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楚忠平开口了:“福建多山地,易守难攻,且民风彪悍,所以朝廷当谨慎行事。

    万一马元没有二心,而被我们逼反,岂不令人痛心。

    届时定是一场耗时日久的平乱之战,而朝廷正在北伐,若是在派兵征讨福建,局势可想而知。”

    楚忠平的话一说完,贺元盛马上反驳:“还要如何谨慎,公然抗令,领兵对抗朝廷,还能是假的吗?

    至于平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福建,弹指之间、即可平定,根本不用多少时间!”

    贺元盛的态度很坚决,楚忠平也不肯退让,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隐隐有些对立之意。

    这时,陈士骏开口了:“长宁侯,不说福建方面的情况、还未明朗,就是如今的朝廷,哪有余力,派兵南下。”

    接着话锋一转:“如今十几万北伐大军,每日耗费粮饷无数,朝廷已经捉襟见肘,就是打死我,户部也拿不出钱来。”

    “陈尚书言之有理,侯爷,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楚忠平开口附和,竭尽全力,劝说贺元盛不要派兵征讨福建。

    “难道朝廷要放任,马元割据福建不成?”

    这个问题,也让楚忠平二人,犯了难。

    虽说大乾王朝江河日下,很多总兵巡抚,已不尊朝廷号令,可谁也不敢说,要放任这种行为。

    最主要的是,福建位于南方,一直被朝廷控制,若是公然反叛,朝廷都没有动静,恐怕会威信大跌。

    届时西南的云贵川三省,更南边的两广地区,恐怕都会有学有样。

    毕竟这些地方,虽然在截流朝廷税款,却只截流一部分,还不敢做的太过分。

    “福建的情况不明,现在说这些,还早了点,怎么也要查清情况,才能决定!”

    无奈之下,楚忠平再次使用拖延的办法。

    “哼!”

    贺元盛发出了一声冷哼,恨恨的说道:“兵贵神速,如此拖延,岂不误了大事!”

    说完,一甩袖子离开,可出了皇宫,脸上的怒色,立刻消失不见。

    小半个时辰之后,贺元盛跟赵文煜,在军机处内相对而做。

    “那帮人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不了了之!”

    赵文煜笑呵呵的开口回应,接着话锋一转:“侯爷,福建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理?”

    “自然要派兵征讨!”

    “可是朝廷钱粮不足,兵力也不足啊!”

    赵文煜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片忧愁之色。

    “阁老放心,福建贫瘠之地,兵微将寡,想要平定这次兵乱,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么难!”

    贺元盛淡淡的说道,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顿了顿,又不充了一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看着贺元盛气定神闲的样子,赵文煜心中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口问道:“侯爷已经有了准备。”

    “不错,鸱吻营已经开始备战了!”

    贺元盛笑着回应一句,脸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您在朝堂上的表现?”

    “若是因为浙党的阻拦,导致大军不能及时南下,让马元、王礼善二人,割据福建,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贺元盛早就有了主意,所以不着急出兵,毕竟从海上南下,直击福州,福建之乱马上就会平定。

    至于宁德的马元,在丢了后方,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只有死路一条。

    “可耽搁的时间长了,万一影响了战事?”

    赵文煜有些担心,因为每耽搁一天,福建那边,准备的就越充分,若是影响了平乱,未免得不偿失。

    “放心!”

    这两个字,让赵文煜心中一定,哪怕他不知具体情况,也知道贺元盛有了把握。

    “侯爷有了主意,老夫就不再多说,这就出去走走,让学子们,知道浙党的行为。”

    说完,就离开了军机处。

    “这回看你要怎么办。”

    赵文煜一走,贺元盛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很得意。

    楚忠平等人,之所以能在朝堂上,跟贺元盛对抗,仰仗的就是浙党共同进退。

    如今王礼善跟马元的做法,无疑改变了一切,因为与朝廷对抗,代表着自立门户。

    所以浙党内部,定会出现一些波澜,若是福建的事不能妥善解决,浙党很可能会彻底分裂。

    毕竟之前的赵法宪一事,对楚忠平影响不小,很多浙党官员,都认为他没有能力主导朝局,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贺元盛非常有利,一旦浙党分裂,他就能彻底主导局势。

    当天下午,士林之中,就出现了大量流言,说福建发生叛乱,楚忠平等浙党官员,为了一己之私,阻拦大军南下征讨……

    同一时间,几个浙党中的实力派,也在向楚忠平发难。

    发难的人中,以李善才为首,他公开指责楚忠平:“福建变故,完全是调动马元引起的,阁老作为朝廷重臣,根本不应该同意此事……”

    “这是贺元盛提出条件,否则科举舞弊一案,无法平息下去。”

    楚忠平无奈之下,只能说出实情,不过心中却异常愤怒,还感觉到、局势已经有些失控。

    “科举一案,赵法宪已经被下狱,事情本该到此为止,为何还要同意,如此过分的条件!”

