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下这个节点上,八谷之一,又能起到什么逆转劣势的效果?

    托姜魁来此者,究竟是何方人物?

    程知远不明所以,八谷是通向百骸幻境的钥匙,虽然各自也有各自的力量,譬如青丘稷就是既能止洪水,又能兴风雨,程知远自己吃掉了青丘稷,这个谷物和仙人的契合度很高而且当今世上已经找不到了。

    有苏国最后的三株青丘稷好像都被用掉了,那么种植的方法已经失传,而且怎么培育也没有人知道,种子自然也是没有留下来的。

    程知远没有办法把青丘稷带给虫神,这事情也就搁置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由于虫神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蜀地,所以程知远也没办法跑那么远去,而且现在蜀地是秦国所属。

    “这邱山毫黍,有什么能力吗?”

    程知远对姜魁问道:“您不会说,它能呼唤什么厉害人物上身吧....”

    姜魁道:“厉害的人物倒是还真有一个。”

    程知远看向他,但姜魁又道:

    “但话说回来说了,如果连东皇太一,这位明面上的天下无敌的人物都难以抵挡鬼门的轮番厮战,再叫谁来,都没有用处。”

    “天齐神,昊天,这几位天帝人物的力量,已经是天帝之中的佼佼者了,因为他们曾经分食了其余的几位天帝,清微,上宰等天帝的气息有一部分被他们所炼化,所以,即使呼唤出过去的天帝级人物,也未必能有他们强。”

    “所以,邱山毫黍的力量,不在于此。”

    “邱山至大,广辽于地;毫黍至小,浮尘于天。二词本是相反之意。托我来此之人,使我给你此谷,是要你懂的,至大至小,本就是同一个道理,用不同的角度去看而已。”

    姜魁道:“天帝至强,却也至弱,天帝至大,却也至小,这谷物的力量,不能让你变得强大,但却可以把天帝变到与你一般弱小。”

    “你且听我细细讲来!”

    程知远注视此谷,心神震动。

    “惠子不是说过吗。”

    姜魁道:“至大无外,是为大一,至小无外,是为小一,无厚不可积,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我懂了。”

    程知远道:“怎么做呢,这是把天帝的力量压到我的上限,他变为天之底,而我则是泽之巅,于是天的底部与泽的顶峰贴在一起,这是一种平衡。”

    “但那些天帝级恶鬼,不会就这样吃掉这个的吧....难道仅仅是我吃了就行吗?”

    姜魁道:“谁也不需要吃,八谷自有神异,不一定非要吃啊。”

    “你找到一座山,把这些毫黍种下去,用自己的精血与精气神明来培养,很快就会发芽长大,在山巅,记住,一定要把那位天帝引过来。”

    “于是,在这座山的附近,天与地会变得无限广阔,不能触碰,那座山看似近在咫尺却不能登临,你与那位天帝,力量强大者会衰弱下来,力量弱小者则会来到巅峰。”

    “一定要让那个天帝,接触到你与此谷的气。”

    这就像是一种“界”,把人框住,也像是此时此刻,庐山附近,夏桀召唤出来,困住诸子的“南巢之丘”一样。

    是一种小天地!但是八谷却没有封锁的能力,这一点上就很麻烦。

    “他衰弱之后,万万不能让他走脱,否则离开的远了,他便会重新恢复...因为脱离了邱山毫黍的气息影响,失去了你的精气印记,敌人也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程知远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布置.....”

    姜魁道:“伤势过重,其实你应该歇息一会,可惜现在是时不我待啊。”

    程知远的身形化为云烟散去,神游之法前往庐山,若是说这世间有哪座山一定不会让人逃走,那必然是现在天火降临的庐山巅!

    而在安静的宫阙中,姜太公走到姜魁面前,姜魁失笑道:“太公,我要称您一声祖宗么!”

    “谁托你来的?”

    姜太公道:“恶来还没醒呢,不会是他,我亲眼看着他睡下去的。”

    姜魁则是一愣,随后吃惊道:“恶来....什么恶来!您在说什么?”

