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听到了贾知县的问话,便放下茶碗斟酌语言。

    “不瞒知县大人,此子年纪虽轻,却甚为迂腐。”王丰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道:“想是被书本上的道德文章给教的坏了,竟想检举知县克扣饥民钱粮。若非有知县大人允许,这钱粮又如何能收上来?就是不管他,让他自己去向乡绅们收一个试试,只怕被打坏了也说不定。”

    贾知县听到王丰扯的答非所问,便摆手道:“你昨日不是去了范宇家中,包钦差可有回信?我要知道是如何回复于他。”

    王丰笑道:“知县大人不知,那包钦差收到范宇的信之后,回复之中竟说,眼下并无时间追究大人。只有等他在陈州将赈灾之事办妥,再在回程之时来西华县处置大人。我看,这位包钦差似乎对于检举大人并不放在心上。或许那包钦差,也只是想走个过场,不想为难大人。”

    贾知县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沉吟道:“我对于这位包钦差素有耳闻,都说他是个断案如神的。虽然他在给范宇的回复之中说不急,可万一他派人暗中查证呢?不可掉以轻心啊。”

    “知县大人,既然如此,当初募集钱粮减半为何又要让范宇知情?这不是平添了许多麻烦。”王丰问道。

    “此事我是故意你让透露给范宇此子的,便是要看看他与我等是不是一心。”贾知县惋惜道:“此子如此年轻,能想出以工代赈,并且安排的颇有章法,倒是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将来与你一样,定是我的左膀右臂。结果这一试,竟是个迂腐的傻子,要替这些饥民讨个公道。”

    王丰急忙道:“他是脑子不清楚,帮这些饥民,能得什么好处。若是依附了知县大人,钱财不会少了他的,就是将来也有为政一方的机会。不过,包钦差若是查起来,我终是有些忐忑。”

    贾知县摇头轻笑道:“这倒无事,他检举了便想将我扳倒,只是做梦。你的帐册可都做好,可莫要到时被查出纰漏。”

    王丰连连点头道:“此事知县大人尽可放心,账册之上的所有收支,下官都已经做平。每一笔收存和支出都有明细可查,不会露出半点马脚。”

    “那些乡绅们呢,他们若是不肯配合,也不好说啊。”贾知县扫了王丰一眼道。

    “谅他们也不敢。”王丰冷笑了一声道:“平白得罪了知县,他们也不要想有好日子。就算是大人不在此地为官,其他的知县来了,也定会收拾他们。我已经告诉这些乡绅,让他们回去改了自家的账册,也都一一看过。”

    贾知县假意责怪道:“王主薄,你做事情怎么如此操切。万一他们这些乡绅不满,也容易出问题。”

    王丰嘿嘿笑道:“大人勿急,我答应他们秋赋减两成。”

    “赋税乃是国用根本,这话你也敢讲?”贾知县不由的正色道。

    “陈州饥荒,朝廷按例,必定会免其三年赋税。我们西华县挨得如此之近,怎么也会减免一年的赋税。”王丰得意道:“我给这些乡绅减了一成,剩下的九成岂不都是知县大人的?”

    贾知县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指着王丰道:“你啊你,鸡脚杆上也能刮出油来,倒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只等了结了范宇之事,我们再议。”

    日子过的不慢,一个月后在鹊桥镇的河边,范宇的作坊也建了起来。

    作坊旁边的河道之中,还树立起来一个足有四丈高的大水车。

    范宇和张陈两位老丈,及他们的家人,还有黄铁匠师徒两人,足有十余人之多。

    “你们可曾试过,可能用得住?”范宇看着那巨大的水车,不由得担心道。

    张老丈急忙上前道:“主家放心,这水车虽然是木头的,可是一些连接之处,都是黄铁匠做了铁件加固的。只要木头不朽坏,用个数十年都不是问题。其他的传动齿轮等物,也都如此做出来的,相当结实。”

    范宇点点头道:“结实就好,那就让这水车转起来,咱们现在就做一口锅看看。”

    黄铁匠早就按着范宇的吩咐,已经提前打制好了圆形的熟铁片,在一旁候命。

    陈老丈也正等着他的这句话,闻言便用力拉动手中的绳子,将水车上的别着的木头销子拽了出来。

    足有人腿粗的木头销子一脱落,这大水车便在河水的推力之下开始徐徐转动。

    水车一转,立时便使得传动齿轮也转了起来,那一只足有一尺半的半圆铁锤便被扬了起来。

    黄铁匠趁此时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圆铁板放在了模具上。只见那巨大的半圆铁锤忽然重重的落下,正砸在放了铁板的模具之上。

    咣当一声巨响,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几乎站不住,距离太近,实在是非常震撼。

    不等范宇说话,黄铁匠便借着大铁锤再次扬起的时机,用铁钳将那铁板夹了出来。

    陈老丈也与儿子一起,将木销子卡在水车上,使得铁锤不再落下。

    “如何了?”范宇凑近了去看。

    原本一块平整的熟圆铁板,此时被砸成了一口锅。

    虽然说是锅,可是这工艺实在是粗糙,边沿还有许多的铁刺。还要经过一些打磨之后,才可正常使用。

    即使如此,也代表着这原始的冲压机已经成功,这让范宇不由喜笑颜开。

    “主家请看,这锅薄厚均匀,通体只有半分厚,确实比那铸铁的锅要薄了许多,也轻了许多。只不知好用不好用,这还是要试过才知道。”黄铁匠看着手中的新锅,也露出略微的喜色道。

    范宇哈哈笑道:“现在就打磨出来,我且一试便知。”

    可是他的心里已经认定,这锅与后世的炒锅已经没有多少区别。除了在厚度上还是厚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黄铁匠很快便将锅上的毛刺去掉,两手将锅捧给了范宇。

    “将我带来的肉皮取来。”他对着张田生吩咐道。

    张田生急忙从竹篮中,取出一块带着肥肉的肉皮,交给了范宇。

    就着铁匠炉的炉火,范宇将锅放到火上,不过片刻之间锅就烧得红了。

    他将手中的肉皮,带肥肉一面向下放入锅内,不停的在锅内擦动。

    嗞嗞的油响和肉香,立时便散布在周围的空气里,引得在场之人都有些吞咽口水。

    张老丈不由得心疼道:“主家这是做甚,好好的一块肉,这可糊了。”

    范宇笑道:“这新锅可不能直接用来炒菜,我在养锅。锅养得好,才能不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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