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悄悄地把段秋水抓捕归案,最后却是事与愿违。

    不但班里的学生激愤地喊着口号,大骂“汉奸”,其他班里的老师、学生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上来,待听了事情原委之后,也都大声鼓噪。

    虽然最后顺利地将段秋水带走了,但听了一肚子暗带讽刺意味的大道理,还被一群热血青年辱骂一顿,包括张劲庐在内的大小特务,都气得不轻。

    将段秋水押进特工部刑讯室,张劲庐立即对他进行了审问。

    “段先生,到了此地,不知作何感想?”张劲庐摘下墨镜,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谑地问道。

    “阴森可怖,犹如地狱。”段秋水环顾了一圈满屋的刑具,答道。

    “段先生,在课堂上,你的学生可以听你的大道理,但到了我的地盘,这些刑具冰冷无情,可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是不是?”张劲庐道。

    她一直想易客为主,试图给段秋水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这也是审讯中惯用的手段。

    “当然。莫说刑具乃是死物冰冷无情,就算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死心塌地为虎作伥,也会冷如冰硬如铁。段某无能,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奢望说动他们,所以也没有准备什么说词。”段秋水冷冷地回道。

    张劲庐一听,段秋水把自己人等比作无情的刑具,统统唤为“东西”,不由恼羞成怒:“姓段的,真不愧是老师出身,称得上牙尖嘴利。我不跟你斗嘴皮子,只想见识见识,你的筋骨是不是跟你的嘴皮子一样硬。”

    “哈哈哈……。”段秋水笑起来:“这位女士,本人出身富足人家,打小养尊处优,没挨过打,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磕磕碰碰,今天拉个口子,明天划破点皮,对疼痛基本没有什么感知。正好,看你这里刑具齐全,就让我挨个试试吧,本人倒要尝尝,肉体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滋味。”

    “呵,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这世上还有盼着受刑的。段秋水,告诉你,在这间刑讯室里,还真没有一个熬得住刑的,很多都是开始嘴硬,一旦上了刑,就会哭爹喊娘,屎尿齐流。我问你,你真的不怕吗?”张劲庐轻蔑地一笑,说道。

    “怕有用吗?这位女士,你想知道的,我不肯说,我想说的,你未必愿意听,最后还不是要上刑吗?别废话了,上刑吧。”段秋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平生最敬重读书人。段先生,撇开各自立场,我对你这个人还是很佩服的,而且,我是个女人,女人嘛总是心软,一般情况下,见不得别人受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做得太狠。这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能交差,你也少受皮肉之苦,两相便宜,岂不是好?”张劲庐道。

    “可以。你问吧,凡是能说的,我一定告诉你,而且也一定是实话。不过,本人有言在先,事关绝密之事,我可不会开口,如果你想得到这些绝密,那就请免开尊口。”段秋水道。

    段秋水之所以要开口说话,他的目的是要把“林先生”的嫌疑彻底洗清。

    “那好。段先生,从你今天的表现来看,显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张劲庐问道。

    “在回答问题之前,能否告知本人你的身份?”段秋水开始表演了。

    “本人是特工部行动大队三队队长张劲庐。”张劲庐回答道。

    “张劲庐?女的当队长?真是闻所未闻。可见汉奸无人可用,竟然用女人当队长。”段秋水道。

    “段先生,你可别说你没有听到我的名字。”张劲庐道。

    “不好意思,还真没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段秋水道。

    “你们地下党功课做得不好嘛。”张劲庐道。

    “我们地下党当前的工作是获取情报,宣传抗日,却不搞暗杀和锄奸行动,所以,我们只知道特务头子丁默村和李士群,对于别人,我们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知道。”段秋水道。

    “是吗?没有得到贵党的重视,真是有点遗憾啊。”张劲庐讪讪地说道。

    “张队长,何必遗憾?在本人看来,没有得到我党重视,未必不是好事。要知道,凡是被我党重视的,都是罪大恶极者,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这些人的账要一笔一笔地进行清算。从这个意义上说,张队长恶名不显,何其幸也。”段秋水道。

    不知怎的,听段秋水说得这么自信,张劲庐忽然感到一阵心寒:“现在日本人势大,但有段秋水这样执着,这么自信的人在,将来的事还真是说不准。难道,他们真会成事?”

    有了这个念头,张劲庐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段秋水说得对,还是留点后路,不要把事做绝。先不说别的,有李文达、叶耀先的先例在,出头的椽子先烂啊。”

    “段先生,咱们闲话不要讲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张劲庐挥了挥手,止住段秋水,把话题拉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来。

    “张队长,这太简单了,你只要好好听一听我跟尹力的谈话录音,你就能明白我是如何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而且不瞒你说,我不但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而且还知道尹力已经叛变。”段秋水答道。

    张劲庐想了想二人的谈话内容,问道:“是不是尹力提供的情报有问题?”

    “张队长看来不简单嘛。是的,他提供的情报有很大的破绽。李春风若真的跟李士群合作,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会泄露出来?李士群不傻,李春风也不傻,难道我们地下党人傻吗?尹力的解释虽然听上去很合理,但这个命题本身就站不住脚,越是解释看上去合理,越让人怀疑,张队长,是不是这个道理?”段秋水反问道。

    张劲庐不置可否,忽然想到他说的“你只要好好听一听我跟尹力的谈话录音”这句话,心中一惊,自己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根本没有注意,上了他的当,被他给诈出来了。

    自己没有否认,岂不是告诉他,二号房间里已经安了窃听器?

    她冷冷道:“段先生,你很狡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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