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

    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

    一儿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

    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孔子不能决也。

    两小儿笑曰:“孰为汝多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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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孔子周游列国时遇到的,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儒家的人并没有不知道的,因为仲尼后来把这件事情,和当时的仙人“列御寇”说了一下。

    后来列子把此事写在著作中,其实也表示了仲尼的诚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学习态度。

    程知远道:“第一个孩子说,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离人近,而到中午时则离人远;第二个孩子则是认为,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离人远,而到了中午时离人近。”

    “理由呢,自然也是有的。”

    “第一个孩子说,太阳刚升起时大如车盖,到了中午时,小的像是一个盘盂,这是近大而远小。”

    “第二个孩子说,太阳刚出来时清凉而略带寒意,到了中午,就像是把手伸进热水里一样滚烫,这不是近热远凉的道理吗?”

    程知远对子思做出请的动作:“仲尼不能答,不知孰对孰错,子思先生可答否?”

    “众位,可答否?”

    子思未曾言,而子循则是先开口:“我觉得,第一个孩子说的有道理,而第二个没有道理,就如同子非鱼的事情一样,是胡来胡语。”

    “请讲。”

    程知远向子循看去。

    子循道:“第一个孩子的道理,追溯到三代的时候,东方的汤谷,十日并行于世,大地干旱,民不聊生,遂有大羿射日之事,正是因为太阳离得地面太过于近,故而天地灼热,而平素里太阳被羲和神驾驭,从天顶行过,离大地远,故而世间温润。”

    程知远问:“因为没有飞起来?”

    子循笑:“是没有飞起来。”

    “第二个孩子的道理是错的,冬日的时候,太阳也依旧会出来,但却没有夏日时那般炎热,这近热远凉的道理就行不通了,太阳明明没有升起,但是在冬日依旧没有暖意,可太阳不论是夏日,还是冬日,我们站在大地上看,它与大地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太多的误差。”

    “第二个孩子的道理,不能和四季对应,所以,也就是荒谬之言了。”

    子循的道理很简单,也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确实是这样,第二个孩子的近热远凉的道理,不能呼应四时的太阳,春时温和,夏时炎热,秋时温凉,冬时寒冷,但太阳的位置并没有变化,难道是羲和的战车跑远了吗?”

    “那就又和大羿的事件无法呼应,难道火距离人远了,反而会更热吗?”

    曾参也是点头,觉得子循说的极为有道理。

    “我觉得第二个孩子说的对。”

    万章开口了,向诸位圣人行礼:“近大而远小,圣人以火比喻为太阳,火近时暖,火远时凉,这确实是恒定的至理不假,但未免过于片面与局限。”

    “第二个孩子说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是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

    “龟蛇入夜时,身体寒冷,龟蛇至日中时,身体燥热,方才活动,而万物皆因阳而萌发,若日远则万物不动,若日近则万物新生,这是佐证一。”

    “如四季时,既然子循先生,可以以四季对照日远日近,日热日冷,那在下也可以反过来这么说。”

    “冬日太阳初生时,天寒地冻,但是到了中午,却有一丝暖意;夏日的太阳初生时,天地间沸腾云霞,到了中午,则云聚为雨而轰下。”

    “太阳如人,人之幼年,茁壮而大,此时我们看到的太阳,是它的全部,故而大,而到了中午,正午之阳犹如人之成年,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它投射下来的一部分光芒,故而小,但却热。”

    “而幼儿伸手,够不着的地方,成人伸手,却随意而至,故而我认同第二个孩子的说法,是日初时如新生而远,日中时正是成年探手故而近。”

    “古中神话,不也有佐证么,若是要扯大羿之事,便与太阳的生死神话,相悖了。”

    万章就像是在说寓言故事一样,从生命的角度来看,认为太阳也是一个生命,它走一日就是一生,落在虞渊的若木上,顺着暗流回到汤谷,而东方汤谷的扶桑会把这个太阳重新孕育,黑夜就是太阳重生的时间。

    万章认为,大羿射日的事情虽在三代(尧舜禹)之中,但却不足以作为佐证,因为三代乃至三代以前的时代,太阳神话多有相悖之处,不足以全信。

    “孟氏果真愚蠢?”

    有人出声嘲讽,还是乐正氏。

    “我认为,第一个孩子说的是正确的,仲尼不能判断,是因为第二个说的也有那么些道理,但是道理却不多,而第一个孩子说的,近大远小,明显是有理有据的事情。”

    “墨家早已做过这种实验,近大远小的道理,应该不需要再来证明一次,万章,你说太阳像是一个新生的幼儿,但同样,我就拿你的话来举例吧!”

    “幼儿孱弱,只能摸到身边一两尺的地方,成人强壮,抬脚便是一丈,所以我们见到早上的太阳,是它的幼儿时,它离我们很近,而到了中午,它越飞越高,走向成年,只需要用一只手伸出来,就能接触到我们了。”

    “这就是近大远小,万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却说了半天,着实是愚,愚蠢。”

    万章面色非常不愉快,他此时倒是也怒了三分火气:“乐正春!我还尊敬你一声圣贤先子,可你怕是欺我家师不在此间,对我孟氏肆意羞辱?”

    乐正一笑:“孟轲老朽而已!”

    咚——!