    顿了顿,继续开口:“阁老,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啊?”

    李善才的这番话,说的可是大有深意,摆明了指责楚忠平、为了个人权势,放弃同僚。

    “你胡说什么?”

    楚忠平怒了,看着李善才的目光,也非常不善。

    其实浙党内部,已经有了些裂痕,而这次的事,只是让他爆发出来。

    自从朝廷南迁,东南五省巡抚的地位,大大提升,也因此,陈士骏跟赵法宪,先后进入中枢。

    不过主导一切的,还是南来的楚忠平,这让很多人,都不服气,毕竟局势已经不同了。

    尤其是陈士骏、赵法宪二人,先后进入中枢,权利地位大大提升。

    可跟他们地位,资历差不多的李善才,却被留在浙江,担任一省巡抚,自然非常不满。

    直到赵法宪完蛋,朝中出缺,他这才进入中枢,接任礼部尚书。

    不过礼部尚书,权利地位都不高,矛盾也更一步激化,所以看到机会,李善才立刻发难。

    因为在李善才看来,楚忠平的存在,会压制其余人,不打击他的威望,永远无法出头。

    面对着楚忠平的怒火,李善才毫不退让,冷冷的开口回应:“难道不是吗?”

    “你……”

    正在楚忠平想要翻脸时,陈士骏开口了:“善才兄,阁老,大局为重,你们不要在争了。”

    陈士骏的地位不低,跟李善才的关系也不错,他一开口,两人自然都会给些面子,所以纷纷闭口。

    “福建的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大家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陈士骏继续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凝重之意。

    “我已经给福建去信,劝说王巡抚,不要冲动行事。

    只要福建不出变故,事情就能平息下去。”

    不过这番话,楚忠平自己都没有信心,因为他知道,东南五省的巡抚,都不是省油的灯。

    甚至还有人,觊觎浙党领袖的位置,所以他最不想看到福建出现变故。

    “就怕王礼善,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不相信我们!”

    李善才马上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善才兄,大局为重,我们也写信,劝劝王巡抚吧!”

    陈士骏再次劝说李善才,毕竟福建方面,若是出了变故,浙党的势力,会大幅缩水,甚至分崩离析。

    就在此时,一名官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开口道:“各位大人,大事不妙,城中已有流言,说福建发生叛乱,而各位大人为了一己之私,放任叛乱,不让朝廷军队平乱。”

    “贺元盛!”

    楚忠平恨恨的说了一句,因为这种流言,摆明了是冲着浙党来的,若是处理不好,浙党官员的名声,可真要完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福建公开割据,朝廷还是要派大军征讨,那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就要有人承担责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阁老,现在应马上派人,澄清谣言,并安抚王礼善跟马元,争取和平解决此事。”

    陈士骏提出了一个建议,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连李善才也点了头。

    很快几个有地位的人,纷纷给王礼善写信,劝说他不要乱来……

    不过这些人的举动,根本没有用,情况没有半分好转。

    直至八月初一,科举重考之时,福建那边才有了回音。

    不过事情让所有的浙党官员,集体沉默,因为福建的回音,是截留了今年的夏税。

    此事一出,任谁都明白,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面对如此情况,楚忠平是真慌了,同时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而贺元盛,却没有理会这一切,在科举重考之日,直接进入贡院,主持这次考试。

    三场考试,要持续九天六夜,自然很熬人,不过贺元盛还是甘之如饴,毕竟这次科举过后,麾下缺少文人的情况,会彻底改变。

    更让贺元盛心情大好的是,如今的浙党官员,因为福建的变故,已经焦头烂额。

    只要科举完毕,贺元盛走出贡院,就可以高举正义的大旗,从容收拾残局,并清理几个、碍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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