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摇了摇头,他没有搀扶任何人,因为墨门想来不喜欢这种繁琐的礼仪,但他唯独接受了程知远的礼,并且也只向他询问。

    “有住的地方么。”

    程知远道:“自然是有的,包吃包住,至于俸禄....”

    墨子摇头:“我不需要俸禄,至于吃住,你给我一块田便好。”

    程知远道:“您若是来此行义举,大可不必这样,因为您既然到了这里,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考核,那您已为新宫讲师,既有此名誉,身份,那便已经是在行利天下之事了。”

    “这就是最大的义,所以您的一切,都是您应得的,您不必怀有愧疚或者任何其他情绪,有贡献者,方能登堂,人的才华,学识,本领,决定了他站在哪里。”

    程知远道:“这是我们能够给予天下人,最大的利与义。”

    墨子有些动容,但他依旧坚持不要俸禄,程知远便说,既要当讲师,那必然要有俸禄,这是规矩,不可动摇,而墨子也说,他来讲学,便是行义,利天下,也是绝对不要俸禄的,这也是他的规矩。

    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墨子把他的俸禄主动捐献出来,希望交给新宫,作为运转的经费。

    墨子的身边,直偶显得很高兴,他对程知远竖起大拇指:“你,果然是个有眼光的,我家先生乃世之大才,像是这个家伙,就不配在这里当考官。”

    他指的是鲁駋,而鲁駋顿时气的不轻,嗔目而视,却见直偶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惧怕他,反而朗朗道:“毕竟,你连你们学宫中的夫子都认不出来呢!”

    “砰!”

    鲁駋觉得面色躁红,这事情确实是很丢脸,谁也没想到程夫子会游楚回来,毕竟秦楚现在打的一团火热,赵齐还在后面捅刀子,这么乱的时候,程夫子居然施施然回来了,貌似这么大动静和他无关一样,最关键是鲁駋自己也没见过程知远,这怎么能认出来呢。

    但这事情,丢脸是确实丢脸,也没有办法辩解。

    所以他脸色也就涨大,红彤彤的像是熟透的山桃,却又不能反驳,憋着一口气,有些胸闷痛苦。

    墨子在此时斥责:

    “可以不遵守儒的礼,但你不能对陌生人用这种态度,这是道德的问题,与礼无关。”

    直偶顿时又躬身下来,神色诚恳认真:“先生说的是,弟子错了。”

    但墨子只是微微叹气,而程知远看了看这个人,忽然对墨子道:“墨翟先生,您可入学宫,但是他,您是准备让他以弟子身份,还是以.......侍从?”

    墨翟忽然说了一句:“讲师如何?”

    程知远道:“圣人莫要调侃我。”

    墨翟失笑:“世人言程子从来不笑,果真如此,羡煞许多人。”

    程知远无奈:“欲笑者不能笑,如何遭人羡?”

    怕不是变态吧!这世间还有不喜欢笑的人吗,老子想笑笑不出来,你让我怎么办!

    程知远背起手来,墨翟道:“不说笑,不说笑,我这弟子,自是当个学宫弟子来的好。”

    程知远:“冬至前会有考核,选定科目,除了选修科目之外,还有必修的课程。”

    直偶大咧咧:“敢请夫子指教!”

    程知远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国文、礼、乐、道德、算经、物理、地理。”

    直偶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墨翟则是咦了一声,问道:“礼乐,也授?不是政治科目所包含么?”

    他有些不愉快,因为墨子是认为,音乐这种东西,是不能够教化世间的,最著名的就是墨翟自己的那番圣王论,也就是说上古时期音乐很少,所以圣王多,后来礼乐多了,圣王就少了,在这一点上,墨子反对所有的音乐,他认为音乐除了使人欢愉之外,最后还会空耗精力,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这个时代的礼乐,只有王公贵族会下精力去钻研,而钻研这个东西,那对于治国,治百姓肯定就放松了。

    相比之下,仲尼只是讨厌郑国的礼乐而已,认为郑国的礼乐过于放荡,嗯,大致就相当于古典音乐派看流行音乐派。

    程知远:“此礼乐,非彼礼乐。”

    “此礼非天礼,此乐非天乐,必修课程中的礼乐,是一种情感的修行,从情感过度到理性,音乐能够使人充满力量,也能够增加人们的凝聚力与认同感。”

    “我知墨子厌恶礼乐,但厌恶的真的是礼乐吗?是王侯贵族的不作为吧。”

    墨翟不言,是默认了程知远的话,于是程知远便建议道:“与其在这里听我讲,不如到时候去现场听一听。”

    程知远又看向直偶:“七科既为定必修之课,那自然是有深意夹杂,考核时,此七科必考,至于分数,用百数来算,七百之数,二百四十以上,便算合格。”

    考虑到某些人可能物理高,某些人可能地理高,没错,说的就是墨家与兵家,这种偏科的人靠着一门科目拉分,如果定在三百,四百,可能这些人连入学考试都过不来。

    春秋战国这帮家伙,偏科严重啊。

    所以这第一届自主招生,定的标准还是很低的。

    魏琼勾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程知远和墨子讲话,直到此时,她才有功夫插入其中,却是早已自己箱子里的一份简牍拿出来握在手掌之中,等到程知远转身的时候,便把简牍递了过去。

    “这是,这是我的一点总结,算经之道,博大无穷......请程子过目。”

    女公子显得很紧张,似乎是在迎接命运的考核,程知远拿过来,在看了第一行之后,目光微微一震。

    程知远显得很诧异,上下打量女公子,最后把简牍还给她。

    辗转相除法。

    确实是.....很不错的姑娘。

    ——

    冬至日很快就会来到,时间并不等人,一晃便会过去,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流逝。

    程知远离开了那里,鲁駋他们会帮墨翟准备好住处的,即使他再不喜欢那个人偶,当然,通过考核的女公子,自然也在其中。

    人偶,至于人偶.....程知远基本上可以确认了,这个直偶,恐怕是一个机关人。

    不过,用机关人这种称呼,真的正确吗?

    嬴异人听了程知远的猜想,他低声道:“当年周穆王时期,西极之国有化人来,献机关之人,如活人般,能跳能舞,能歌能唱,能言能语,穆王不知此为机关造物,于是,在天子明堂之中,机关人调戏穆王之妃,穆王大怒,欲遣人斩之,化人笑而阻止,开机关人,穆王方才恍然,原来这不过是一个.....死物。”

    程知远闭了下眼睛,长吸了一口气。

    “死物生灵....还能算死物吗?”

    程知远睁开眼睛。

    “有些像是黄厉原的石人纸人,他们,皆是死物生灵。”

章节目录

剑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布书网只为原作者淡水鲈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淡水鲈鱼并收藏剑颂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