    “恶来还活着?!”

    姜太公一看,心道原来说的不是一回事,但也却没有继续隐瞒,此事早晚要被披露,现在已经快到了关口,而且在如今的局势面前,区区一个恶来,不上台面....

    恶来虽从桑叶中脱离,来到此间,强归强,却也强的有限,不过等他醒过来,实力会再拔高一个层次,但即使如此,太公心中计较,与天帝人物,还是差了很多的。

    但是与圣人中的顶峰相争斗,应该没有问题。

    说起来,桑叶中逃出来的人,从古以来,都寥寥无几,曾经有一位说剑人就是桑叶之中逃出来的,他叫做金履。

    太公于是道:“是活着,我救的,但其实也不是死去的那个恶来了,他是从百骸出来的,朱襄氏被纣王所阻挠,不能阻挡恶来离去。”

    “等会,不会是纣王从桑叶中出来了吧?”

    太公察觉到一点问题,纣王似乎面对百骸幻境的不断轮回,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并且在不断失败中反复试验,试图脱离那个造化了自己的,不真实的区域。

    百骸中的人物,具体来说,应该是南世历史的投影,但他们在百骸之中,又是确确实实,是真正存在的一段,只在百骸之中出现的,属于第二个“青史”的人物。

    “纣王啊,托我来的那个人,也说过,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纣王似乎和他沾上了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搭上线的。”

    姜魁道:“我说这个名字,不知道您会不会感到吃惊。”

    “张仪!”

    太公久久无言,最后笑了一声:

    “你吓到我了。”

    姜魁也笑了:

    “能把太公吓到,那....张子也太有面子了。”

    ————

    这世上有人多智近妖,有人能看透世局。

    楚国的庐山上,程知远幻化出来,烟火渐灭,一抬首,那映入眼帘的,是焚天煮海的浩瀚青火!

    整个庐山的巅,都被这片青火覆盖,犹如云霞一般盘踞在山顶上,外界的光芒依稀能够参透进来,而东皇太一的力量,也能在此地被感觉到。

    “靠近不了,天道在压制一切靠近者。”

    庐山之火压制在山巅的顶峰,程知远眼中能见到一切的青芒,但是若说靠近到眼前,则难以用神游幻化过去。

    那是天道的压制,即使是幻化人在这里,恐怕也做不到一步抵达庐山之火前。

    更何况,还有无数强者盯着这里,而且天道之前无法隐匿气息,于是杜伯他们瞬间发现了程知远!

    “他怎么来的!”

    杜伯大为震惊,程知远此时又出现了,而且突然就出现在庐山上,他们居然没有感觉到对方如何出现的!

    “这一定是刚刚他挪天换地的手段!”

    虽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但是杜伯也不傻,能够明白,这一定和之前程知远借躯为帝时,那种挪天换地的手段有着不可分开的关系,看起来那并非昊天的本事,而是程知远自己的精神手段,只是借助昊天的力量无限放大了而已。

    于是,在天帝级力量的作用下,那就是真正的挪移乾坤。

    杜伯试图呼唤褒姒,却发现褒姒早已向庐山飞去!

    他精神一震,刚是欣喜,复又阴沉。

    “不行,褒姒似乎并不是冲着青火去的,这不行,如果再和程知远接触,还会被灌注什么妖言便不得而知,必须阻止!”

    杜伯开始移动,他的力量恢复了一些,但是精神撕裂的依旧严重,昊天给他造成的伤势极大,让他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无法再对天帝级人物出手了。

    但不能和天帝人物争斗,压制一个天象,还是没有问题的!

    天象境仙人与圣人斗,但在天帝人物眼中,即使是衰弱的天帝,虽然杀杀不掉,但是仅是要压制一个亚圣,还是没有问题的。

    “高月,高月!别发呆了,快去庐山!”

