为君上所信了,如是,可驱之也。”

    姚先生皱了皱眉:“计划不错,不过那个匈奴小辈胆敢孤身一人一马来此谈论议和之事,你真的觉得他没有半点智慧,只是个蠢笨莽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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