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东鸣示意左护卫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护卫长跨步而出,指了指地上的颜平:“卑职已询问过贝姑娘,据贝姑娘所说,当时她正与好友苏小双一同往回走,但此人突然出现,打昏了苏姑娘,将贝姑娘抓入了苑内……”

    这个说法与苏小双一致,后者更是当众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结合两位当事人的证词,再看颜平一声不吭,也不辩解的样子,王日博怒急攻心:“梦音,这禽兽虽是你的人,但犯下这等事,我希望你别偏袒他,否则难以向受害者交代。”

    江梦音听得秀眉蹙起,他和王日博很熟悉,当然听出对方口中的受害者,可不仅仅指代贝若兰,更包括了王日泰,还有整个王家。

    对方其实透露了更深一层的意思,不管颜平出于什么原因,事是颜平做的,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一句话几乎就判定了颜平的死局,而王日泰等人都没有表态,显然是默认了。

    对于王家来说,今日的脸已经丢得够大了,尤其是王日泰,不可能像个匹夫般跳出来殴打颜平,这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但江梦音情愿王日泰鲁莽一点,粗俗一点,也好过这样轻易就定了颜平的死刑。

    毕竟是自己的人,江梦音就扬声道:“颜平的为人我很了解,绝非好色之徒,更不会愚蠢到在这种地方,干出这种事来。

    诸位不妨想想,颜平为何击昏了小双后,就把她扔在原地不管,就不怕被路过的人发现?小双,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江梦音在圈子里的地位一向很高,兼且热情爽朗,人缘极佳。苏小双依言回想起来,喃喃道:“好像确实不太对劲,当时这个人,似乎很急躁,神情也很不对劲。”

    左护卫长嗤笑道:“能有什么不对劲,我早已检查过,他身上并没有中毒的征兆。兴许是他见贝姑娘貌美,遂心生歹意……”

    “可笑!”宋雨湖在人群中喊道:“我不知道贝姑娘长什么样,但我家城主的容貌,诸位瞧得一清二楚。颜平在城主面前都是循规蹈矩,没有任何失态。连城主都如此,我不信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能让颜平干出这种事!”

    左护卫长目光冰冷,扫了宋雨湖一眼,淡淡道:“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江梦音走到颜平面前:“颜平,到底出了何事?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现在只有把真相说出来,才能还贝姑娘和你自己一个公道。我想你也不希望凶手逍遥法外,你们却为此而受罪吧?”

    颜平绝望麻木的神情,松动了几分,张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他能告诉江梦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欲念大作,然后干出了禽兽不如的事吗?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修炼太猛,也许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会酿成今日的苦果。否则没有人对他下手,怎会发生这种事?

    有些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说出来也只会让人笑话,这才是颜平自始至终不吭声的原因。

    但他感激江梦音的挺身而出,遂平声道:“我从竹林走过,不知为何,身体异常,难以控制,就有了之后的事。”

    “哈哈哈,身体异常,难以控制?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骆琥狂笑不止,数月前败给玉照城所受的屈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心中畅快无比。

    金慧也冷笑:“但凡作奸犯科的人,哪个不是难以控制?照这个说法,谁都没错,错的是他们的身体。”

    还有另外两位世家子,也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唯独麦天杰不发一言。至于刘友孝,因为脉矿之争的溃败,已经被贬为普通修士,并未来蓝雪城。

    江梦音不理四周的声音,问向颜平:“在此期间,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颜平想了想,答道:“当时撞上了桂东棠,马空羽,钱巧巧和叶旭欢。”

    听到这话,江家派系的人脸色齐齐一变,大多数人都看出颜平是被人做了手脚,却苦于找不出线索。现在听他一说,陷害者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了。

    而童家派系的人则纷纷寻找桂东棠,马空羽四人。

    恰好就在此时,桂东棠返回了人群外围,就喊冤道:“桂某确实见过你,不过没对你做任何事,你就算想诬陷,也该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时你们都聊了什么?”江梦音美眸大亮,询问颜平。

    颜平便把当时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虽无法做到字字正确,但大体意思能够把握。

    桂东棠讥笑道:“听到了吧?桂某没做任何事,连他自己都承认了,江梦音,你别想把污水泼在我身上!”

    江梦音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弱质,闻言反击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你,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做贼心虚吗?

    别把大家当傻子,颜平或许不知道,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有些毒药可用法力挥发。当时你故意拖着颜平,我看八成就是在设陷阱害他!”

