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蓝灰色的天空星辰逐渐暗淡,万物复苏的山林里逐渐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一条无人的山间小路崎岖泥泞,道路的尽头是一间有着明显修葺痕迹的半旧木屋。

    “老头,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扎着黑色发髻,一身深蓝色长袍的少年挎着弯刀从屋内步出,英气勃勃的面容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这次跟着霸刀门的内门师兄们同去飞龙洞天,再回来就是七天后的事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一人住在山里,万一有个狗鼻子狗嘴的魔兽闻见人味,我岂不是回来只能给你守孝收尸了?”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碎碎念着在院子里踱步,目光从摇摇欲坠的破门扫到蔫在菜地旁的篱笆,最后又望了一眼不知为何颓在屋内好几日,双目无神盯着房梁的耄耋老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算了,谁让你把屎把尿养我十多年,算我亲爷爷呢?”黑髻少年苦着脸收好佩刀,龙行虎步地回到小破木屋内,将浆洗好的麻布衣服叠整齐在老人床头,又重新在小院水井里提了两桶清水满上屋内的水缸。

    白发苍苍的老人斜倚在床头,任凭少年忙碌在身边,略显浑浊的目光始终盯着腐朽褪色的房梁,似乎想从那青苔遍布的死木上看出朵花来。

    “还有做好的米糕,馅饼……”黑髻少年嘟囔着摆着指头算数,半晌才满意点头,再一次踏出门槛:“等我七天啊老头,你可好好的在家别乱跑,恭桶就在床底下,水也给你在碗里放好了!”

    他等了半晌,不见老人有半分动静,气得抓了两下脸,一步一跺脚地离开了小木屋。

    于是这清晨的小木屋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屋内的老人只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但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那熟悉又陌生的小踏步噔噔噔地又回来。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发出惨叫,一枚精致的银币伴着少年赌气的嗓音,精准地被抛到老人手边。

    “爷爷,我真走了啊!”

    “……”

    老人没有回应,那少年略显期待的脸色便落了空,他耳根红了又白,等待良久后失望至极地锤了一下佩刀,黑着脸纵身一跃,化成一道模糊的背影消失在丛林里。

    …

    正午的阳光穿破如盖树荫,穿破木屋窗几的缝隙,一闪而过晃到了夏流风的眼睛。

    他不适地眯眼,复睁开,破烂又复古的山村小屋比刚刚的阳光还要刺眼。他倒吸一口冷气,却被自己的动作咳到,下意识地扶住石墙,目光又凝固在自己那双皮肤松弛,十指干瘪的骨掌上。

    “真是日了狗。”

    夏流风面无表情地呼气,将自己年迈的身体在破床上摆好,重新开始怀疑人生。

    他是一个二十一世纪来,刚接到厦门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高三毕业狗,夏流风还记得那是一个刚刚结束通宵的早晨,自己和死党在网吧门口道别,下了楼才发现外面暴雨如瀑,街边最浅的地方都能淹到人脚踝。

    夏流风仗着自己家离得近,顶着个塑料袋穿着拖鞋拔腿就冲,谁知道半路上忽然一个晴天霹雳,吓得夏流风一个脚滑,人字拖差点飞进下水道。

    他俯身捡起拖鞋,眯着眼瞟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忽然看到一望无际的乌云里,有一双无比巨大的金色双眼穿破云霭,神秘莫测又高贵无匹,不悲不喜地看向了夏流风的方向。

    夏流风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嗓子:“敢问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诡异的闷雷从天而降,照着夏流风的脑门就劈了下来,然后当他再睁开眼,自己就变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

    “天之焦子,不愧是我。”

    夏流风捂住眼睛,经过了整整三天的不吃不喝,和被那个倒霉孙子的强行喂饭,他现在终于冷静了下来,接受了自己穿越变成一个六十多岁糟老头子的残酷现实。

    夏流风现在所在的世界,名为登仙界,所在的地方,是名义上归属登仙界著名门派夜阁麾下的边陲小地,夕月山,这是一个山清水秀杳无人烟……说难听点就是鸟不拉屎的小山头,距离最近的集市都有十公里那么远。

    而刚刚气呼呼离去的少年,是夏流风十几年前从河流旁无意间捡到的一个顺水漂流而来的婴孩,被老头随便取了个名叫林落,一路背着从镇上买了只羊也就磕磕绊绊奶到了这么大。

    夏流风想到了这里,忽而感觉腹中饥饿,咕噜咕噜烧的人心慌,就从旁边拿了一个林落做的野蘑菇馅饼,一边啃饼一边继续回忆。

    老头真名许从文,曾经也是一个文采斐然的文人学子,二十三岁那年意气风发中了举人,正待衣锦还乡迎娶未婚配的妻子时,忽然赶上苍茫山脉的魔兽暴动,他出生的小镇一夜间被迁徙的魔兽踏平,除了他这个在城里等待揭榜的书生,全镇上下百余口人无一生还。

    许从文一夜间白了头,将自己所有的藏书和册封薄撕碎,一入大山再未出世。

    夏流风啃完一个野蘑菇馅饼,唏嘘地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的原主后半生都沉浸在痛失所有的消极心态里,碌碌无为到六十三岁,整整四十年每日不在后悔自己当年为何不弃文从武。所以他在将林落养大一些后,立刻将林落送到了近些年风光无两的霸刀门当外门弟子。而如今六年过去,林落不负他期待地成功筑基成了霸刀门一名内门弟子,更是得了门派长老青眼,破格带他一起进入十年一开的飞虎洞天寻珍,未来可期。

    许从文终于了却了一些念想,于三日前的深夜无声死去,然后被夏流风一道闷雷过来接了盘……

    淦!

    夏流风郁闷地喝了一大碗水,起身想活动活动筋骨,一声叮铃的清脆声响后,银色的硬币在地上划过一道弧线,停在了墙角。

    这是什么?夏流风捡起硬币在手上摆弄,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硬币,而是一个白银炼成的精巧圆环,小指粗细的银环中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鸽雕刻,缬着一节树枝在梳理羽毛。

    即使在无光的角落,这只银鸽也在不时散发着极淡的光晕,不似凡物。

    夏流风把玩了一会这个银鸽环,只以为这是林落留给他解闷的小东西,随手就揣进了衣兜里,打算有用时候再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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