    陈良的剑柄在地上捣了一下,压下了双方的火气。

    “有点意思,但是两小儿辩日,两家都有道理,两家却也都没有道理。”

    陈良的声音清晰:“荀子对此,应该最为明白。”

    荀子失笑:“我说什么,我这里,已经有人说了,陈良先生,莫要抬我。”

    陈良摇了摇头:“第一个孩子说的近大远小......我站在丘陵上,丘陵很大,但是天上的云更大,云的影子把丘陵包住,但云距离我有万里之高,丘陵却不过尺寸之间,难道说,云比丘陵要近于我吗?”

    这句话一下子戳破了第一个孩子的答案。

    他说着,又第二次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子夏开口了:

    “道理有些站不住,而第二个孩子,更是虚浮。”

    “始生时大,旺盛时小;始生时寒,旺盛时热。这是两小儿的辩证理由,也是他们的答案,但诸位,可知蜃楼么?”

    “渤海畔的蜃神,他吞吐云雾,远航的诸人看到山川楼阁就在眼前,前往探寻却不过是水中捞月,而真正的楼阁或许是在天尽头的成山角,但在蜃神口中,万里之遥须臾便至,有的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大小在天地幻象之中,毫无意义。”

    “山者至高至大,泽者至广至淼,但是山在泽上,远远观看,却发现山很小而泽很大,是因为泽离我们太近,山离我们太远,但是,事实上,却是山远远比泽要大。”

    子夏指着眼睛:“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不过我是个瞎子...哈哈.....”

    他笑了两声,倒也让周围有些弟子善意的笑了起来。

    子夏的意思是,他看不见,所以更能明白这些忽悠人的现象本质。

    “而寒,热,也不能作为辩证远近的方法,因为天地之中并不纯粹,还存在着气,大地有气,山川出云,故而大地山川未曾回春,就如同四季交替,寒冬之气未曾尽去,如何赢得来春晖曙光?”

    陈良、子夏的道理让程知远也有些诧异,天地中的气普遍存在,人的精气神明亦是其中一种,但是子夏此时的话,再向上去一点,就是宣夜说了。

    果然,不愧是子夏。

    “子思先生呢?”

    说到现在,子思还没有回答,程知远的这一问,让子思稍微的动了动。

    “仲尼不能知,孩子们笑他,谁说你知识广博呢,但是仲尼认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的东西,不必强求自己明白。”

    子思顿了一下:“不过,既然你说这是讨论,也向其他圣人询问,那我,也可以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这个诡辩,挺好的。”

    子思道:“他们说的也都对,各执一词,但我要说的,只有一个点。”

    “就是一个点,那就是,两小儿以自己为中心,还是以天地为中心所辩?”

    边上有人开口:“子思先生胡言了,两小儿辩日,自然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子思一笑:“夸父逐日,自东向西,亘古不能近,夸父乃是自己的中心,但以他的脚程,却尚且追不上移动的太阳,在这个过程中,太阳依旧是处于东升西落,是始生时大,天顶时小的状态,夸父追逐许久,未见太阳变大分毫。”

    “在这个过程中,夸父的位置是不断变动的,但是太阳与夸父的距离却分毫未动,这又是为什么呢?”

    南宫适笑着问:“天够高,地够广?”

    子思摇头:“是太阳跑的比夸父快吗?”

    这话出来,许多人都低声的笑了起来。

    “不,是天够远。”

    子思道:“两小儿以自己为中心,但太阳所悬挂的位置,远远高于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范围,便是五岳也够不着,中天台也够不着,于是,就如同我们在望山跑马一样,你坐着马车,从楚国前往齐国,泰山就在前面,你走了一里地,感觉泰山没有近,走了十里地,泰山还在原地。”

    “但泰山不动,太阳会动。”

    “天动的速度大于人动,人的点便毫无意义。”

    子思道:“我说的,可是真话,还真就是太阳跑得比夸父快。”

    这下没有人笑了,反而都开始沉思起来,而程知远也极其惊讶,心道儒家的圣人到底是有十八分的本领,如果在这个时代只会口胡什么春秋大义,估计确实是早就饿死了。

    原来历史进程中,对于天空万象移动有研究的儒家之人,只有荀子,但这个世界中,众圣都活到了现在,那么他们对于天象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了。

    儒生从古到今,都是喜欢看天象的,不仅仅是因为天象可以带给他们希望,也是因为天象能够更好的印证他们的学说。

    一个不喜欢看天文的儒生,不是一个合格的儒生。

    程知远忽然伸出手指,聚集剑气

    那手指放下,指向一方天地。

    在众圣的注视下,画地为圈。

    “两小儿辩日,假设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为‘大地原点’。”

    大地原点?

    程知远点着这个圈:“这个球,就是大地。”

    周围又被程知远画了一个大圈。

    “这个,是天。”

    荀子道:“这是浑天说?”

    程知远道:“是浑天说....这里有支持盖天的人吗?”

    “天圆地方,也并未被证明为伪。”

    有人回应,表示自己支持盖天说。

    程知远道:“是,在没有入天空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外天是什么样,但是,不论是盖天,还是浑天,都可以解释两小儿辩日的道理。”

    子思忽然道:“你莫不是要说,以盖天来看,太阳出于东方汤谷时,以平照世界,入正午时,以辉沐下世间,故而日出时远?”

    程知远道:“日出时远,确实是的,但是我们要做一个模型,不是随口就可以胡说的。”

    “首先两个孩子的逻辑都有问题,这里面涉及到子夏先生所说的气,气折射了光,光迷惑了人的眼睛,而这就涉及到光的路径。”

    “我曾经在稷下学宫,做过一个光学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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