    此话一出,原本倍感煎熬的颜平,骤然睁开了双眼。

    桂东棠指着江梦音,大喊道:“无凭无据,颠倒黑白,为了替你手下脱罪,你这贱女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住口!”

    “姓桂的,你再犬吠试试!”

    “桂东棠,闭上你的臭嘴!”

    第一句是陶铃喊出的,后面则是江家派系的一些年轻人。论身份,江梦音是这个团体的中心人物之一,岂容对面污蔑?

    两方的年轻人当场吵了起来,眼见有大打出手的趋势,桂东鸣沉喝道:“都给本州主住口。事实真相如何,本州主自会查个一清二楚。

    来人,除了贝姑娘外,将一干涉事人等全部押入牢中,严加审问,没有本州主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见。”

    两名护卫长一挥手,护卫们一哄而上,有人拖起了地上的颜平,拽着他的头发,以极其蛮横的方式将其带走。

    钟雪咬牙握刀,手却被宋雨湖按住。穆胜男上前一步,拳头紧握不放,耳边传来陶铃的警告,让她不要乱来,否则只会害了颜平。

    另一部分护卫,则将桂东棠,马空羽,钱巧巧和叶旭欢四人围住。桂东棠早就得到了张园的提醒,也不惊慌,一脸淡定地被押解了下去。

    桂东鸣看向神情阴冷的贝宪,叹息道:“贝果尉,贝夫人,在府内发生这种事,本州主很惭愧。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稳住贝姑娘,有劳你们了。”

    抬了抬下巴,示意把守玄碧苑的护卫们让开。

    贝宪夫妇不发一言,转身进了玄碧苑。不一会儿,便响起了贝夫人压抑的哭声,还有另一道更年轻悦耳的啜泣声。

    人群并未散去,因为沈星河站了出来,对桂东鸣说道:“州主,如今真相未明,任何可能性都存在,若颜平是被人陷害,那么证明府内必有人作乱。

    所有护卫和牢卫,都值得警惕,若是封闭式审讯,只怕多有不妥,就算查出所谓的真相,也不能服众。

    卑职建议,每次审讯时,最好都有值得信任的旁人在场,也免得今后再惹出什么风波,州主意见如下?”

    桂东鸣的眼睛微微眯起,沈星河的话听着很平和,可实际上却暗藏锋芒。对方分明是警告自己,如果不放江家派系的人旁听,江家派系便不认结果,到时惹出什么事,那就别怪他!

    对方的挑衅,桂东鸣当然不怕,但眼下他来蓝雪州不到一年,很多事情还需要熟悉,局势需以稳为主。

    另外,对方的提议合情合理,他童家派系照样也能派人进去。若是不答应,只会显得自己心虚,给对方发难的借口,一些事难免陷入被动。

    这个沈星河,不愧是江家派系在蓝雪州的领军人物。

    桂东鸣的眼底深处掠过寒芒,思忖片刻,点头笑道:“沈果尉言之有理。”

    哪知沈星河并未退下,又朝巡天使董文拱手:“董统领,为防有些人心怀叵测,还请巡天监主持此事,也能确保公平公正。”

    董文一袭辊金边的白衣,胸口绣着交叉刀剑,标准的巡天监服饰,看了一场好戏的他,闻言点头:“沈果尉放心,先前你传音给董某,希望董某派人把守州主府,董某已经吩咐下去。至少在我巡天监插手之后,没人能离开州主府。”

    话音落下,立刻在童家派系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人面显怒色。就连桂东鸣,都再一次深深看向沈星河。

    所有人都低估了对方,没想到这家伙玩了这一手。

    需知巡天监独立在各州各城之外,由仙宫直接管辖,哪怕是州主也没权利命令巡天监。蓝雪州虽是江家与童家的战场,巡天监中也有两家的人,但董文却是纯正的仙宫党。

    这也是两家与仙宫的默契,巡天监是仙宫的耳目,如果连头领都被两家笼络了,等于踩了仙宫的底线,仙宫岂会不做出反击?

    说白了,眼下的局势也是仙宫想看到的。

    巡天监独立在外,就看着两家厮杀,只要两家别侵犯仙宫的绝对威严,别公然违反仙律,随便你们怎么杀,还能让你们彼此消耗,何乐而不为?

    两家也明白这一点,可又无法舍弃蓝雪州这块地盘,这才出现了老一辈大部分退出,由年轻一辈上场打擂的约定。

    沈星河让巡天监介入此事,一定程度上,压缩了桂东鸣借助主场之便,操控事情走向的空间,不可谓不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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