    杜伯呼唤高月,让她去庐山待命,鬼门关已经破损,有些家伙已经出不来了,但即使是现在的,肆虐在人间的大地阴兵,黄泉鬼将,魑魅魍魉,也已经足够多了。

    曾经杀死晋景公的梦魇,还有天帝少女姑获,她们难以来到人间,不过三十三鬼,现在加上无名状神,青衣河使,不辜,狐突,浑良夫,孟尝君,黄父,高弥渠....已经来的够多了。

    虽然还有另外三个叛徒....但是...不重要。

    更不要说,公子彭生,大厉,夏桀,杜伯自己等几个天帝级恶鬼了,虽然水亡伤被天齐神拖走,彻底被杀于湮灭虚无,葬于万古星辰之下,但是很快,他的空位,会被另外一个厉鬼填补的。

    这世上有怨恨的人,都会在黄泉重生,黄泉之中也有城池,也有山野,也有民宿,这一切都在那片浩瀚的黄海之下。

    黄泉那本就是最深沉的渊,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黄泉,一个是归墟。

    高月被之前那一下差点震死,此时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实力也就是堪比仙人中的天象左右,甚至还要低一些,在这种天帝级的大战中,基本上和大点的兔子没有区别。

    咬人是咬的疼的,但是也就仅止于此了。

    听到杜伯的呼喊,她连忙向庐山移动,但是一路上跌跌撞撞,浑浑噩噩,累得不轻。

    庐山之上。

    褒姒拦在了程知远面前。

    “夫子?”

    褒姒看到了程知远手中那些攥着的谷粒,不免笑了笑。

    “夫子之前所说,不要被人利用,夫子现在,却又要对庐山,对天火做什么事情呢?”

    “那是什么?是足以影响故事结局的东西吗?”

    程知远把谷物收起:“逝于岁月中哭喊的姑娘,你,想要对我在这里说什么?”

    褒姒:“夫子同意我说的话,故事要有一个结局,现在结局已经快要到了,夫子来了,这不是又不能看到结局了吗?”

    程知远:“你想看到的结局,未必是我想看到的。我在做我的事情,我所能做的事情,你如果觉得,我的结局与你想看的不同,那么便来阻挡我吧。”

    褒姒:“夫子已不是昊天,又怎么能与我相较?”

    程知远则是道:“不是昊天,便压不过你了吗?”

    “身为昊天的夫子,故事已经结束,而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夫子,不是你的先祖,你把我看做姓程的,一个霍乱天下的妖人便行了!”

    褒姒怔怔的望着前面的青年。

    她忽然道:“如果很久很久以前,在周宣王的时候,有您这样的人,如果很久很久以前,在周幽王的时候,有您这样的人.....那现在的天下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呢?”

    “如果在山海的时代,在天帝动乱人间的时候.....您又会站在哪一方呢?”

    “夫子说了,天与地相去一万五千里,我仔细的想过了,原来我一直站在七千五百里的中天台上,想要回到天上,却又舍不得踩向这片土地。”

    “夫子是仙人,且无情无义,但夫子却为了这个人间奔波劳碌,夫子又为了什么呢,夫子能得到什么呢?”

    褒姒接连发问。

    程知远道:“什么也得不到。”

    褒姒不解:“不求回报?那连利益也没有吗?也不是报恩,也不是复仇......”

    “难道是为了这个周,为了那个天子,为了这所谓的人间天下?”

    “人间还是这个人间...夫子是这么想的吗?”

    程知远:“人间依旧是这个人间,向大了说,说的厉害一些,是为了天下,但这种语调,和我这种被世人称呼为霍乱天下的人,似乎不是很配。”

    “所以,我向小了点说。”

    “就像是我刚刚和你说的一样,这个故事,总要有个结局。”

    “你听说过史官吗?夏代也有的吧,我一直教导我的学生们,要懂得传承,这史官写的是人间的史,如果人间不在了,那我藏书室里的那些竹简,又要给谁看呢?”

    “有周一代,七千年青史,说与山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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